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步履輕快地走在回寢宮的路上,手中把玩著收納玉佩的盒子。安婕妤的目的,無非是讓自己攀附上德妃這根高枝。然而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德妃的眼。而這塊玉佩,便是推波助瀾的一雙手,無形地提高了自己的籌碼。
豌豆在一旁安靜地隨著畫眉,看見畫眉如此輕松的模樣,豌豆也不禁彎起了眼睛,自己已經有多久沒見過小姐這么輕松了?
回到就寢處,畫眉將盒子遞給豌豆。
“豌豆,收好了,明天這塊小石頭,可有大用處了。”
豌豆應了一聲,接過盒子,細心收好,轉過身替畫眉更衣。
畫眉困得緊了,豌豆小心地為她拆著發髻,她卻支著下巴睡著過去。
豌豆看著畫眉,心中一陣陣心疼,這段時間,她和畫眉都如一張繃緊的弓,生怕出了什么錯誤,便踏入萬劫不復。
豌豆將畫眉扶上床,為她蓋好被子,月光散落在畫眉的臉上,顯得她一張干凈的面龐,越發寧靜。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畫眉的睫毛上時,她便像是被什么提醒著一樣,猛然驚醒。
豌豆端著水盆走進來,不免驚訝了一下。
“小姐,今天怎么起的這么早?”
畫眉揉了揉眉心,精神漸漸回歸身體,才想起今天還有十分重要的事情等待著自己,這將關乎自己以及豌豆以后的命運,馬虎不得。
“豌豆,服侍我洗漱更衣。”
豌豆想開口問什么,猶豫幾番,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只輕輕應了一聲,然后便打來水,服侍畫眉洗漱。
豌豆為畫眉梳理發髻的間隙,畫眉將玉佩取出,仔細端詳了一番。剛打開盒子蓋,便是一股撲鼻的幽香,沁人心脾。
“小姐,梳好了,你看看鏡子,還合適嗎。”
畫眉心思并不在這里,她心中盤算著待會要如何與一個,在這后宮中生活了許多年的女人周旋。無心地抬起頭撇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不禁一驚。
眉眼間妝容清淡,恰到好處,端莊又不失嫵媚。一時間,畫眉竟也不敢相信,鏡中人便是自己。
畫眉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輕喚了一聲豌豆。
“走吧,耽擱太久就不好了。”
畫眉與豌豆來到德妃的寢宮,宮門口的丫鬟輕輕福了福身子,畫眉上前道。
“我是皇上不久前封的美人,德妃怕是沒聽過臣妾的,勞煩通報一聲,臣妾有要事求見。”
畫眉姿態謙卑,可舉手投足間卻有著不容置否的冷清高傲。小宮女回頭看了看另一個守門的宮人,然后便回過頭,俯首道。
“美人稍等片刻。”
畫眉微微闔首,那宮女便退了下去。
宮門半開著,畫眉抬眼從宮門中望進去,宮中竟沒有太多艷麗的花草景致。大多都是些松柏怪石,花卉中蘭花居多,其他也盡是些顏色清淡的花草。
畫眉心想到,這德妃果然低調,連宮中的景致,都與其他嬪妃不同,這里的所有東西,都是寧靜祥和的模樣,不比其他妃嬪宮中爭奇斗艷。
不一會兒,那名宮女回來了,向著畫眉盈盈一拜,朗聲道。
“德妃娘娘有請,美人請隨我來。”
畫眉與豌豆對視一眼,便隨宮女入了德妃的寢殿。
宮殿中,一名清麗的女子坐在正座上,頭發沒有束起,松散地披在肩上。身上著了一件月白的水墨廣袖宮裙,安靜得仿佛畫中人。
畫眉不禁呼吸一滯,如此干凈的人,竟不像在這宮中漂泊許久的人。
畫眉盈盈一拜。
“見過德妃娘娘。”
“起來吧,你不必拘束,本宮不是那么苛刻的人。”
德妃淡淡說道,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情緒。
“隨便坐吧。”
畫眉掌心已經有汗水滲出,但還是一副平靜的神態,坐在了客座上。
宮女奉上清茶,茶香中,畫眉緩緩吐了口氣,心情總算平穩了一些。
“說吧,來找本宮所為何事?”
畫眉咬了咬嘴唇,抬眼望向德妃。
“德妃娘娘,臣妾便直說了。臣妾入宮,時日尚淺,而臣妾唯一的愿望便是,在這宮中,安穩地生存下去。”
德妃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那你覺得,你這些想法,于本宮何干?莫非是你覺得,本宮會幫助你,在這宮中立穩腳跟?”
