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張軏道：“那俺去俺兄長的軍營里偷火藥來。”</br> 張安世搖頭：“不用了，我這兒有，上一次沒收了你的火藥，為兄回家之后，倒是重新煉了煉，當然，這純屬是學術研究。”</br> 這倒不是騙人，張安世對火藥的研究一直有興趣，當然，這只是個人愛好而已。</br> 兩世為人的人，誰不知道火藥的厲害。</br> 不過在研究過張軏上一次帶來的火藥之后，張安世便發(fā)現(xiàn)了明朝火藥的許多問題。</br> 一方面是硝石、碳之類的配比不對，在后世，但凡有一丁點化學技術的人，都能將一硫二硝三木炭之類的配比朗朗上口的念出來。</br> 可對于古人而言，其實他們只能憑借匠人的經(jīng)驗來配比的，就比如張軏帶來的火藥，炭的比例就過大了，無法充分反應。</br> 另一個問題，就是火藥之中雜質過多的問題，因為含有過多的雜質，也大大的影響了這火藥的威力。</br> 張安世針對這個問題，進行了一些改良，一方面是進行了更合理的配比，另一方面，則是在原材料提取的時候，提高了不同材料的純度。</br> 解決了這些問題之后，顯然還不夠……因為即便再完美的黑火藥，威力也是有限的。</br> 張安世則在這火藥之中，摻雜了一些白糖，不是有一句話說的好嗎？一硫二硝三木炭，加一點白糖大伊萬！</br> 這白糖能大大的提升火藥的威力。</br> 當然，現(xiàn)在的大明，其實還沒有白糖，真正的白砂糖直到嘉靖年間才出現(xiàn)。</br> 不過這個問題其實也不大，制白糖的工藝很簡單，只需用黃泥水脫色糖法即可解決。</br> 只不過這玩意，制出來容易，可想要拿出來試一試，卻有些難。</br> 現(xiàn)在，終于有用了。</br> 張安世溺愛地看著丘松道：“我這里有一種火藥，你敢不敢試一試？”</br> 丘松木然地盯著張安世：“咋不敢？俺講義氣的。”</br>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出了點啥事，你會不會供我出來？”</br> 丘松鼻下的一個泡泡氣破裂，口里道：“俺不是這樣的人！”</br> 張安世感慨：“真是好兄弟啊，不過你謹記著，咱們只嚇人，不要傷人，咱們靠這個先聲奪人，不是教你去害人性命的，曉得嗎？”</br> 丘松想了想，便道：“曉得。”</br> 于是眾人約定之后，過了兩日，大家清早集結。</br> 先是在張家庭院里燒了黃紙做了兄弟，一起喝了雞血。</br> 接著，張安世便取了兩個自己精心調(diào)配的炸藥包掛在了丘松的身上，拍拍他的肩：“打的一拳來，免的百拳開，今日我們京城二兇就是要讓人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br> 朱勇和張軏看著丘松身上掛著的兩個火藥包，嚇得臉有些不自然，卻不約而同地道：“是啊，是啊，聽大哥的。”</br> 丘松的傷寒似乎還沒好，依舊鼻子里總是吹出泡泡，他吸吸鼻子：“不是京城二兇，現(xiàn)在是京城三兇！”</br> 張安世翹起大拇指，一臉欽佩的道：“好樣的，就是要有這樣一往無前的勇氣，三弟，你很有前途，繼續(xù)保持。”</br> 當下，四人出發(fā)。</br> 走出中門的時候，丘松突然身子一頓，不動了。</br> 張安世催促道：“咋了，走呀。”</br> 丘松沉默了一下，歪著頭想了想：“俺在想，你們不會騙俺吧。”</br> 朱勇急了，跺腳道：“這是什么話，我們都做了兄弟，發(fā)過誓的，做兄弟的會騙兄弟嗎？”</br> 丘松想了想，覺得有道理：“噢。”</br> ………………</br> 張安世四人到了夫子廟不遠的一處小宅。</br> 這個時候，因是清晨，所以街上行人寥寥。</br> 這小宅便是張安世等人打聽到的梁家家宅。</br> 此時，這里大門緊閉。</br> 張安世叉著手，口里先大罵，然后指著朱勇三人道：“狗娘養(yǎng)的梁文，你平日里不是很橫嗎？你這么有本事，有膽便出來打他們呀！”