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看得入神,忘記了腳下,小閔跟在他身后,也停了下來。</br> 小女娃向前走出不遠,發覺他們沒跟上來,頓時不滿的轉身,見林熙對著銅鐘發呆,臉色微微一變,嬌聲呵斥道:“喂,你們亂看什么呢,走不走了······”</br> “不好意思,想到點事情,這就來······”</br> 林熙回過神來,報以歉意的微笑,快步跟了上去,卻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感覺那口銅鐘,矗立在那里很奇怪,卻又說不上來。</br> 先不管了,正事要緊。</br> 林熙跟著女孩,來到院子后的正廳,卻沒見到那位曹老爺子,反倒是女孩停下來,轉身看向他們:“我爺爺在后院忙著呢,沒時間來見你們,要做什么物件兒,把材料給我,工錢給我就行了······”</br> 林熙愣了愣,倒也沒有反駁,這些老手藝人,大多有些怪癖,倒也無可厚非,于是給小閔示意,把材料給小女娃。</br> 小閔上前一步,把手里提著的錦盒,小心的捧個小女娃。</br> 見小閔如此小心,小女娃顯得不屑,撇撇嘴道:“神秘兮兮的,瞎講究,我們啥材料沒見過······”</br> 下個瞬間,小女娃剛接到錦盒,手里便猛地一沉,把她向下拽去,幸好她眼疾手快,才拿穩了錦盒,并抱怨道:“這是什么東西啊,這么沉,不會是塊破石頭吧······”</br> 林熙似早有所料,矜持道:“你可以先看看,我們再慢慢說······”</br> 小女娃皺了皺眉,顯得有點不滿,但還是打開錦盒,看向盒子里的物件。</br> 打開錦盒的瞬間,一片春水般的光澤,如金光乍現般,照射在小女娃臉上,晃得她睜不開眼。</br> 再下個瞬間,那抹春水如波紋般,緩緩蕩漾開來,綻放出獨特魅力,深邃而純粹,讓人挪不開眼。</br> “這個是玻璃?不,這不是玻璃,好像是翡翠······”</br> 小女娃下意識眨眼,躲開晃眼的光澤,待適應后,再去看那個物件,發現是一塊綠玻璃,只有成人的拳頭大,靜靜地躺在錦盒里,綻綻放迷人光澤。</br> 不過很快,小女娃就意識到不對,如果是綠玻璃,不會有如此中了,她是曹老爺子的孫女,即便沒有繼承衣缽,但見識還是有的,認出這是一塊翡翠。</br> 從這一刻起,本來漫不經心的小女娃,終于認真了起來,甚至還有點緊張,她走到旁邊桌子上,小心的放好錦盒,找來一塊綢布,平整鋪開放好,再雙手捧出玉石,放到那面綢布上,又拿到放大鏡和手電筒,仔細地看了起來。</br> 整個過程,林熙都沒有打擾她。</br> 隨著時間推移,小女娃越看越心驚,曹老爺子對外宣稱,自己是于是雕琢大師,她從小跟在爺爺身邊,見多識廣,高屋建瓴,無論是各種軟玉,還是翡翠寶石等,從普通到極品,她都見過了不少,可以立刻分辨真假。</br> 這也是曹老爺子讓她,出來招待林熙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眼皮下,無論什么材料,都無法弄虛作假。</br> 而今,她看著這塊翡翠,越看越震驚,震驚之余,還沉迷了進去,似乎不愿醒來。</br> 如此透明的玉質,深邃如海的綠意,閃爍著特殊魔力,讓人挪不開眼,小女娃自認,見過不少極品寶石,但跟眼前這塊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br> 簡單來說,這塊翡翠是玉中帝王,其他最多是臣民,不是一個級別的,更沒有任何可比性。</br> “這、這個是,玻璃種的帝王綠翡翠······”</br> 終于,小女娃在難以置信中,說出了這塊翡翠的來歷,但是她不敢確定,于是向林熙詢問。</br> 此外,她臉上還有些發熱,恐怕這天底下,只有她敢說如此大話——玻璃種的帝王綠,是塊破石頭了吧。</br> 說大話不要緊,事后被大話打臉,那才是最丟臉的。</br> 小女娃現在的心情,就是丟臉丟到家了。</br> 若這塊翡翠是破石頭,她家院子的東西,只怕也沒幾件寶貝。</br> 看出小女娃的震驚,林熙嘴角勾起笑意,故意問道:“不知這塊翡翠的品質,入不入得曹老爺子的法眼······”</br> 林熙早就看出來,女孩對他的到來,似乎不怎么上心,一直在敷衍了事,那位曹老爺子,也不愿意出來見他。</br> 要說沒點心氣兒,怎么可能!</br> 只是他一直隱忍,隱忍到這一刻,女孩看到翡翠后,露出的精彩表情。</br> 林熙這么做,一是小小的反擊,證明自己的存在,二是在考驗小女娃,是否有真材實料。</br> 若連曹老爺子的親孫女,都是有眼不識金鑲玉,認不得這塊帝王綠,那么這位曹老爺子,恐怕也是虛有其表,變得懶得浪費時間。