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兩年過去了,而她已經走了三年。沈云黎坐在辦公桌前輕輕摩挲著已經放置了三年的相框，眼睛里有溫柔，有悔恨,更多的是連時間都沖不垮的思念。
    “咚咚——”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沈云黎輕輕放下相框，收拾了一下情緒開口：“請進。”
    一個穿著白襯衫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推門進來：“沈總，這是今年七夕情人節香水系列的新品上市策劃案,您看看有什么問題。”
    沈云黎翻開紙質版的方案，余光掃了一眼面前的同事：“請坐。”
    身穿白襯衫的同事有點拘謹，靦腆地笑了笑,然后坐在沈云黎對面的椅子上,開始向沈云黎解釋策劃案的內容：“這個策劃案包括新品命名,上市時間,形象代言人的推薦,以及線上和線下的營銷活動,可能細節方面要再具體化,不過大框架是有的。”
    沈云黎一頁一頁翻過去，很快看到了最后一頁：“命名不行，市場定位是可以的。”
    Zero經營的是男性奢侈品,所以這款七夕情人節特別款也是男香，但整個策劃書的色調卻呈現出淡粉色，因為策劃人抓住一個潛在的洞察。
    不論是十八歲的少年,還是八十歲的老人,男人這一輩子心里總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她是存在于你心里最美好的純真，當你想起她的時候，心里是粉色的，就像你藏在你心底的秘密花園。
    所以，如果得不到她，就把她灑在身上吧。
    “好，命名的話我讓策劃部再多給幾個選擇。”身穿白襯衣的男同事拿筆記本記下來沈云黎的反饋。
    “所以這次我們的精準目標消費者是？”目光落在市場定位的分析上，沈云黎皺著眉。
    “根據我們的市場定位，這次的目標消費者并不是情侶，已婚男人也很少，主要是單身的消費者，雖然受眾太過細分導致范圍極小，但考慮到我們的產品本來就是七夕限定款，所以不存在銷量上的問題。”
    不知道產品定位里的哪個字眼吸引住了沈云黎，他久久移不開視線，連帶著心臟也隱隱作痛，直到感覺對面同事投來疑惑的目光，他才斂下視線。
    男人臉上依舊是別人眼中始終不變的平靜，沈云黎翻到前一頁的新品命名：“目前的名字和市場定位關聯性很弱，而且我們是新品上市，需要在消費者心里留下最直接深刻的印象，后面的營銷活動太過復雜，再簡化一下。”
    “好的，那您看其他方面還有問題嗎？”這位有點靦腆的男同事一邊在內心哀嚎今晚要加班，一邊暗暗贊嘆沈云黎的犀利慧眼。
    “暫時沒有了。”沈云黎合起來策劃書，對著策劃部的同事說，“這份我留著再看看，一會兒郵箱發我一份電子版。”
    “好的沈總，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您叫我。”白襯衫的男同事很客氣地起身，將椅子擺放整齊。
    “好，辛苦了。”沈云黎對著面前的同事笑了笑。
    男同事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說道：“不辛苦不辛苦，沈總您先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臨走前，男同事看了一眼沈云黎，他嘴角的笑還沒消失，下巴長著短短的胡茬，以及右眉的疤痕……怪不得那群女人把持不住，這種既凌厲冷酷又溫柔成熟，身上還隱隱透著歲月感的男人，最是殺人于無形。
    身為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他也把持不住。
    .
    搖椅上，喬眠嚼著口香糖悠閑地晃著，小腿從黑色的吊帶裙中露出一截，很白。
    放暑假了，她每天都窩在家里，像以往的每個假期一樣，她不想認識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出去吃飯看電影，就這么自己安靜待著，消磨時光，消磨生命。
    她很滿意。
    只不過在春節的那天，這份安靜會把她吞噬。
    她和譚時的關系，依舊不冷不熱，即使只是單純的雇傭關系，她也厭倦了獵人的身份，當然也不會做他的獵物。或許……也有所緩解，在去年春節的時候。
    那天晚上，連法國都有了年味，喬眠做了幾個菜，一瓶酒，打開春節聯歡晚會的直播，一邊吃一邊流淚。
    以前每次過年，都是她和沈云黎一起，客廳的桌子上擺滿零食，暖氣也開得很足，他們穿著睡衣窩在沙發上看春晚，她喝果汁，他喝酒……
    就在喬眠以為她要死在這份回憶里時，房門開了。
    譚時站在門外，黑色的風衣上雪花還沒融化，在最初的驚訝后，喬眠赤腳跑到他身邊緊緊埋進他懷里，哭得泣不成聲。
    他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而喬眠卻覺得這一刻溫暖極了。明明告誡自己他是有女朋友的，她不會招惹他……但此刻，她不想拒絕這份溫暖。
