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倒還真有些麻煩。”
    周國強想了想后，說道：“你要只是不想當(dāng)官的話，我或許還有辦法解決，但你又不想辜負家人的期望，這個……”
    “挺矛盾的對吧？”李亞東苦笑。
    “可不是。”周國強也笑了。
    “唉……”李亞東長嘆口氣，如果好辦的話，他也不至于這么煩惱。
    “不過……”
    “嗯？”李亞東猛地瞪大眼珠子，連聲道：“周大哥，難不成真有什么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倒還真有一個……”周國強笑著望向他，“就看你想不想干。”
    “那有什么不想干的，只要能解決問題，必須得干吶！”聽他這么一說后，李亞東嘴巴都笑歪了，“周大哥，你快說……”
    “出國留學(xué)。”
    “啊？”李亞東瞬間懵逼，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想法，甚至從心里就很排斥的一種行為。
    “你想啊……”周國強笑著說，“國家政策對大學(xué)生留學(xué)，一直是持開放態(tài)度，這樣不就很好的避開了工作分配問題嗎？至于家庭方面，這樣繼續(xù)深造的機會，家人應(yīng)該沒理由拒絕吧？到時等你學(xué)成歸來，很多東西都會發(fā)生改變，你的自主權(quán)也就大多了。”
    他分析得很透徹，李亞東聽過之后，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個好主意。
    他以前之所以未曾想到，還是那句話，因為從心里就排斥這樣的行為，所以壓根沒往這方面想。
    出國留學(xué)啊，我日，難道真要這樣干？
    “你出國留學(xué)應(yīng)該要比其他人簡單得多吧？”周國強呵呵一笑。
    他不好猜測李亞東到底有多少錢，但肯定不是差錢的人，他的手術(shù)費就是問人家借的，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五萬塊！
    他早前還和妻子算了筆賬，想要還清這筆錢，以倆人目前的工資水平，甚至計算進去預(yù)測的未來工資漲幅，即便不吃不喝，最少也需要十年時間。
    “大概吧……”李亞東還是有點興致缺缺，他如果要出國留學(xué)，無非就是差一紙錄取通知書，這玩意兒其實好搞，他又不奢求什么常青藤名校，起碼不用跟其他人一樣，去考什么獎學(xué)金，全部自費，這年頭還有學(xué)校不愿意收？
    蒼蠅再小也是肉啊。
    “你自己想想吧，鑒于你的這個情況，我能想出的唯一辦法，就是這個。”周國強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李亞東心知肚明，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肯定不會再有其他辦法，人家畢竟在國家教委工作，對這些體制內(nèi)的事情的了解程度，有多透徹自不用說。
    晚上留在趙無衣家里吃了頓飯，李亞東臉上雖然一直掛著笑容，但內(nèi)心其實異常糾結(jié)。
    實非他所愿啊！
    ……
    燕園里重新恢復(fù)了生氣，新的學(xué)期開始了，李亞東也正式成為了一名大三學(xué)生。
    大多數(shù)同學(xué)依然在夜以繼日的努力學(xué)習(xí)，瘋狂的啃食著外語讀物，期待著能考取到那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獎學(xué)金名額，而有一個人卻成日在課堂上發(fā)呆，思考著要不要出國留學(xué)，仿佛出國留學(xué)對他來說就猶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松，甚至……還不怎么想去。
    他這樣的想法，要是被其他同學(xué)知道，或許會被群毆致死。
    蘇薇最近很開心，每逢休息日，就拉著李亞東去逛書店，挑選自己喜愛的詩集。
    一九八六年，一直處于地下狀態(tài)的詩人北島、顧城等，紛紛走到臺前，他們的詩歌被集結(jié)出版，風(fēng)靡全國。
    八十年代文化中的浪漫主義氣息，到達了頂峰。
    這天，倆人一起逛完書店回到四合院，蘇薇坐在棗樹地下的太師椅上，津津有味的品讀著一本剛買來的《顧城詩集李亞東冷不丁的問道：“薇薇，你有想過出國留學(xué)嗎？”
    蘇薇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下意識的回道：“想是想過，但不知道能不能行，你也知道我們文學(xué)系如果要出國留學(xué)，肯定要報考其他專業(yè)，我除了寫東西之外，也就俄語和英語這兩門外語能拿得出手，如果碰到類似的資格考試，或許會去嘗試一下，聽老師說大四的機會相對較多，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假如你考上了，你要走了，我怎么辦？”李亞東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
    蘇薇莞爾一笑，“傻瓜，就算是這樣，我又不是不回來。”
    李亞東笑了笑，像個孩子，又問，“假如讓你選，你想去那個國家留學(xué)？”
    “那肯定是美國啊。”蘇薇不假思索的回道：“他們國家最發(fā)達，而且跟咱們國家關(guān)系也好。”
    好個屁。
    李亞東心想，蘇聯(lián)老大哥馬上要解體了，到時對于美國而言，中國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還跟你好個毛線。
    “誒，你今天怎么怪怪，老問這些事情干嘛？”蘇薇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由問道。
    “我想去香港留學(xué)，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嗎？”
    “啊？”蘇薇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別逗我了，香港有什么好留學(xué)的，那里的學(xué)校不見得比咱們北大好吧？”
    “我說真的。”李亞東卻是不笑，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香港，是他想了好長時間，唯一能接受的留學(xué)地點。
    原因有二，一是它注定會回歸，說到底還是咱們自家的地盤，二是因為他聽得懂白話，甚至能說一些，沒有語言障礙。
    要知道他除了中國話外，其他語言可謂一竅不通，也懶得學(xué)，以后真有需要，直接請翻譯。
    這個年代外語學(xué)得好的人，后來基本干了這個。
    “真的呀！”蘇薇瞪著大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后，才終于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去，怎么去？”
    “這個簡單，無非就是兩張錄取通知書，我們各自寫一封申請書，遞到那邊的學(xué)校就行，費用自理，他們不可能不答應(yīng)。”
    “……”
    蘇薇想了想后，低頭說道：“我……不去。”
    她就算真要出國留學(xué)，也會自己去爭取獎學(xué)金，不可能要李亞東幫她付學(xué)費。
    這不是較真，而是原則性的問題。
    李亞東嘆了口氣，他就猜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
    “你別這樣嘛，我也不問你為什么突然想去香港留學(xué)，但香港其實也不遠啊，跟你上次去的海藍不也差不多嗎，我估計我是八成考不到獎學(xué)金的，我等著你回來，幫你看家。”
    蘇薇說著，放下手中的詩集，站起來身，走到他身邊，用手肘碰了碰他。
    “真拿你沒辦法……”李亞東無奈一笑，沒好氣的伸手揉了揉她的腦殼。
    這件事情大致也就這樣定了下來，宜早不宜遲，李亞東實在不想讀個滿滿的44，于是迫不及待的寫了一封申請書，寫完后還抄錄了四份，跑到郵局給香港排名前五的五所大學(xué)，一家寄了一封。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草莽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