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人老成精,年紀大記憶力卻不差,雲霧山茅山派名頭響亮,他自然聽說過,也見過幾位茅山派修士,其中沒林鴻此人。
但看對方雙目炯炯有神,精神如日月之光明,精、氣、神都在巔峰,顯然功夫練得極深,身上靈氣似有似無,修士味很正,絕對是靈界中人,二叔公無意交惡,但也不想將不明不白的人引進家里。
故作疑惑地說道:“我曾經見過幾個南傳茅山派的朋友,恕我眼拙,實在認不出你。”
這樣啊。
林鴻理解地說道:“很正常,數十年不見了嘛,而且剛才老弟誤會了,我并非茅山派弟子,只是在雲霧山中修行,說成茅山派的朋友也無不可,林家嶺村西義莊的立陽道長,任家圩的林九、顯通道長,趕尸佬四目道長,千鶴道長,都是我手足之交。”
茅山派的朋友,還能這么解釋?
二叔公仔細一想,林鴻確實沒說自己是茅山派弟子,反倒是自己自作聰明地以為他是茅山派弟子,頓時有點迷糊了,難不成真是故交?
自己有如此年輕靚仔的故交嗎?
林鴻灑脫笑道:“老弟,現在的我和當年比起來變化有點大,記不得就算了,當作新朋友吧。我要去煳暔,順道路過上鄉,特意過來見見老朋友,我請你們食飯,好久沒食袁福記的全狗宴了,不知道還是不是當年的味道。”
一聽全狗宴,二叔公怦然心動,猶豫道:“太破費了,該我盡地主之誼才是……”
“我們這把年紀的人,沒幾年好活了,大可隨心所欲。老弟,宏利,你們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我吧?”
“二叔公?”朱大腸看向二叔公。
話說到這份上,二叔公看林鴻滿眼“真誠”,重重點頭。
“聽你的。”
“走吧。”
“毛毛。”二叔公沖后院喊道。
“欸。”
“看著鋪子,我們出去一趟。”
“好嘞。”
二叔公客氣地引路道:“林道友,請。”
“老弟太見外了,叫大佬或者阿祖就行了。”
在上鄉,人人喊二叔公,還沒二叔公喊人大佬的特例,且不說林鴻來歷不清,就是他這張嫩臉也讓二叔公開不了口。
“阿祖。”
“欸。”
林鴻應了聲,偏頭對朱大腸說道:“死者為大,宏利,你可以叫我叔公。”
“叔……公……”
“好孩子。”林鴻高興地摸摸他的頭,沒往外掏銀子,這注定是個賠錢貨。
林鴻結交的重點對象是二叔公。
電影里老頭有兩下子,懂得離魂捉鬼、通陰禳祭,孤家寡人一個,朱大腸不成器,搞好關系說不定能從他手里學到一招半式。
學不到亦無太大損失,幾兩銀子根本不叫錢。
到了袁福記,林鴻點了招牌全狗宴,有涼拌狗筋、白切狗肉、油炸狗排、紅燒狗柱、紅燒狗鞭等十二道菜,有涼有熱,有湯有味碟,因為是專門飼養的肉狗,食起來味道頗美。
二叔公、朱大腸食得滿嘴流油,別看二叔公走路顫巍巍氣吁吁,胃口極好,食得不比朱大腸少。
好酒好菜下肚,三人之間的關系變得熟稔起來,二叔公夾起一塊燜狗腩扔進嘴里,開口問道:“阿祖,你怎么越活越年輕了?”
林鴻笑道:“發了筆小財,食的好了,住的好了,穿的好了,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事事順心,心情好了人自然就年輕了。再加上練武學道,延緩了精氣神的流失,也就看起來年輕,實際上已經六十有六了。”
二叔公羨慕道:“好啊,不像我,一把老骨頭還在為這個不爭氣的侄孫操心。”
“兒孫自有兒孫福。”
“唉。”二叔公嘆了口氣。
朱大腸悶頭食肉,沒敢插話。
二叔公暗戳戳地瞅了他幾眼,看著林鴻問道:“阿祖,剛才在鋪子里聽你說要去煳暔?”
“對。”林鴻端起酒杯一口飲盡,笑容苦澀地說道:“不瞞老弟,大佬我現在衣食無憂,兒孫成群,對金錢名利已經不感興趣了,一心學道,可惜年輕時不求上進,貪多求全,所學雜亂,拜名師入大派無望,只能四處游歷碰碰運氣。”
二叔公安慰道:“阿祖你福運雙全,肯定能得償所愿。你現在有住的地方嗎?”
“我住在唐記客棧。”
二叔公點點頭,說道:“要是沒住的地方可以去我的紙扎鋪暫住,不過紙扎鋪工人多,條件差了唐記客棧百倍千倍,阿祖你應該住不習慣。”
“老弟想多了,出門在外,有地方住就不錯了,哪給你挑三揀四啊。”
“說的也是。”
“老弟,你我久別重逢,不要光顧著說話了,食肉喝酒,今晚不醉不歸。”Xιèωèи.CoM
“好。”
“飲酒!”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喝得微醺的林鴻一左一右地攙扶著二叔公、朱大腸走出袁福記,朝極樂號紙扎鋪行去。
極樂號紙扎鋪屬于前鋪后坊的作坊,規模不小,雇了好幾個小工干活。林鴻扶著爺孫二人進鋪,毛毛等人趕忙過來幫忙。
將朱大腸扔給毛毛等人,林鴻小心翼翼地扶著二叔公進入他的臥室。
“朱老弟,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二叔公醉得一塌糊涂,無意識地嘟囔了兩句,沉沉睡去。林鴻幫他蓋好被子,目光掃視屋內一圈,看到法壇、供桌、祖師神主牌,眼中不由得浮現一絲欣喜和羨慕,豪氣頓生,很想對新認的細佬說一句:細佬勿慮也,汝孫媳……汝派道法我來繼承。
說實話,林鴻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二叔公傳人的最佳人選。
第二天一早,林鴻拎著水果、糕點來探望二叔公,老頭昨晚喝傷了,精神有點萎靡不振,但看到林鴻很高興,朱大腸更是一口一個“叔公”地喊,全然不把他當外人。
這該死的酒桌文化,真讓人又愛又恨。
林鴻跟他們爺孫素不相識,一頓飯幾句好聽話下來,真成世交長輩了。
傍晚,袁福記食飯。
林鴻點了昨晚怕吃不完沒點的各種臘味、山塘豆腐、星子扣肉、香辣牛蹄、煙肉、紅燒鵝肉等本地菜肴,和二叔公、朱大腸兩人敞開了造。
關系近了,氣氛到了,林鴻圖窮匕見道:“朱老弟,有件事想麻煩你。”
二叔公說道:“阿祖你說,沒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出面,將上鄉周邊的法師高人請來,我認識一下。”
“他們有什么好認識的?”二叔公反應過來,盯著林鴻問道:“你想跟他們學法?”
林鴻點頭道:“沒錯,或許有高人……”
二叔公不屑道:“有個屁的高人,全是坑蒙拐騙的好手,我就是這條村最有本事的法師。”
朱大腸幫腔道:“二叔公,叔公他老人家一心學法,人又好,比我這個不成器的人強多了,要不你教他吧……”
“你懂個屁。”
二叔公罵了一句,大口食肉,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他面露猶豫,正要開口說話,忽聽朱大腸喊道:“馬麟祥?”
二叔公、林鴻順著望去,對面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人,而且馬麟祥已經死了,尸體都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