畫眉垂了垂眼眸,隨即目光堅定地望向德妃。
“想必宮中人盡皆知,這后宮唯有德妃娘娘您,才是最得皇上青睞的嬪妃,若是想在這后宮生存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得到德妃娘娘的青睞。”
德妃瞇了瞇眼睛,淡淡道。
“你很聰明。但是,本宮可不會幫一個萍水相逢的人。”
畫眉眼中含笑,從袖中取出盒子,打開了盒蓋。一瞬間,柔和的光芒從盒子中溢出。
德妃一時間竟也驚了一驚,隨即皺了眉頭說到。
“這可不是你該有的東西。”
畫眉眼中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來。
“臣妾不敢獨占。”
德妃一怔,隨即露出一絲笑意來。
“你這可是頂尖的和田玉了,是個不錯的籌碼,拿到我身邊來看看。”
畫眉應了一聲,隨即起身,雙手奉上。
德妃剛剛接過盒子,隨即臉色大變。將盒子狠狠扔出去,指尖顫抖地指向畫眉。
“來人!快來人!將這毒婦給本宮抓住!”
畫眉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還沒來得及反應,自己已經被一群侍衛按在地上。一旁的豌豆也被一群侍衛死死按著。
豌豆掙扎著大喊,“你放了我們家小姐!放開她!”
畫眉跪在地上,看著眼前的一切,頭腦卻停止了反應,耳邊一片嘈雜。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怎么了?
德妃坐在座位上,卻依然面色鐵青,冷冷道。
“掌嘴。”
說罷,數個巴掌便落在了畫眉的臉上,白皙的臉上,瞬間出現一片觸目驚心的印記。
豌豆在一旁哭喊。
“別打我家小姐!打我吧,你們打我吧!”
拳腳瞬間如雨點一般落在豌豆身上,畫眉回過神來,顫抖地問道。
“德妃娘娘,不知臣妾做了什么遷怒了娘娘,如果臣妾真的犯了什么錯,娘娘責罰臣妾就夠了。”
德妃冷冷一笑。
“別裝得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樣,究竟是誰派你來的?快說!”
畫眉臉上火燒一樣的疼痛不斷傳來,可是卻依然努力抬起頭。
“臣妾,臣妾真的不知道,娘娘在說什么。”
德妃的面孔變得猙獰,陰冷地笑起來。
“哈哈哈,我看你還能嘴硬到什么時候!給我掌嘴!”
一個個清亮的巴掌接連不斷地落在畫眉的臉上,不知過了多久,畫眉的臉頰青紫一片,猩紅的血液從嘴角滲出。
德妃輕輕擺擺手,侍衛放開了畫眉,失去支撐的畫眉瞬間便重重倒在地上,獻血蹭在干凈的地磚上,顯得十分刺眼。
德妃示意身邊的宮人,宮人便將玉佩丟到了畫眉的面前。
德妃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抬眼望向畫眉。
“說吧,誰派你來的?說出來,本宮饒你不死。”
畫眉倒在地上,嘴唇輕輕抖動,卻發不出聲音,豌豆早已在一旁哭成淚人。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可憐?”
德妃輕聲問道,隨即厲聲嘶吼。
“可是本宮的孩子更可憐!我的孩子還那么小,他還那么小,他那么無辜,卻被害死了!就是被你們這些惡毒的女人!”
德妃的聲音尖銳刺耳,聽了卻不禁讓人心碎,兩行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滑落。
“當初,當初也是本宮輕信了別人,就那么淡淡的一抹麝香,就那么一點點味道,就要了我孩子的命!”
畫眉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聽著這一些,不禁瞪大了雙眼,淚水不斷從眼中滑落,滴落在地上,與鮮血和灰塵混合在一起。眼前是德妃模糊的,慘白的臉。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安婕妤的玉佩,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玉佩上的麝香,是有心還是無意呢?
畫眉無力再去想,一幕幕從眼前劃過,最后回歸空白。
德妃笑起來,一邊哭一遍笑,顯得十分可怖,卻又流露出深深的悲涼。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柔聲道。
“寶寶,娘親這次一定保護好你,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了,寶寶,你相信娘親。”
德妃在畫眉面前踱來踱去,口中哼唱著兒歌,撫摸著小腹,溫柔得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不知過了多久,畫眉聽見太醫說娘娘的孩子沒有大礙,幸好吸入的麝香量很小,不至于威脅嬰兒的性命,可是還要多注意,胎兒有些受驚。畢竟娘娘先前的孩子,是因為吸入了太多麝香,才導致滑胎,娘娘的身體那時就已經傷到了,經不起折騰……
畫眉緊緊閉上了眼睛,告訴自己不要想,不要去想,可是一幕幕,還是瘋狂的涌上眼前。安婕妤的話語,和她垂眸時意味不明的笑容。
畫眉逼著自己不要去相信,任由淚水滴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