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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二十一顆鉆石

    年假的最后一天,梁雪然向黃紉提出辭職。
    黃紉十分驚愕:“Alva,你認(rèn)真的?魏總剛和我談過,他十分欣賞你——”
    “抱歉,黃總監(jiān),”梁雪然說,“感謝您對我的栽培,這些時間來的工作相處也很愉快,是我個人不適合再繼續(xù)工作下去。”
    她朝著黃紉鞠躬,黃紉嘆氣,在她遞來的申請離職信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宋烈得知她辭職之后,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十分糾結(jié):“雪然,你該不會是因?yàn)槲也呸o職的吧?還是因?yàn)槲倚【司耍俊?br/>     梁雪然恭恭敬敬:“是一些私人原因。”
    宋烈還不太想放人,但瞧見魏鶴遠(yuǎn)進(jìn)來,心不甘情不愿地簽上自己名字,丟開筆,嘆氣:“這下好了,近得樓臺先得月的機(jī)會也沒了。”
    也不知道是講給誰聽。
    魏鶴遠(yuǎn)拿走文件,叫宋烈,聲音冷冽,早就沒了那天晚上的失態(tài):“等下去開會,陸純熙想要……”
    梁雪然拿走信,走出去。
    她沒有回頭。
    收拾東西的時候,同事們得知她要走之后,十分惋惜,但也紛紛獻(xiàn)上祝福;旁邊有人調(diào)侃胡曇:“這下不是同一部門,你終于敢放開手腳去追了吧?”
    胡曇苦笑著擺手:“別說了,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啦。家里催婚催的緊,過了年就結(jié)婚,到時候請你們吃喜糖。”
    到這個年紀(jì)了,他先前準(zhǔn)備追梁雪然也無非是看她漂亮性格好動了心而已,畢竟相處沒多久,哪里就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輕輕松松為了現(xiàn)實(shí)利益妥協(xié)。
    這才是他們的“成熟”愛情觀。
    梁雪然笑瞇瞇地抱著箱子走,她平時人緣極好,又是下班時間,幾個同事幫她把箱子搬到了車上,才注意到開車的人。
    鐘深微笑著打招呼:“你們好,我是雪然的律師,鐘深。”
    雖然已經(jīng)不再是律師,他對著外人仍舊這樣介紹自己。
    同事們不認(rèn)識他,但眼尖的也瞧出鐘深衣服上的牌子、也能認(rèn)出這輛車的價值不菲,笑著打趣梁雪然:“Alva,原來你男朋友這么帥啊。”
    難怪對宋總和胡曇的追求示好無動于衷。
    梁雪然笑:“不是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鐘深補(bǔ)充:“純潔的雇傭和知己關(guān)系。”
    同事壓根不信,實(shí)在是俊男美女太過相配,揮手告別,說說笑笑回公司,仍舊不忘感嘆梁雪然的男友人帥錢多,冷不丁遇見魏鶴遠(yuǎn),幾個人微笑著打招呼,魏鶴遠(yuǎn)頷首示意,目不斜視走過,身后的助理有條不紊地低聲匯報著日程。
    魏鶴遠(yuǎn)聽著,沒什么表情。
    等到魏鶴遠(yuǎn)和身邊幾個人上了專用電梯,同事才說:“你們有沒有感覺魏總這幾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好像有點(diǎn)哦。”
    眾人合計(jì)了下,似乎從年會之后,魏鶴遠(yuǎn)的心情就開始不太妙了。
    或許是因?yàn)榧磳⒌絹淼拇合臅r裝周?
    高管層的煩惱,他們這些小職員是考慮不到的。
    還有兩天就要過年,梁雪然從制衣廠回來之后,陪著梁母一起逛街。
    梁母過慣了苦日子,現(xiàn)在乍富,看到高昂的衣服價格仍舊局促不安,不太敢試;梁雪然心里面有點(diǎn)難受,今天也展示了一把闊氣,只要是梁母多看幾眼的,立刻刷卡買下。
    “媽媽,”梁雪然鄭重保證,“以后我會給您比這更好的東西。”
    梁母嘆氣:“我都這么大年紀(jì)了,還穿那么好做什么。”
    梁雪然抱著她的胳膊:“您一點(diǎn)兒也不老!”
