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許諾驚奇的是,柯以寒真的留下了米楊。</br>
第二天,她一大早給米楊打電話:“怎樣?怎樣?”</br>
她好怕她的閨蜜流落街頭。</br>
手機傳來米楊囂張的聲音:“好得很!”</br>
她壓低聲音:“一大早就看到美男出浴,水珠掛在胸膛上,人生不能再美好了。”</br>
“……”不知為何,許諾有些同情柯以寒了,遇上米楊,面癱也會崩潰吧。</br>
不管怎樣,米楊的到來,還是讓許諾很開心。</br>
她在白城沒什么朋友,米楊來了,就不一樣了。</br>
雖說莫鋮很好,但是有些話有些事還是跟閨蜜在一起比較好。湊巧的是,米楊再一次成了許諾的同事,公司正好在招室內設計師。</br>
這下兩人可算是如魚得水,形影不離。平時在公司一起,下班了,也經常一起出來吃飯逛街。</br>
許諾給莫鋮打電話:“我晚點回去,不用做我的飯了。”</br>
“哦,”莫鋮又問,“那你要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br>
“不一定,我自己回去,你要好好吃飯。”</br>
“……好吧。”</br>
莫鋮惆悵地掛了電話,把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食材放回去。</br>
這是第幾次了,莫鋮幽怨地想,柯以寒真是太不給力,把女朋友放出來勾搭自己老婆!</br>
其實許諾是看米楊剛來白城,帶她到處逛逛,況且她們之間積攢著好多話沒說呢,媽媽怎樣了,她和莫鋮,米楊和柯以寒,這么多八卦!</br>
兩人找了家餐廳,邊說邊吃,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br>
正說得開心,餐廳另一邊傳來歡呼聲,原來是有人在求婚。</br>
男生拿著戒指單膝跪著地上,女孩捂著唇激動得說不出來,周圍全是“在一起”的喝彩聲,最后當然答應了,含淚相擁。</br>
兩人回頭,眼里都有羨慕。</br>
米楊沖許諾擠眉弄眼:“諾諾,你呢?”</br>
“什么?”</br>
“別裝傻,你們都住一起了,什么時候把事給辦了?”</br>
許諾臉一紅:“你們也住一起,怎么沒見你們把事給辦了?”</br>
“我們能一樣嗎,你們是情投意合,我們是強取豪奪,”米楊坐過去,給她出主意,“你想啊,你媽不是不同意嗎,你們生米煮成熟飯,她能不認?”</br>
“你這什么餿主意?”</br>
話說如此,許諾心里卻想,結婚,和莫鋮,聽起來……真好。</br>
可他還什么都沒說啊,哼,明明在小春城急得不行的樣子,現在卻提也沒提。</br>
和米楊散了之后,許諾回去,心里還有點小怨氣。</br>
等她回家,看到莫鋮電腦旁的餐盒,怨氣全變心疼了:“怎么沒做飯啊?”</br>
莫鋮笑笑沒說話,一個人哪會那么用心,他并不是多熱愛廚房,只是因為她,才會一餐一食都費盡心思。</br>
許諾哪會不明白,舉起打包盒:“正好看到,買了點!”</br>
是莫鋮喜歡的叉燒,也不是正好看到的,是回來時特意去買的。</br>
莫鋮開心地夾了一口,點點頭:“好吃。”</br>
許諾坐到他身邊,莫鋮剛才在工作,電腦放在桌上,許諾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全是報表數據。</br>
這段時間他挺累的,胡渣都冒出來了,許諾想,看著他心滿意足的樣子,心揪了下,她說:“以后我會回來陪你吃飯。”</br>
“知道錯了?”莫鋮抬頭,揶揄地問。</br>
