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啊,當年那個女孩也給我說過,我看見如今就像看見那個女孩,仿佛所有的歲月都回去了,回到了六十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只是我被名利蒙住了心,這幾十年都忘得干干凈凈。”</br> “也是那時候,我才有所覺悟,以前的醫術全都是錯的,就像小白你說的,醫生最重要的是仁心啊,我們不是醫人心,而是在醫人啊,也不是醫病人的病,而是醫病人的心啊。”</br> 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孫神醫經歷中中磨難后,能體悟這番道理,林熙由衷欽佩:“所以,您辭掉了中醫藥協會的會長職務,隱居到鳳凰村來,想要尋求醫術的更高層次,現在您已經做到了,而且比任何時候都做的要好,您把藥廬改成如心的名字,用己勿軒來提醒自己要有仁心,上善若水說莫過如是。”</br> 沒有接林熙的話,孫神醫繼續講述到:“呵呵,兩年前,在我大壽那天,我本想拋棄世俗成見,也算是自取其辱,宣布我和如心的婚期,同時把我的衣缽傳給他們。”</br> “可是,老大他們不同意啊,老二還要趕走如心,我氣的把老二痛罵一頓,但他們看我主意已定,所以就合謀把如心殺了,而去而就在藥廬里面。</br> “他們當時用的也是針刺肩井穴的辦法,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當時的無意之舉,竟讓如心出現在石壁上,讓全村所有人都看到了,以為如心飛天了。”</br> “如心死了以后,我原本并不知情,可是天網恢恢,哪有永遠不透風的墻,當時二嘎躲在藥廬外,親眼目睹了他們行兇的過程。”</br> 說到這里,孫神醫去拉二嘎的手,像是要安慰二嘎:“二嘎這孩子命苦啊,他哥哥出去好幾年都沒回來,留他一個人在家里,幸好平時有村民照顧他,他自己也過的無憂無慮,可在他們殺死如心的那天晚上,二嘎的命運突然變了。”</br> 拍了拍二嘎的手,安慰他抽泣的情緒,孫神醫繼續道:“二嘎目睹他們殺死如心的真相后,又看見了鳳凰勾魂的假象,受了很大刺激就瘋傻了。”</br> “當時老大他們也發現了二嘎,還想殺了二嘎滅口,卻又怕會引起別人懷疑,加上二嘎已經瘋了,便沒有急著動手,而只是每天監視著他。”</br> “那段時間,二嘎是真的瘋傻了,但是后來有一天,我坐在鳳凰湖邊看月亮,老大他們都不在身邊,這時候二嘎過來了,我就想給他看看病,我治好過比二嘎瘋傻還厲害的人,所以二嘎也被我治好了。”</br> “治好二嘎以后,二嘎說出了真相,我當時覺得天都塌了,然后就得了一場大病,不過二嘎是個聰明孩子,知道自己無處可去,只有留在村子里,也知道,如果讓老大他們發現他并沒有瘋傻,肯定不會放過他!”</br> “所以他繼續裝瘋賣傻,為了不讓人看出破綻,他甚至故意做出許多讓村民們避之不及的事情,因為這樣就不會有人接近他,還經常跑到山上去,幾天都不回來,能跟他說話的只有大黃,這一裝就裝了兩年啊,這兩年他過的很苦,卻也很安全,是我害苦了這個孩子啊。”</br> “我得了大病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啦,就像如心說的那樣,把一切不開心的事情都忘記了,失去如心,我心如刀割,是真的很痛啊,心頭就像被大石頭重重壓著,也許只有忘了如心,我才能好受些。”</br> 原來二嘎瘋傻還有這層來歷,前幾天林熙發現二嘎只是假的瘋傻后,當時還在疑惑二嘎為什么要裝瘋賣傻,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樣,但現在知道事情真相后,所有事情都能解釋了。