    說說笑笑,梁雪然帶著梁母去看首飾,挑中一款翡翠的手鐲——以前跟著魏鶴遠(yuǎn),后來又接受老師的悉心教導(dǎo),梁雪然還是見過不少好東西。
    剛剛讓人拿出來,就聽到一個高傲的女聲:“我要這個。”
    梁雪然抬頭,看到甄曼語。
    此時正指著梁雪然手中的鐲子,強(qiáng)調(diào):“我就要這一個。”
    甄曼語還記恨著她,上次魏鶴遠(yuǎn)就是為了梁雪然,眾目睽睽之下落了她的面子。
    更難受的是,她那么寶貴的一個人,在梁雪然那邊,竟然是這么輕而易舉說跑路就跑路。
    她不是沒想過去把梁雪然好好地教訓(xùn)上一頓,只是覺著這樣做勢必會招惹魏鶴遠(yuǎn)討厭——一般電視劇中,只有惡毒女配才會那么囂張地上門挑釁。
    她才不會那么愚蠢。
    甄曼語和梁雪然以前交際圈基本上不重疊,自從梁雪然跑路之后,更是沒有見面的機(jī)會;現(xiàn)在看到梁雪然氣色紅潤,還敢來這種地方大手大腳花錢,心情頓時不爽到極點(diǎn)。
    “喂!”甄曼語叫她,“又見面了啊,梁小姐。”
    梁母怕事,見甄曼語氣勢洶洶,不安地扯扯梁雪然的衣角:“雪然,她要就給她……”
    梁雪然只是淡淡地吩咐店員:“把鐲子包起來吧,我要了。”
    店員哪里管客人間的糾紛,梁雪然既然要了鐲子,就算是她的提成,怕旁邊的人搶,急忙樂滋滋地去包鐲子。
    甄曼語哼了一聲,諷刺:“看來梁小姐這么快就找好下一家了啊,我還以為你會扒著鶴遠(yuǎn)哥哥一輩子呢。”
    梁母聽到熟悉的名字,變了臉色;梁雪然那兩年的“意外”始終是她不肯面對的一塊心病,雖然上次魏鶴遠(yuǎn)否認(rèn)了,但這并不足以拔去她心頭的刺,拉著梁雪然就想走,聲音低低:“雪然,咱們回家。”
    梁母剛剛動了手術(shù),醫(yī)生囑托要多休息,要靜養(yǎng),少動氣。
    擔(dān)心刺激到她,梁雪然暫且放過甄曼語一馬,扶著梁母,刷卡拿鐲子離開店,司機(jī)就候在外面。
    誰知道甄曼語不依不饒,東西也不買了,非得跟上來,追著罵她:“喂!說你呢,梁雪然,你也太沒心了吧?是不是只要給你足夠多的錢——”
    梁雪然扶梁母上了車,安撫地對她笑:“您先等等我,我和這位小姐解釋一下。”
    梁母十分擔(dān)憂:“你別打人。”
    “嗯。”
    “也別吵起來……”梁母摸著心口,“咱們得罪不起人。”
    梁雪然笑笑:“您放心,我比較喜歡以理服人。”
    等梁母上車,關(guān)上車門,梁雪然轉(zhuǎn)身看甄曼語,平靜地問:“罵夠了嗎?”
    甄曼語:“……還沒。”
    “那你等會再說,我先問你,是我逼著魏鶴遠(yuǎn)和我親近的?還是他被迫和我在一起?兩個人都是單身沒有破壞彼此家庭,你有什么好罵的?”梁雪然問她,“我們倆一個圖錢一個圖色,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要罵只罵我一個,也太不公平了吧?甄小姐,你的腦子是松子仁嗎?是不是晃晃還能聽到你腦子里浪打浪唱漁歌?”
    甄曼語成功被她的邏輯帶偏,呆呆地看著她,也沒反應(yīng)過來:“啊?”
    梁雪然上前一步,抬起甄曼語的下巴,強(qiáng)迫她看自己:“我愛錢愛的堂堂正正,但沒做三也沒做什么違法亂紀(jì)道德敗壞的事。本來就是兩廂情愿,你怎么不去罵貪戀美色的魏鶴遠(yuǎn)?是我強(qiáng)了他?還是怎么著?”
    甄曼語臉一紅。
    梁雪然松開手,微笑:“甄小姐,你現(xiàn)在得學(xué)會尊重別人,不然以后要吃大虧。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愛你護(hù)你的爸爸。”
    她施施然上了車,絕塵而去。
    而甄曼語還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摸了摸臉。
    ……天,她竟然覺著梁雪然說的很有道理耶。
    回家的路上,梁母顯然沒有來時的開心。
    梁雪然什么都沒說。
    這是母女之間不能提的禁忌。
    彼此都不提,完全可以當(dāng)它不存在。
    大年三十,母女倆一起包水餃,蒸包子,做年糕。
    鐘深自己也終于有一次休假,他竟然沒有去明京,反倒留在華城,笑吟吟地提著禮物上門,說要蹭梁母一頓年夜飯。
    梁母驚訝不已,問鐘深:“你爸爸媽媽不是在明京嗎?怎么來這里了?”
