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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九月十一日，陰天。
    羅建波一大早起來，在院子里活動了一下身體，進堂屋里給太.祖的神像上了三柱香，然后檢查了一番門楣上扎著的白花，松枝，黑紗是否堅實。
    村里的廣播，已經開始了《告各族人民書》、哀樂、《治喪委員會名單》、《公告》、《國際歌》的重復播放。
    太.祖逝世了，羅建波從來沒想過他老人家居然也會逝世，他老人家可是咱華夏的天，是全國人民心目中的神啊！
    秋芳被周援朝帶人從刑場劫走，羅建波心中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好不容易從刑場一路跑回縣公安局，還沒來得及向常務副局長羅躍進匯報，就得到了太.祖逝世的內部消息，當場就把羅建波震得暈頭轉向，天旋地轉。
    等到四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向全國、全世界宣布這一噩耗后，整個金南縣的各級政.府，各個單位，各個部門，全都陷入巨大的悲痛，沒有誰還有心思管其他的事。
    甚至就連殺人犯被人從刑場劫走，也暫時沒人管了。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鐘，羅建波才把秋芳被人持槍劫走這事向族叔羅躍進報告。
    羅躍進雖然也是異常憤怒，但是卻沒辦法在這個時候組織警力進行追捕，只能暗自感嘆劫法場的那兩個家伙的運氣實在太好了。
    羅建波作為執(zhí)行槍決的負責人，犯人被人在光天化日下劫走，肯定是需要承擔責任的，為了保護羅建波這個本家族侄，羅躍進有意安排讓羅建波回家休假，等過了這陣風聲，把秋芳重新緝拿歸案后再說。
    從家里出來，羅建波打算在村里轉轉，忽然間，他村里多出很多陌生面孔。看這些陌生人的穿著打扮，都像是插隊的知青。
    太.祖逝世才兩天，這些知青不在知青點呆著，寄托哀思，緬懷太.祖，反而都跑來羅家峪，他們想干？難道是……？
    羅建波不敢往下想了，連忙拉住一位知青打聽了下，這才，原來這些知青全是來找羅家峪知青點的京城知青趙衛(wèi)東。
    也不是誰傳出來的消息，說是趙衛(wèi)東與縣知青辦胡主任進行秘密交易，把原本屬于其他知青點的回城指標，一次性地劃拉了七個指標在手里。
    搶人回城指標，這簡直就是在要其他知青的命啊！羅建波心里暗自震驚。也不知這事是真是假，但是，看到不斷有知青從四面八方往羅家峪涌，他心里琢磨著無風不起浪，估計這事已是八九不離十。就是不趙衛(wèi)東是用手段，從縣知青辦弄了這么多的指標在手里。
    身為金南縣公.安局的刑警，羅建波當然一個回城指標，對全縣兩千多知青而言有多么的重要。據他所知，縣知青辦的主任胡萬山，憑借他手里的回城指標，不玩弄了多少女知青。
    由于這些女知青都是自愿的，所以一直沒人告發(fā)胡萬山。縣公安局雖然收到了這方面的風聲，但胡萬山是縣革委會魏主任的嫡系心腹，許服民和羅躍進都不想去觸這個霉頭，也就睜只眼閉只眼，暗自羨慕胡萬山艷福不淺。
    如果趙衛(wèi)東真的巧施手段，搶了其他知青點的回城指標，羅建波估摸著趙衛(wèi)東沒準得被這些聞訊趕來的憤怒的知青們揍個半死。
    眼瞅著來羅家峪的知青越聚越多，羅建波心生一種不好的感覺，如果這些知青跟羅家峪知青點的知青打起來，這個場面估計就很難控制了。搞不好還得出人命！
    不行，得趕緊去通知村里的鄉(xiāng)親別跟這些一個個都心里憋著火的知青起沖突，否則，只怕事情會越搞越大。
    ……
    羅家峪村南端靠近知青點的一戶農家院子里，楊衛(wèi)平透過窗戶縫，看著一波接一波的外來知青往羅家峪知青點，心里默默地數著數，三百五十多人了，按目前的發(fā)展趨勢，這個數還將繼續(xù)增加，超出五百大關應該不成問題。
    這些知青來自金南縣全縣五十多個不同的知青點，三五成群，彼此之間也搭不上話，偶爾一兩句問話，也是問對方是不是來找趙衛(wèi)東算帳的。
    太.祖逝世，知青們無不陷入了悲痛絕望。
    正是因為太.祖號召全國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支援廣大農村建設，全國的知識青年們才紛紛響應。而今，太.祖突然走了，永遠地離開了，那他們這些知識青年們是不是就沒人管了？是不是這輩子就得在農村呆著了？
    就在大家深陷于巨大的悲痛、絕望、迷惘、困惑等情緒中不能自拔的時候，突然傳來了羅家峪知青點的趙衛(wèi)東一個人獨占七個回城指標的消息。更主要的是這些回城指標原本是應該分給別的知青點，這么一來，從無盡的絕望中看到一線希望的知青們，頓時化悲痛為力量，甚至連悼念太.祖逝世也顧不上了，一個個往羅家峪趕，全都在琢磨著要用辦法才能從趙衛(wèi)東手里搶到一個回城指標。