“才不是,我就是可憐你!你看你,沒有我,飯都不會好好吃。”</br>
莫鋮莞爾,他摟過她:“那謝謝親愛的阿諾可憐我!”</br>
說著,莫鋮用他冒出胡渣的下巴,拼命地回饋她的同情,扎她,親他。</br>
許諾笑嘻嘻地躲開,耳鬢廝磨間,難免又意亂情迷了。</br>
兩人倒在沙發上,許諾摟著身上的男人,著迷地看他,她想,這樣真好,結不結婚有什么關系,她就和他這樣子,一輩子。</br>
日子就這樣子平淡無奇地過下去了,轉眼天氣冷了,又到了下雪的季節。</br>
這段期間,無論許諾怎么做,蘭清秋還是不理許諾,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莫永業也如此,對莫鋮不聞不問。</br>
兩人對父母沒辦法,找了個時間,許諾帶莫鋮去見許淮安。</br>
許淮安對莫鋮的出現很驚異,但沒有說什么,趁許諾和弟弟許言在外面玩鬧,他問莫鋮:“你想好了?”</br>
莫鋮點頭,許淮安又問:“那你能承受得住她想起你的后果?”</br>
莫鋮想了一會兒,重重地點頭。</br>
許淮安沒再說什么,他嘆了口氣:“我雖然是阿諾的父親,卻是最沒資格關心她的人,也沒權干涉她的選擇,但是莫鋮,以她生父的身份,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傷害她,這是我唯一的要求。”</br>
他看著在院子里的一對兒女,有些惆悵,孩子們長大了,他也老了。</br>
老了,年輕時雄心壯志少了,開始兒女情長了。許淮安卻發現,他沒什么立場關心阿諾,因為他對她疏忽太久了,十多年不聞不問,就算許諾仍親熱地叫他一聲“爸爸”,他也受之有愧。</br>
莫鋮看著面前的男人,歲月沒放過誰,他和自己父親一樣,也開始老了。</br>
他點點頭:“您放心,我絕也不會傷害阿諾。”</br>
許淮安拍拍他的肩膀,沒再說什么。</br>
許諾正和許言看許淮安打理的菜園子,老頭子老了,又有錢,在別墅前弄了個塊地,專門種菜。</br>
許言已經上高中了,或許是牛奶喝多了,這兩年突飛猛進,身高像雨后的春筍節節高,都破了家庭記錄了,也是個倍兒帥的小伙子,不過在姐姐面前,還跟個小孩似的。</br>
“姐,你怎么又跟姓莫的在一起了?”許言嚷嚷著,他可沒忘了當年許諾離開,那萬念俱灰的樣子,如果不是他,姐姐也不會受傷。</br>
“他高啊!”許諾隨口逗他。</br>
“我也很高!”許言站起來,跳了一下。</br>
“他帥啊!”</br>
“哪帥!你看,他那么老,笑起來都有皺紋了。”</br>
“……”許諾被噎了一下,小鮮肉了不起啊,她又說,“他對我好啊!”</br>
“我對你也很好!”許言一本正經地說。</br>
“……”許諾徹底被逗樂了,她問,“言言,你這么幼稚,肯定沒女孩喜歡你吧?”</br>
“才不是!”許言昂起頭,“追我的女孩一打一打呢,不過我不喜歡她們!”</br>
“為什么?”許諾奇了。</br>
“姐姐,她們好膚淺的!我163的時候,她們都把我當閨蜜,我180,就說我是男神了!她們才不是真的喜歡我,她們是因為我又高又帥……”</br>
許諾簡直要被這個逗比弟弟笑死了,小語氣還挺委屈的,她安撫他:“摸摸,言言真是太可憐了,她們竟然只看你的臉!”</br>
許言點點頭,又覺得哪里不對,可說不出來,末了,氣憤道:“別叫我言言,幼稚。”</br>
許諾哈哈大笑:“其實有臉就夠了,你看莫鋮,單靠一張臉,就成你姐夫。”</br>
“……我才不要叫他姐夫!”</br>
姐弟倆打打鬧鬧,許諾根本鬧不過許言,沒一會就喊停,她隨口問:“對了,怎么沒見你媽媽?”</br>