</br> 朱勇：“……”</br> 張軏：“……”</br> 丘松：“……”</br> 罵了一句，張安世轉頭對身后的三兄弟道：“好了，大哥肚子餓了，先去吃個早點，你們繼續(xù)，給我記住了，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京城二兇。”</br> 丘松抱著火藥包道：“是京城三兇。”</br> “對。”張安世道：“總之，大哥不允許，好了，你們繼續(xù)。”</br> 說罷，一溜煙的便走。</br> 不是張安世不講義氣，只是他深知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br>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姐夫是太子，不能給姐夫抹黑。</br> 朱勇三人就不一樣，在永樂朝真正能橫著走的，恰恰是他們這樣的勛臣之后。</br> 那梁文當初乃是朱高煦的部將，等到跟著朱高煦進了南京城，被敕封為了漢王，便也進入了漢王府擔任百戶官。</br> 漢王對待部眾極好，甚至可以用縱容來形容。</br> 但凡他漢王衛(wèi)的人，都是極力庇護。</br> 正因為如此，在南京城里，漢王衛(wèi)的人一向無法無天，即便犯了罪，只要漢王出面，應天府的人也不敢管束。</br> 所以梁文自然而然也借此機會，仗著漢王府的聲勢，讓自己的兄弟梁武做買賣，積蓄家財，又在南京城，置辦下家產(chǎn)，甚至還養(yǎng)起了幾房小妾。</br> 不過梁文的心里很清楚，這樣的情況是支持不了多久的，漢王只要一日是漢王，那么遲早都要回到藩地去。</br> 到了那時候，他這個漢王衛(wèi)的武官，也得灰溜溜地跟著漢王前去云南，這南京城的花花世界，便和他無關了。</br> 這也是為何，漢王府上下一個個滿心希望漢王能夠成為太子的原因。</br> 前些日子，他家兄弟被打了個半死，而且這些人囂張跋扈之極，居然敢口口聲聲說什么打的就是漢王。</br> 漢王知道后，果然勃然大怒，對他只交代了一件事，這京城二兇……身份當然非同小可，不過關于京城二兇的其他人，便無需客氣，狠狠收拾便是。</br> 梁文得令，當然是摩拳擦掌。</br> 于是他急不可耐地帶著一干部眾，開始在碼頭滋事，但凡是京城二兇關系極深的船，動輒便是打砸，那些依附于京城二兇的船工，則隨意毆打，反正只要有漢王在，誰也不能奈何他們。</br> 這些日子痛快得很，在強烈的報復心之下，梁文也算是為自己兄弟出了一口惡氣。</br> 昨夜，他邀了自己十幾個部下在家中喝酒，到了清晨，醉醺醺地醒來，此時聽到外頭有人大罵，門子又慌慌張張地進來說有人滋事。</br> 這一下子，梁文火冒三丈，當下帶著十幾個弟兄開門出來。</br> 于是……便看到三個少年站在門口，一個個氣勢凌人，口里各種問候他的母親。</br> 梁文一看便知曉對方的來路，不是那傳聞中的京城二兇是誰？</br> 當初就是這些人，打了他家兄弟吧。</br> 梁文是知道內(nèi)情的，這三人身份不一般，害他們性命是絕對不敢的。</br> 不過對方挑釁到了自己頭上，他也絕不能墮了漢王的威名，真打一場，只要適可而止，揍這些人一頓，有漢王做靠山，倒也無妨。</br> 想明白后，他冷冷地盯著朱勇三人，厲聲道：“便是你們口口聲聲說打的便是漢王嗎？”</br> 朱勇叉腰：“是又如何。”</br> “你再說一遍！”</br> “打的便是漢王！”</br> 梁文怒氣騰騰的樣子，其實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于是呼喝一聲道：“弟兄們，漢王殿下平日里關照我等，還等什么，給我他娘的打！”</br> 一聲令下。</br> 十幾個精壯的漢王衛(wèi)老卒再不猶豫，便要沖上來。</br> 朱勇和張軏雖是天不怕地不怕，看著眼前這陣勢，卻也有些擔心起來。</br> 倒是在二人后頭，一臉呆滯的丘松，不慌不忙地取下了一個掛在身上的火藥包，又拿出了火折子，朝火折子一吹，火折立即發(fā)出紅光。</br> 而后，將火折子對準了火藥包的引線。</br> 滋滋滋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