    萬家團圓的節日，他出現在這里，喬眠不想思考為什么，就算知道了原因，也不會有結果。
    搖椅慢慢晃著，喬眠回過思緒，剛剛她查了查上學期的成績，都很不錯。只是，她還沒有足夠的錢付最后一年的學費，譚時的那張黑卡她不想動。
    搖椅離窗戶很近，她抬頭就能看到湛藍的天，喬眠緩緩起身，黑色吊帶睡衣襯得她極瘦，肩膀瘦削骨感，皮膚白的有些不正常。
    她站在窗前望著樓下的小花園，來法國三年，如果不是去一些景點拍攝，她自己根本不會出去，這方寸大的小花園不知看了多少遍。
    就這么靜靜看著，喬眠覺得自己生命都要靜止了，她很害怕，害怕以后漫長的日子她始終都是這種狀態，她才二十一歲，這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所以，還要多久，她才能逃離沈云黎的噩夢？
    這三年，她是逃走了，可事實上，她從來沒有辦法逃脫。
    她還和自己苦苦糾纏不休。
    望著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喬眠將眼里的淚意忍回去。這就是她為什么喜歡一個人待著的原因，情緒不受控制的時候，她不想被人看見，而且，沒有人愿意和她這種不冷不淡的人交朋友。
    喬眠拿出手機，瀏覽著招聘論壇上的信息，她需要錢，她需要繼續生活。
    看了一會兒，喬眠打電話聯系了幾個，都是關于拍攝和模特的，這些她比較熟悉而且薪資相對較高，但由于東西方審美差異，不是很順利，只有兩個讓她下午過去面試。
    中午吃了兩片面包，喬眠就化妝出門了，雖說在法國的這三年她手里錢一直都不多，但是這是遇到譚時后她第一次出去兼職，這一年來，他來得不是很頻繁，拍攝更是少之又少。而當他沒說要拍的時候，喬眠從不問他。
    來到店里，老板對喬眠很滿意，當天下午就拍了一個系列，還送給喬眠一版當作紀念。喬眠對這個老板也很滿意，沒有太多要求而且薪資日結，兩個星期里，喬眠來這里拍了三次。
    只是她在這里拍二十次都抵不上在譚時那里拍一次來得錢多。
    第三次拍完后，喬眠像往常一樣拿著一版照片回了家，只是她剛打開門，就看到家里地面上，被撕碎的照片凌亂地撒了一地。筆趣閣
    喬眠視線低垂，目光平靜地踩過那些照片，緩緩走到沙發前，將手里的新版照片扔到男人懷里：“還撕嗎？”
    譚時冷冷地抬眸，毫不留情地將懷里的照片粉碎，男人的聲音透著狠戾：“說，在哪拍的？”
    喬眠平靜地望著他，似乎能看清他眼里燃燒的怒火，和極致的寒意相互碰撞。喬眠只靜靜地望著他，沒有開口。
    “是我給你的錢不夠嗎？”他粗重的呼吸極力隱忍著。
    她是他的model，是他發現的，獨一無二的，其他人怎么配為她拍照！
    那些沒有絲毫美感的衣服照片？是在玷污她。
    譚時只覺得自己的東西有了瑕疵，不完美了。想到這里他的肺都要炸開了，他狠狠地望著喬眠，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力度控制不住的加重：“在哪拍的？”
    “我是你專屬的模特嗎？”仿佛感覺不到肩膀上的疼，喬眠靜靜望著他。
    聽見她的話，譚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些殘忍：“你今天才知道嗎？”
    喬眠皺眉，依舊沒說話。
    “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就像男人對女人的占有，就像你穿過的裙子不想讓別人碰，你，只能被我拍。”
    “懂了嗎？”
    譚時心里的火依舊沒有平息，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用平靜的語言來告訴她，告訴她你身體的專屬權屬于我。
    “懂了。”喬眠掙脫開他的手臂，由于上身穿著無袖T恤，他剛剛按著的地方馬上留下幾個血色指印。
    拿了本書，喬眠躺在搖椅上輕輕晃著，紙張翻動的聲音變得緩慢，清晰和綿長。
    五指慢慢握成拳頭，她永遠都是那副冷淡的模樣，也永遠都知道怎么點燃他的怒火。譚時撿起地上一張碎片，她穿著紅色的高跟鞋，背面，印著工作室的名字。
    男人黒沉的眼眸忽然涌入笑意，好像寥寥的星空墜入冰河，譚時將那張碎片握在手里，出了門。
    聽到關門的聲音，喬眠依舊看著書，目光沒有絲毫波動，直到看完一章的末尾，她拿出書簽放到書里，緩緩合上，然后望著窗外暮色沉沉的天空。
    譚時很晚才回來，喬眠不知道他那天做了什么，只是第二天她躺在搖椅看書的時候，老板打電話給她，讓她不要去了，語氣不是很好，旁邊還有老板娘抱怨的聲音。
    等她掛斷電話，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忽然微笑著看向她：“除了我之外，你拍多少，我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