    鐘深微笑:“他們不需要我。”
    梁母弄不清楚這個“他們不需要”是什么意思,梁雪然悄悄地把她拉走,小聲說:“鐘深從小時候就被梁老先生收養(yǎng)了,他和他家中人關(guān)系不太好。”
    梁雪然其實(shí)說的算是委婉。
    她委托調(diào)查的人提供的情報遠(yuǎn)遠(yuǎn)比這更加觸目驚心。
    鐘深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叫鐘鳴,鐘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自小被遺棄,先前跟著他爺爺在街上生活,九歲時,爺爺去世后,徹底成了野孩子。
    而鐘鳴被家里人溺愛著長大,對自己這個弟弟動輒打罵,曾經(jīng)還劃破過鐘深的臉。
    鐘深在欺辱中長到十歲,被梁老先生看中,帶回去,治好他的病,悉心教導(dǎo)。
    鐘深父母在他病好后去梁老先生家中鬧了一場,拿到錢之后才心滿意足離開。
    梁雪然認(rèn)為這些不該讓梁母知道,畢竟是鐘深的個人**,他應(yīng)當(dāng)不喜歡叫別人知道這些過往。
    從某種角度而言,她與鐘深是同一類人,永遠(yuǎn)都會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裹起來,輕易不會示人。
    梁母也不去細(xì)究,她性子太軟了,一旦發(fā)現(xiàn)不好的苗頭,立刻縮回去:“哎,那也挺可憐,怎么能和父母鬧成這樣呢?畢竟是血肉至親啊。”
    嘆息著,她回到廚房,今天傭人都回家探親,梁母休養(yǎng)的差不多了,包個餃子也累不著。
    梁雪然包到一半,口袋中的手機(jī)一直響個不停;她現(xiàn)在滿手白花花的面粉,不方便拿,站起來,出去洗手。
    梁雪然一走,梁母才終于問:“小鐘啊,你對雪然——”
    “阿姨,”鐘深微笑,“雪然很好,只是我沒那個福氣。”
    梁母這下徹底困惑了。
    她感覺鐘深對自家女兒照顧有加,噓寒問暖十分貼心;梁母活了大半輩子,自認(rèn)為看人的功夫還是挺準(zhǔn)的。
    不然為什么大過年的還要跑到這里來?
    但鐘深都這么說了,她也不好再繼續(xù)談下去,笑笑。
    梁母也看到了鐘深無名指上的白痕,戴著這個手指上,應(yīng)該是婚戒吧?但鐘深明明是未婚啊。
    梁母看過鐘深的戶口證明,如果他是結(jié)婚后又離的話,那婚姻狀況一欄應(yīng)該是離異。
    未婚卻又在那個地方有戒指痕跡,現(xiàn)在的年輕人,她真是越來越不懂了。
    梁雪然走進(jìn)來,順便告訴梁母:“是舍友打來的電話,約我初一去看花燈。”
    梁母問:“男的女的?”
    梁雪然笑了:“舍友啊,當(dāng)然是女的。”
    梁母有些失望,繼續(xù)低頭包餃子。
    她的觀念還是有些傳統(tǒng),鐘深說自己沒福氣,其實(shí)是婉拒?
    其實(shí)他也在意雪然之前的事情吧。
    梁母心里面苦悶,感覺是自己耽誤了女兒。
    當(dāng)初如果不是她,可能雪然也走不到這一步。
    手下一用力,圓圓的餃子皮被搟破了。、
    她把餃子皮拿起來,嘆口氣。
    -
    魏鶴遠(yuǎn)仍舊在聽陸純熙和黃紉做的報告。
    主要還是春夏服裝周的展品,陸純熙只會說法語,原本還覺著和黃紉溝通上存在障礙,畢竟那天年會上還是梁雪然充當(dāng)?shù)姆g——
    但黃紉的法語流利到令陸純熙驚嘆。
    三個人使用法語討論,絲毫沒有障礙。
    這次服裝周上還有兩份展品沒有確定下來,陸純熙眼光高,黃紉又挑剔,能夠同時入兩人法眼的作品并不多。
    但這一次,黃紉和陸純熙都提出了一個共同的建議——請梁雪然回來設(shè)計(jì)。
    魏鶴遠(yuǎn)沒有說話。
    陸純熙急了:“魏,我知道你是在避嫌,但是梁在設(shè)計(jì)方面的天賦超乎你的想象,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生動而蓬勃的創(chuàng)造力——”
    “不是避嫌,”魏鶴遠(yuǎn)平靜無波地說,“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陸純熙舉起的畫冊慢慢放下,頗有些訝異,還有些遺憾:“抱歉。”
    “沒什么,”魏鶴遠(yuǎn)笑,“不談私事,我們繼續(xù)。”
    陸純熙又翻出來一頁設(shè)計(jì)稿:“這張?jiān)O(shè)計(jì)稿是誰畫的?我瞧著不錯。”
    黃紉看了眼署名,迷惑:“天堂鳥?”
    公司里沒有這個人啊。
    一般放在這里的畫稿都是署的英文名字,這張畫稿是誰留下的?
    陸純熙沒能理解他的疑惑,還以為是在好奇這個植物的名字。
    “天堂鳥啊,一種花朵極美麗的植物,”陸純熙與他科普,“天堂鳥還有個名稱叫鶴望蘭,因?yàn)樗男螤钕袷且恢机Q在眺望蘭花。”
    魏鶴遠(yuǎn)的目光越過陸純熙的肩膀,凝視著窗外悠悠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胸口處是劇烈到近乎撕扯的疼痛,那疼痛感讓他狠狠一晃。
    書房中,梁雪然留下的部分稿件中,署的都是天堂鳥。
    梁雪然的母親是南方人,說話時“l(fā)”“r”不太分,叫她的時候容易叫成“雪蘭”,“蘭蘭”。
    梁雪然曾經(jīng)那樣隱秘而安靜地喜歡過他。
    而他從未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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