</br> 至于這塊帝王綠,則是他來姑蘇之前,跟秦宇他們分別之后,提前解出來的。</br> 反正個頭也不大,花不了多少時間。</br> 小女娃聽出林熙話中,對他的揶揄之意,頓時漲紅了臉,滿臉慚愧之色:“入!當然能入!這可是帝王綠,真正的好寶貝!先生,您請稍等,我這就去請爺爺出來,剛才真是對不起,是我怠慢了貴客,請您見諒······”</br> 如此高品質的翡翠,別說她沒有見過,即便是她爺爺,只怕見過的也不多,即便見過,也是在年輕的時候,否則她不會不知道。</br> 曹老爺子年輕時,手藝遠不如現在,資歷淺薄,遇到這么好的翡翠,絕不會給他雕琢,最多過過眼癮罷了。</br> 小女娃甚至知道,曹老爺子為此一直引以為憾。</br> 且玻璃種的帝王綠,幾乎可遇而不可求,或許早些年,可以有幸見到,如今因過度開采,礦源告竭,只存在于傳說中,普通人難以見到。</br> 是以小女娃才如此著急。</br> 她給林熙打了聲招呼,匆匆的跑到后院,把這件事告訴她爺爺。</br> 事實上,林熙對翡翠的認知,還是有不足之處,雖說他已經盡量估計,這塊帝王綠的價值,可他卻并不知道,帝王綠的實際地位。</br> 玻璃種的帝王綠,代表的是獨一無二,僅憑名字,就有唯我獨尊,舍我其誰的霸氣,比極品羊子白玉,還要更勝一籌。</br> 別說是普通人,就連許多珠寶商,鉆營了一輩子,都很難見到純粹的帝王綠。</br> 用玻璃種帝王綠雕琢出的物件,已經不能用珍貴來形容,而是要靠運氣才能獲得,一旦出現,就會被人搶破頭皮,爭相收藏。</br> “在哪里?帝王綠在哪里?趕快拿給我看······”</br> 過了不久,后院傳來洪亮的聲音,仿佛黃鐘大呂,震得人耳膜發顫,中氣十足,并帶著些嘶啞,似乎不經常說話。</br> 下一刻,一個蒼老的身影,從后院沖了出來。</br> 那身影魁梧雄壯,滿頭須發皆白,卻又根根挺拔有力,好像一根根倒刺,胡亂分布在臉上,可謂老當益壯。</br> 林熙看見那人,猜出他的身份,想必他就是曹老爺子。</br> 曹老爺子沖出來后,看也不看林熙,眼睛掃視一圈后,看見桌上的帝王綠,立即沖了過去,伸出雙手去捧,又覺得不妥,然后縮回手,在身上擦了擦,才將其捧到手里,仔細看了起來。</br> 也是這時候,小女娃跟了出來,抱怨道:“爺爺,您慢著點兒,有那么高興嘛······”</br> 曹老爺子不說話,只顧端詳帝王綠,越看越是喜歡,繼而放聲大笑,聲如黃鐘道:“色如山間翠竹,亮如澗中小溪,沒有一絲瑕疵,是帝王綠,真是帝王綠,難得一見的好寶貝······”</br> 說到這里,曹老爺子聲音一頓,霍然看向林熙,問道:“這塊帝王綠是你的?小家伙,運氣不錯嘛,我老頭子雕琢了一輩子翡翠,還從未見過如此高品質的翡翠,今天算是托你的福了······”</br> 以曹老爺子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塊翡翠被解出不久,而且解石的手法,算不上多么高明,因為在棱角處,分布著些許白棉,只有老道的解石師傅,才能清除這些白棉。</br> 再看林熙的打扮,不像是紈绔子弟,故而曹老爺子覺得,應該是林熙運氣好,撿到這塊帝王綠后,自己解出來的。</br> 盡管他只是猜測,也不得不稱贊,其眼光獨特。</br> 林熙沒有否認,快人快語道:“確實是我運氣好!曹老爺子,我想做幾個掛件兒,你看這塊翡翠,大概能出幾件······”</br> 聽到林熙的話,曹老爺子臉色一變:“做掛件?這么好的翡翠,做掛件的話,未免暴殄天物了吧······”</br> 誠如曹老爺子所說,玻璃種的帝王綠,要想物盡其用,首先是雕琢成鐲子,其次是作成戒面,再次是其他小物件,最后才是做成掛件。</br> 不是說做掛件不好,也不會降低了其價值,而是做成掛件后,通常會藏在衣物里,用于平安符較多,比暴露在外的飾品,少了許多亮相的機會,無疑是錦衣夜行。</br> “實不相瞞,我不在乎它的價值,也有沒想拿它去換錢,而是做給家里人的······”</br> 林熙的回答非常堅定。</br> 雖說這塊帝王綠,在其他人那里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在林熙看來,再珍貴的東西,也比不上家人的笑意,比不上母親、小一一的開心。</br> 況且,他現在已經不缺錢。</br> 林熙的來意,曹老爺子早已知曉,便沒有跟他客套:“這東西是你的,你說如何就如何,不過我有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動手雕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