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不是跑回來的，而是“飛”回來的。就在牧陽在坑下等得百無聊賴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軀竟然從深坑之上落了下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才使得小羊免于直接摔在地上跌成泥娃娃的下場。
    “在外面碰到了什么，把你弄成這副樣子？”牧陽問道。
    小羊的表情異常驚恐，仿佛看到了比體內世界還要可怕的夢魘：“快使用愿力花瓣，返回我們的世界吧。哦不，已經來不及了，你很快就能看見它……”
    當牧陽意識到小羊在說什么時，已經有些晚了。
    巨大的陰影將深坑之上那一點微末星光都給遮住了。牧陽抬起頭，看見一張巨大的面孔蓋住了深坑，正不斷朝向下方的自己看著。
    那是一張女巨人的面孔，卻無比丑陋和臃腫。比例詭異的眼睛和嘴唇，泛黃色的皮膚，還有當她張開嘴唇露出笑時，歪歪扭扭的牙齒上沾滿了黃白色液體，一股股仿佛颶風般的惡臭瞬間籠罩了整個深坑。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夢魘嗎？
    牧陽忽然意識到，只要進入這個夢境的人，就會被強制放置在這個深坑之中。只有這個，這個丑惡的女巨人才能探望進來，如同上帝一般審視著下方。
    如果想要出去，就會像是小羊一樣，被一股異乎尋常的力量重新打落回來。
    “你——好——啊，小——人。”女巨人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她甚至還在和牧陽打招呼，“你——也是闖入——這個夢境的食物嗎？”
    對方沒有直接對牧陽展開攻擊，甚至有了交流的欲望。這是一個好兆頭，牧陽對夢境世界的了解實在太少，太少了，他能夠了解這個世界的渠道也十分稀少，一直以來只有小羊這種不靠譜的二混子。
    在體內世界時，夢魘心臟和潘薇的第二人格也表現出了它們能夠和人類正常溝通。但是它們對牧陽唯一的欲望就是殺了他，在這樣的情況下，牧陽根本沒法從它們身上收集更多情報。
    “我不是你的食物，而是你的朋友。”牧陽道，“你在這個世界呆了多久？你吃的食物是什么？都來自哪里。”
    “阿沙拉——不需要——朋友。食物——也就是——食物，沒有哪里——來的——食物。”
    女巨人努力將寬大的面孔塞入深坑，更進一步看清牧陽。可是她的所作所為只是徒勞而已，這座深坑根本不是她這樣的體積可以進來的。
    “你撒謊！”一邊的小羊忽然大叫了起來，“我聞到了你身上的味道，我的一個朋友就是被你吃掉的！我們根本沒有入侵過其它夢境，就是你，來到了我們的夢境吃掉了她，你這個魔鬼、怪物，殺人兇手！”
    牧陽回過頭，驚訝地看了小羊一眼。他從來不知道小羊還有什么朋友，她說過，自己作為一個人在夢境中孤獨地穿越了無數年。
    難道是小羊撒謊了？還是她又想起來了什么事情。
    更令人驚奇的是，以小羊在夢魘世界變身松鼠虎展現出來的實力，竟然有人能夠吃掉她的朋友？那眼前這個夢魘，實力起碼在百萬人魂甚至億人魂之上了吧？
    無數千奇百怪的念頭向他涌來。但是牧陽已經來不及思考這些了，因為女巨人突然失去了耐心，她微微向上抬頭，空出一條空隙，以便騰出手來向自己發動攻擊。
    牧陽搶先給自己加了一個楊永性之怒，隨即召喚出混音電鰻攻擊對方。
    女巨人的手穿透了混音電鰻，直挺挺向著牧陽抓來。六階的電鰻根本阻擋不住對方一擊，被打得灰飛煙滅。
    但是同時，女巨人原本就粗大長毛的手也散發出一股焦味。她的手臂受傷了，抓向牧陽的速度明顯變慢。
    牧陽拔出劍境，一劍斬向了對方的中指。
    四階的境原本難以破掉對方的防守，但是因為經過了混音電鰻洗禮的效果，還是在她鋼鐵般的皮膚上劃開了一個小小的小口子。就在這時，牧陽的另一重能力電刑發動，無數電流順著她的傷口進入身體內部。燒焦的味道更加濃烈了，上方的女巨人也發出了異常恐怖刺耳的慘叫聲。
    她閃電般縮回了手。在那黑猩猩一般的粗手消失在深坑上方之際，牧陽清晰地看到，對方的手臂化作了灰燼。
    “食物——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失去了一條手臂的女巨人顯得憤怒異常。不斷用僅剩的左手臂拍打著大地，隆隆吼道。
    牧陽擔心對方就這樣再次攻過來。雖然上一輪交鋒中他折損了對方一條手臂，但是自己的混音電鰻也被打破了。牧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再次召喚出一條混音電鰻，單憑境的攻擊力，他也破不了對方的防守。
