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眠呆滯在門邊，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她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秦朗踉蹌地坐在地上，沈云黎上前把他拉起來，又是一拳砸在他的顴骨，秦朗也不還手，除了擋著就任由他這么打，而這無疑更激怒了沈云黎，他早已沒了理智，風度也隨著西裝外套被扔在了地上！
    凌厲的拳風肆意揮著，不僅帶著照片的憤怒，還有那天中午的操場，以及那封粉色的情書，但盛怒之下的男人卻沒有意識到。
    “沈先生，別打了！沈先生！”
    何老師在那邊驚叫，除非沈云黎自己停手，否則他們三個根本攔不住，星野在一旁焦急的給夏晟聞打電話。
    站在旁邊的喬眠仿佛被何老師的驚叫拉回了思緒，她連忙上前抓住沈云黎的手，抱著他的腰身將他推至一旁，喬眠的聲音有些顫：“別打了。”
    他力氣那么大，她攔不住他的，但沈云黎還是停下了。
    兩人對視。
    領帶已經不見蹤影，襯衣的前兩顆扣子解開，沈云黎喉結上下滾動，低頭望著她。以前的小不點仿佛一夜就長大了，知道去招惹其他男孩子，知道惹他生氣。
    他的目光太過冷酷和熾熱，喬眠承受不住，她慌忙移開視線，還帶著兩行淚，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喬眠不害怕，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
    就，很想哭。
    這時，夏晟聞終于來了，眼前混亂的畫面清晰地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事，他頭痛的指著沈云黎：“你……”
    何老師看喬眠哭了，連忙開口：“云黎，這里沒有別人，照片的事咱們也該相信小喬，你回家和孩子好好談談，有什么事好好說。”
    星野在旁邊沉默著，他都知道，但他不能說，除了想抱抱小喬之外他什么都不想說。
    喬眠拿紙巾擦掉秦朗嘴角的血，很多，擦不完，秦朗咬緊了牙隱忍著，一聲都不曾發出。
    “去醫院吧。”喬眠說。
    “沒事了，別哭。”秦朗抬手想擦掉她眼角的淚，只是剛抬起就放下了。
    這幅畫面落在沈云黎眼中無非更加刺眼，胸膛的火又燒起來，他邁開修長的雙腿，拉起喬眠的手腕轉身離去。
    .
    車子沒往家的方向走，沿途的道路車輛越來越少，最后不知過了多久，在一個臨江的公園停下了。
    沈云黎修長的雙腿邁著，喬眠跟在他身后，樹木青翠，兩人穿過青石板路來到江邊。天氣不太好，天空陰沉沉的，連江面都變成了水灰色。喬眠坐在木質的長椅上，注視著幾米外欄桿處那個頎長的背影。
    沈云黎望著江面，想收拾一下心情。這里已經不屬于市區了，還是周末騎摩托的時候無意發現的，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開來這里。但是，回家的話他怕自己做出一些不該做的事，具體什么，他也不知道。
    腦海里，全是那些該死的照片。
    氣血一陣陣翻涌，想要平靜下來似乎是不可能了，沈云黎只能刻意壓制著，手下意識地想去口袋里拿煙，卻什么都沒有摸到，他這才想起來，這幾年因為喬眠的緣故，他已經把煙戒了。
    前面的身影忽然轉身，打斷了喬眠的思緒，她望著他慢慢走過來，坐在自己身邊的長椅上。
    明明有很多話想問，然而現在卻不知道說什么，沈云黎放松了一直緊繃的后背靠在椅背上，雙眼微閉輕揉著眉心：“想轉校嗎？”
    喬眠落在地面的目光忽然停滯，心臟傳來又酸又澀的疼痛，她偏頭直直地望著他：“你不信我嗎？”
    不是叔叔這該死的虛假關系。
    是沈云黎和喬眠。
    是你和我。
    “你不信我嗎？”喬眠又問。
    沈云黎睜開雙眼，望著她倔強的雙眸，不信她嗎？不，他怎么會不相信。
    但是照片給他的沖擊，超過他的想象，他本能的憤怒，而這份不受控制的情緒似乎又摻雜了太多東西。
    “我相信，但是我不允許你和任何人存在這樣的關系，流言也不行。”
    他的目光太盛，那偏執的占有欲喬眠幾乎要被迷惑了，就在她想稍稍沉浸的時候，這份雀躍又被摔在地上支離破碎。
    “等你長大有了喜歡的男孩子，我不攔著，但是現在，甜甜，我得照顧好你。”沈云黎將她散下的碎發別在耳后，向前傾身，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枚又輕又暖的吻。
    不帶任何情|欲的吻，很溫柔，卻極具殘忍。
    喬眠笑了，遲早有一天，她得死在他這份溫柔里。
    “叔。”喬眠抬頭。
    “嗯？”
    她很少這么叫他，除了有外人在的公眾場合，她從來沒這么叫過自己。沈云黎不是很習慣，余光能看清楚她白襯衫里的白色背心，高中生的藍色格子裙，干凈美好的讓人不敢碰。
    “我不轉校。”盡管害怕同學那么看自己，但她也不會像個逃兵一樣離開。
    沈云黎皺眉，不轉校她還會跟秦朗在一個學校，他不想答應。
    兩個人的白襯衫交疊在一起，幾乎要分不清彼此，喬眠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很累。”
    沈云黎揉了揉她的腦袋：“最近不要去學校了。”
    .