    知青們的怒火，早在楊衛(wèi)平的預料之中。
    前天晚上跟向榮向陽倆達成共識，決定狠干一票大的，然后遠走高飛。楊衛(wèi)平便開始了布局謀劃，開著車在全縣各個知青點轉悠了一圈，把趙衛(wèi)東謀奪大家回城指標的消息散布出去，成功地激起了全縣兩千多知青的憤怒。
    那些原來就是活躍份子的知青，更是口口聲聲聲稱，如果趙衛(wèi)東不把手里的回城指標拿出來，絕對讓他有命拿沒命享。
    這些知青當中，自然也包括了上嶺村知青點的知青，剛才，楊衛(wèi)平就看到了許紅軍和劉海波也來到了羅家峪。
    就在昨天晚上，楊衛(wèi)平、周援朝、向榮、向陽趁夜?jié)撊肓肆_家峪，摸到了羅懷忠的家里，連口供也沒問，直接就由向榮出手扭斷了羅懷忠的頸椎，讓羅懷忠連救命的呼叫也來不及發(fā)出，便當場斃命。
    周援朝在一旁親自目睹了一個活人，眨眼間就變成了死人，不由暗自咋舌不已。心有余悸地問向榮請教這是殺人手法，才，向家還是參加過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退役老兵，當年死在他們手里的美國鬼子，高麗棒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干掉了羅懷忠后，楊衛(wèi)平緊接著又讓向榮拿了七張知青回城資料表，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羅家峪知青點趙衛(wèi)東的屋里，將這七個回城指標藏在趙衛(wèi)東的行李箱里。
    此后，四人以羅懷忠的家為臨時據點，靜待天亮后，坐山觀虎斗。
    利用這段空閑，楊衛(wèi)平將整個滅口計劃在心里反復推演了好幾次，確定沒有漏洞后，才算是定下心來。
    周援朝則是興致勃勃地跟向榮向陽請教是戰(zhàn)場殺敵的必殺技。
    估摸著向榮也是看到周援朝現在跟同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很是大方地教了周援朝幾手一擊致命的“老擒拿”手法。
    九點半左右，匯聚在羅家峪的知青，已經超出了五百人，把羅家峪知青點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群情激憤洶涌，火藥味實足。
    面對知青們的質問，趙衛(wèi)東當然不會承認。但是他越不承認，就越發(fā)讓知青們認定了這家伙心里有鬼。
    當有知青提出要對趙衛(wèi)東的房間進行搜查時，趙衛(wèi)東哪肯干，因為他屋里藏了好幾本這個時代屬于違禁書籍的《基度山伯爵》《紅與黑》《戰(zhàn)爭與和平》等外國名著，這要是被人了，鐵定沒好果子吃。
    隨著大家的口水仗越噴越激烈，雙方的矛盾自然也是越來越尖銳激化。搞得就連羅家峪知青點的其他知青，也開始懷疑起趙衛(wèi)東。
    這時候，羅建波帶著一部分羅家祠堂的族人們前來調解，但是，心里有鬼的趙衛(wèi)東，始終堅持不肯對他的房間進行搜查。
    如此一來，知青們看到身為公安人員的羅建波也沒法說服趙衛(wèi)東，大家更加認定趙衛(wèi)東肯定把屬于他們的回城指標藏在屋里。
    終于，口水仗升級成你推我掇，隨即演變成拳腳相向。
    許紅軍瞅準機會，趁亂沖進了趙衛(wèi)東的房間里，當他從趙衛(wèi)東的箱子里翻出那七份回城資料表時，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剛好被隨后沖進來的其他三名知青看見了。
    “指標被人搶走了！”隨著這三名知表不約而同的高喊，屋外的知青們頓時有如被點爆的火藥桶，轟的一聲炸開了鍋……
    許紅軍也算是機靈，他非常果斷地只拿了一個指標，然后高舉著手里的另外六張資料表，沖出房間，毫不猶豫地撒向空中。
    院子里的知青們看到空中飄飛的那六張回城資料表，也不是誰先大吼一聲“搶啊！”，剎那間，所有的知青們全都朝那六張還沒有落地的回城指標一窩蜂地沖了……
    隨著知青們相互之間肢體接觸越來越激烈，終于有人不滿足以拳腳攻擊，有幾個急紅眼的知青操起棍棒、掃帚、鋤頭、板凳等具備攻擊性的武器，加入了混戰(zhàn)……
    找不著武器的其他知青，見狀，紛紛朝村民們的家里沖了進去，尋找菜刀、鐵鍬、鋤頭等鐵器。
    為了保護自家的不被人搶走，原本民風剽悍的羅家峪原住民們，果斷地跟搶的知青們打了起來。
    羅家峪的村民們開始動手后，場面隨之變得更加混亂，沖突上升成群體性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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