    牧陽手中的殺招只有靈魂囚籠了。但是他只有十萬人魂，而對方的實力卻在百萬人魂之上。如果將對方的靈魂拘，也不確保會發生什么事情，甚至無法承受住自爆的那個人是牧陽。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向膽小的小羊竟然變得出奇大膽。她在深坑下跳著腳，對上方的女巨人破口大罵道：“滾吧！你身上有瑩的味道，我已經記住你了。只是今天我打不算找你算賬，不想死的話就快滾。”
    牧陽以為女巨人會被小羊的話徹底激怒，他也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但是出乎牧陽意外的事情再次發生了，女巨人聽到了小羊的叫罵之后，竟然真的灰溜溜跑掉了。
    她的面孔消失在深坑之上后，外面的星空和清風重新吹拂了進來。牧陽站在原地，愣愣地等著，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就這么……走掉了？
    直到半個小時過去之后，他才確信，那個女巨人是真的就這么被小羊嚇跑了。
    在呵退了女巨人之后，小羊如同一個羊脂球一般，蜷縮在深坑的角落，一動不動。
    她的心情變得異常低落。
    牧陽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我想起了一些過去不好的記憶，不過不要問我是什么。”小羊將小小的臉蛋深深埋入了雙膝之中，“讓我好好梳理一下，我會告訴你的。”
    “沒有關系。”牧陽輕聲說道，“就算你不愿意說出來，也可以。我會就這么一直陪在你身邊。”
    一大一小就這么呆呆地看著星空。
    過了很久之后，小羊才將臉蛋從膝蓋下挪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痕：“以前我和你說過，我一個人在夢境中穿越了很久，對吧。”
    “是的，你是這么說過。”
    “但是這么說也并不準確，因為我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情。在我那近乎無限悠久的孤獨歲月之中，我曾經來到過一個夢境的國度。那里居住著許許多多和我一樣的小女孩，她們都像是我這樣的存在，也能看到我，和我溝通。她們被稱為，‘魔女’。”
    魔女
    一群居住在夢境中的小女孩。如果這么說的話，當初出現在K先生的夢境中，將他從那個龐大組織解決出來的，也是魔女中的一員吧。
    小羊斷斷續續，將自己能記起的所有記憶說了下去：“夢境國雖然都是和我一樣的魔女，但是她們的性格不同，能力不同，之間也存在著大量的差異。甚至還爆發了百年戰爭。
    “有的魔女就像是我一般，能力低下，與世無爭，沒有什么野心和欲望，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夢境國。
    “也有的魔女十分危險，她們擁有可怕的能力和智慧。據我所知，甚至有一些魔女進入人類的夢境之中，偽裝他們的記憶，精心策劃各種陰謀，來影響現實世界。
    “我和一個叫做小瑩的魔女，就是在那種情況下認識的。
    “她屬于前者，對現實世界沒有任何野心，也沒有變強的欲望。在夢境國的那段時間，是我度過最愉快的時間之間，我們每天結伴玩耍，周游各個夢境，像是一個永遠也跑不完的游樂園一般。”
    牧陽道：“你們是朋友。”
    “對，朋友。”小羊認同地點了點頭，“那時候，我以為我會永遠呆在夢境之國，永遠和小瑩就這么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是直到那一天，被夢境之國的所有魔女們稱為，噩夢之夜。
    “那一天，夢境之國和噩夢世界發生了交集。數不清的夢魘殺入其中，吞吃掉大量的魔女們。”
    牧陽打斷了她：“噩夢世界，你是說，噩夢也會匯聚成一個完整的世界嗎？”
    “會得。就像是夢園一般，噩夢世界也是強大的夢魘在墜落之后，精神殘骸形成的世界，只是，往日的時候夢境之國和噩夢世界之間存在著一條巨大的橫溝。兩者的距離就像是現實世界和夢境世界，不會交合。但是那一天，沒有人知道為什么橫溝消失了，夢魘們闖進了魔女的世界，大開殺戒。”
    小羊的語氣和神態中充滿了不甘。牧陽及時捕捉到了這一點：“你懷疑，是夢境之國有人使用了特殊手段，放夢魘進來？”
    小羊淡淡補充道：“夢境之國，有一些很具野心的魔女，她們知道許多別的魔女不知道的東西。”
    小羊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就像是在敘說一件和自己不相關的事情。那是牧陽從未看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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