    喬眠和秦朗被停課了。
    Zero的人發現，自從總監那次很異常的離開后，最近總是不在辦公室。
    一中的辦公樓里，何老師的辦公桌旁邊有四個人相對坐著，沈云黎，何老師，某校領導和秦懷青的助理。
    “經過學校的調查，照片確實是合成的，對于造謠的人，我們會進一步調查給學生一個交代。”某校領導說話帶著公事公辦的腔調。
    “讓小喬在家調整好情緒，稍過幾天就來上課吧，馬上也該期末考了。”何老師既怕喬眠在家落下功課，又怕來學校她受不住那些閑言碎語。筆趣閣
    “是這樣的，不論事情結果如何，都對喬同學造成了一定負面影響，秦先生讓我來向您說聲抱歉，并對喬小姐進行相應的補償。”
    秦懷青的助理開口，話說的滴水不漏，卻對秦朗被打的事情只字未提，沈云黎心里冷笑，能當上秦懷青的助理，確實不是什么簡單人，只是……息事寧人的態度太明顯了。
    “報警。”沈云黎雙腿交疊，輕輕說出兩個字，不管眾人的反應他緩緩繼續，“補償就不需要了，還是報警吧。”
    助理和校領導都詫異的看向沈云黎，校領導說：“沈先生，報警的話是不是不太好……”
    “那請問學校想怎么處理這件事？”沈云黎看似禮貌地問。
    事情肯定是學生做的，停課嗎？
    校領導一時愣住，不知道怎么開口。
    沈云黎太清楚學校的做事風格了，能封鎖的消息一定封鎖，怎么可能去把事情鬧大。但這與他無關，除了報警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粉碎那些流言，讓她不受傷害。
    .
    喬眠在家休息了將近一周，沈云黎已經正常工作了，但她還是不想回學校，在家安靜地做題，中午沐浴著陽光在他深藍色的床單上廝磨、午睡，全都是他的味道。
    周末的下午，沈云黎在房間看了會兒書，打開房門后發現客廳一片昏暗，窗簾緊閉著，投影儀在墻壁上播放著影片，沙發背上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看什么呢？”沈云黎繞到廚房煮了杯咖啡，坐到她身邊的沙發上。
    淺灰色的家居服在昏暗的光線中有些亮，喬眠的余光來回飄著，她很喜歡他這個樣子，輕松休閑，有幾分慵懶，像是家里的男主人。
    而她，是女主人。
    “洛麗塔，看過嗎？”喬眠從他手里拿過杯子，喝了一小口，又還給他，嘗試了很多次還是不喜歡咖啡的味道。
    “看過。”濃醇的味道在舌苔蔓延，沈云黎對她的調皮渾不在意。
    畫面中的少女，妖嬈明媚，趴在草地上翹著光潔修長的雙腿看書，噴泉打濕了那薄如蟬翼的衣服，她偏頭一笑，那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間的嫵媚，便勾走了男人的魂魄。
    中年的教授就這樣沉淪在了十四歲少女的風情里。
    這部電影，喬眠看過無數遍了，她記得每一個片段，甜蜜和痛苦，禁忌與無畏，但都不敵結局來得深刻。
    “HumbertdiedinprisonofacoronarythrombosisonNovember16,1950.”
    “LolitadiedinchildbirthonChristmasday,1950.”
    他們的感情是世俗的惡果，他們死了。
    不是同一種起因，卻指向同一個結果，喬眠不敢輕易嘗試，但又忍不住想觸碰。
    其實理智地想一想，她和沈云黎的情況要好得多不是嗎？他們不存在任何法律和血緣的關系，而她馬上也要成年了。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陽光。
    “你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嗎？”屏幕上的女孩穿著暴露，張揚又明艷，房間開著冷氣，喬眠盤腿坐在沙發上，身上搭了條毯子。
    “不喜歡。”沈云黎目光落在影視墻上，幾乎沒有猶豫就回答了她的問題。
    喬眠挑眉，眼眸染上幾分低落：“為什么？”
    “不乖。”沈云黎偏頭看了她一眼。
    喬眠笑了，這個答案……
    “那你覺得我乖嗎？”
    混沌曖昧的光線中，喬眠的眼睛黑亮，他的腳踝從家居服中露出來，干凈漂亮。有時候她很疑惑，在商業那么精明的人，在她這里怎么就看不出來？
    明明她的暗示都已經那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