</br> 而且誠如孫神醫所說,這兩年的確苦了二嘎,不僅要掩藏自己,每日裝瘋賣傻,還要被人監視,稍有不慎連性命都危險。</br> 李大柱說過,村里只有耿夏菲可憐二嘎,會時常照顧他,但是看在看來,其實她在監視二嘎,也難怪二嘎會做出那么多驚人舉動。</br> “去年這個時候,也是我大壽的那天,老大他們都回來了,我想把衣缽全部傳給他們,可是,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他們在藥廬中密謀,卻被我在屋外聽到了。”</br> 說到這里,孫神醫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變得顫抖:“他們不僅沒有為殺死如心懺悔,反而還說問心無愧,這一切的起因,都是為了那本《寒鵲要論》啊,他們是妒忌心作祟,才做了這件糊涂事!”</br> “原來我心愛的女人,是被我最疼愛的徒弟殺死的,我的心痛德不能再痛了,我當時站都站不起來,哭也哭不出來。”</br> 故事起因出乎意料,讓林熙他們心情沉重,但吳幽楠還是堅持問道:“那您是怎么想到鳳凰勾魂的呢?”</br> 激動地情緒有所收斂,孫神醫娓娓道來:“呵呵,我們這輩人啊,沒受過高等教育,也不知道小孔成像和拓寫的原理,更沒有讀過《韓非子》和《墨子》。”</br> “我從小只跟醫術打交道,但是病了幾個月后,我突然在藥廬發現了鳳凰黃,也許是天意,也許是如心顯靈,那天我在藥廬煎藥,點完蠟燭卻忘了吃滅,然后坐在欄桿上發呆,忽然有只鳳凰飛進來落到藥廬里,對面石壁上就出現了鳳凰飛天的景象,當時全村人都看見了。”</br> 孫神醫說的鳳凰,其實就是金鵲鴉,也是那天在大山背后,童顏指著說鳳凰的烏鴉。</br> “我不懂什么小孔成像,但我知道只要點燃蠟燭,石壁上就會出現陰影,所以我叮囑藥伯,讓他守在藥廬里,輕易不要讓人進去。”</br> “這大半年來,我的記性越來越差,我忘了如心,忘了以前的一切,但我只記得,我還有仇要報,我只記得,我有件心事未了,而我的仇家,就是老大他們三個啊。”</br> “小白,你們來了以后,其實我本來不該動手的,但是我記性越來越差啊,我怕我忘了報仇,所以我要在完全忘記以前,把這個仇報了。”</br> “老二飛天的那個晚上,是我把她引到藥廬去的,我知道她懷孕了,要吃安胎藥,所以我告訴她,《寒鵲要論》被我放在藥廬里,還說那里面有個藥房,對胎兒很有好處,她為了胎兒就去了藥廬。”</br> “還有老大那根帶有刻度的蠟燭,和老三那根有竹簽的蠟燭,都是我事先放好的,他們是我的徒弟,我了解他們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樣。”</br> 就在此時,吳幽楠將孫神醫打斷,輕聲問道:“老先生,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么?”</br> 背對所有人的孫神醫,忽然笑道:“問吧,想問什么就問吧,所有的事情,今天都要搞清楚,否則我也不會心安的。”</br> 既然孫神醫這么說,吳幽楠也就直言不諱:“大先生和二先生死了,您當時很傷心,更曾昏厥暈倒,您那是真心的么?還是在逢場作戲!”</br> 不等孫神醫回答,林熙便搶先說道:“尸厥是不可能裝出來的,氣提不上來,就會出現尸厥,這個是假不了的,他們都跟了老先生十幾年,都是他心愛的弟子。”</br> 頓了頓,林熙繼續補充道:“老先生殺了他們以后,應該什么都忘記了,所以我想,當時老先生腦袋里是混亂的,真的忘了自己就是殺他們的兇手,傷心昏厥也是出自真心。”</br> “謝謝你,小白,謝謝你相信我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