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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的心,呼啦提到了嗓子眼。
雖然她心中自有決定,但是他會怎樣回答卻是另一回事了,他的態度,等同于一種宣判……
她咬著唇,親眼看著他在沉默良久后,重重點了頭……
她閉上眼,微笑,眼淚卻嘩嘩直流,和她心中的決定一樣啊,他們難得如此契合……
輕輕轉身離去,隱約聽得他的聲音響起,“我會的……我會好好待她……辶”
她笑啊,笑自己的矯情。囡囡,你自己就是這么選擇的,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還在這悲什么天,憐什么人?另一個聲音卻在心底弱弱地為自己辯駁,可是疼啊……還是會很疼很疼啊……怎么辦?為什么疼痛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再不想讓他的聲音震動她心里最易疼痛的那根弦,她不自覺加快了腳步,任眼淚橫流,任銀牙緊咬……
從快走,到小跑,到狂奔,她終于奔出了醫院,終于從那令人窒息的空氣掙脫出來,她大口喘著氣,只覺齒邊隱約甜腥味,用手一抹,竟已經咬出了血…澌…
“媳婦兒,你咋這么水嫩呢?我這粗皮糙臉的,輕輕蹭一下就出血了……”耳邊響起某人類似委屈而心疼的聲音。
曾幾何時,他總是那般粗魯而急切地親近她,即便是留了心要溫柔,也奈何不了他的胡茬太硬,他的熱情太投入,隔三差五地便被他蹭破皮有時甚至咬出一點點的血來,第二天吃東西的時候嘴唇還會麻麻地痛。
為此,她每每嘟著唇抱怨,他便這般委屈而疼惜地解釋……
可他不知道,其實她偏生就是喜歡他在她面前失控,冒失,粗魯……
摸著唇瓣,仿佛還能感覺到他的齒,他的唇,他的胡茬刮擦碾磨的感覺,每一次,每一圈,每一下,都碾進了她靈魂深處,再也不會忘記了……
二十年的執念,在不曾與他重逢的日子里尚且無人可以替代,在與他有了這許多回憶之后,她怎可能再將這個人從腦海里摳出去?
淚水漸漸風干,留下一臉緊繃,那是哭過的痕跡;
疼痛在心里糾纏,反反復復地自尋煩惱,那是愛過的痕跡;
如果沒有這么深的痛,又怎么證明她曾那么深的愛過呢?
她到底是笑了,雖然笑得并不輕松。囡囡,這是你所預料的結局,也是你所期望的,這樣的糖糖哥才是你愛的糖糖哥,如果他今天棄芊琪而不顧,他就不是你的糖糖哥了,難道不是嗎?
她學了一回苗苗,用血拼來緩和自己的情緒,在街上逛了一大圈,買了些必須的東西,回到苗苗公寓時已經夜幕初臨,不想自己做飯,便在公寓附近一家小餐館吃晚餐。
這一次再回到單身的日子,她不會像從前那樣黑白顛倒晨昏不分,她要有規律地好好生活,要做一個健康的向上的女子。
然,剛進店,卻發現店內還坐著一個人——駱東勤。
她下意識地要走,被駱東勤及時攔住。
“桃子!我是毒蛇猛獸嗎?為什么現在見了我就躲?”他還是叫她桃子,因為她不喜歡他叫她囡囡,盡管這讓他有些不舒服,但他不想讓她不高興。
他不是毒蛇猛獸,她也記得那個清澈如水的駱先生,只是當他們之間多了一層繼兄妹的關系之后,她覺得別扭。
不過,也確實沒必要見了他就躲。
“一起吃飯吧?我也還沒吃。”駱東勤又道,紳士地請她先走。
她沒有推遲,在駱東勤那桌坐下。
駱東勤把菜單遞給她,她也不客氣,點了自己喜歡吃的菜,只是面色一直僵著。
駱東勤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來,“這對我不公平!”
陶子不明他何意,蹙眉看他,卻見他極是無奈的一笑,“如果可以選擇,我也不希望我們之間是這樣的關系,可是我沒有這個權利選擇投胎到哪個家庭!所以,你這樣對我,是不公平的!”
“公平?”陶子嘲諷地一笑,“我從來都不曾說過不公平這三個字,你有什么資格說?別人都有父母愛親人疼,我沒有,我說過公平不公平嗎?別人十幾歲的時候都在父母懷里撒嬌,我要想著怎么讓爺爺不那么辛苦自己賺學費,我說過公平不公平嗎?別人過年過節家里熱熱鬧鬧家人團聚,我像個游魂一樣東游西蕩,我說過公平不公平嗎?”
駱東勤一時無語,最后搖頭而笑,“得,我說錯話了,我原本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仍然覺得我很幸運,每一次行到無窮處,總會等到云起之時,而你,又有什么資格來談公不公平?”她腦海里仍然是一幅幅醫院里的畫面交替更換,芊琪蒼白的臉,寧震謙沉痛的表情,莫氏夫婦悲戚的眼神,還有,那個叫莫忘的孩子,他們,又該對誰抱怨不公平?
駱東勤一怔,苦笑,“在你眼中我就成了出生豪門的紈绔子弟了?還霸占了本該屬于你的母愛,搶奪了你的母親,是嗎?”
“不!”陶子搖頭,言辭間再度充滿諷刺,“虧你還是讀佛書之人,竟然連這個也參不透。我的人生哲學是,屬于你的奪也奪不去,不屬于你的強求也是枉然,人生在世,只細數自己所擁有的,從不奢望那些根本不可能屬于自己的東西,這樣的人生,我很滿足,很快樂。”
可是,她還是強求了一樣東西——糖糖哥的愛……
正因為是強求,正因為那本不屬于自己,所以,現在才這么傷,這么痛……
駱東勤若有所思,微微點頭,“好,說得好……真是受教了……囡囡,不,桃子,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看出來了,我成了你的出氣筒,不過,我很樂意充當這個角色,還有什么在別處受了的氣,通通朝我發泄出來,發泄出來就舒服了。”
從沒見過這樣的她,情緒激動咄咄逼人,想來,她這段日子一定熬得很辛苦,而這一切,都是拜托那個姓寧的男人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