“出去了,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許言有些欲言又止,“我平時都在學校,回來也難見到她,她好像和爸爸吵架了。”</br>
“哦。”許諾并沒有再問。</br>
她對父親的再婚妻子吳瓊也就點頭之交,也并不想摻和他們的家事,只要爸爸幸福就好。</br>
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莫鋮掌廚,手藝好得連是專門來挑刺的許言都沒說什么。</br>
許淮安坐到許諾身邊,不斷給她夾菜,許諾開心地接受了,難得的一家和睦。</br>
吃完飯,許淮安送兩人出門,說:“阿諾,有空常來看爸爸。”</br>
許諾點頭,看著穿著居家服的許淮安,她覺得爸爸有些老了。</br>
她鼻子有些酸,說:“爸,你也別太辛苦了,錢是賺不完的。”</br>
許淮安點頭,笑著看兩人離開。</br>
坐到車上,莫鋮俯身給許諾系安全帶。</br>
許諾看著他,故意說:“不錯嘛,今天沒被打出來!”</br>
“那大概是因為我又高又帥又對人家女兒好!”莫鋮也笑道。</br>
喲,還偷聽,連我弟弟的醋都吃!</br>
許諾也笑了,看著身邊英俊得一塌糊涂的男人。</br>
入冬了,莫鋮穿著件毛呢灰大衣,襯得他高大挺拔,眉目英挺,桃花眼更是熠熠生輝,柔情萬分。</br>
臭言言,她男人哪老了,明明俊得很!又俊又年輕!</br>
許諾忍不住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笑瞇瞇道:“賞你的!”</br>
莫鋮愣了下,回過神來,眼神暗了下,他挑起她的下巴,對著她的唇溫柔地親下去,碾轉,纏綿,好一會兒才放開她,摩挲著她變紅艷的唇,啞著嗓子說:“笨,這才是獎賞!”</br>
說著,又俯身在她耳邊說:“會了嗎?不會我再教你?”</br>
“誰要學這個!”許諾臉早紅了,催他,“快走快走,小心我爸沖出來打你!”</br>
竟敢當著老丈人的面調戲人家女兒。</br>
莫鋮輕輕笑了,他心情愉快極了,爽快地發動汽車。</br>
回來的路上,許諾隨手打開車載廣播,聽著舒緩動人的音樂在小小的空間流淌,就像此時她的心,被幸福塞得滿滿的。</br>
她閉著眼睛,聽到廣播傳來女主播的播報。</br>
“現在一起來《喜歡你》,聽說今年的第一場雪要來了……”</br>
初雪?</br>
許諾猛地睜開眼睛,望向窗外。</br>
命運似有早有安排,第一眼,她就看到一點白白的雪花慢慢地飄了下來。</br>
下雪了?許諾眨眨眼睛,真的下雪了!天地間竟是星星點點的雪花!</br>
“莫鋮,你看,下雪了!”許諾驚喜道。</br>
她搖下車窗,把手伸出去,接了一片雪花,很快化成小小的水珠,冰冰涼涼的,她寶貝地捧著:“初雪呢,我最喜歡下雪了。”</br>
莫鋮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加快速度。</br>
兩人回到小區,一下車,莫鋮就拉著許諾跑。</br>
許諾不知道他在急什么,被拉著往前跑。</br>
雪已經慢慢變大,紛紛揚揚落在身上。莫鋮跑得飛快,帶著衣擺身上的圍巾都要飛起來了,許諾被拉著,起初還喊“慢點”,后面沒說什么,跟著他,就像赴一場只有兩人的盛宴,就像來一場無法回頭的私奔。</br>
莫鋮帶許諾回家,到玻璃花房。</br>
他不知道按了哪里,玻璃花房的天花板竟緩緩打開。雪花飄下來,也把滿屋的白玫瑰落了一層白,銀裝素裹,分外美麗。</br>
莫鋮就站在花叢中,站在不斷往下的雪花中,拿出一個戒指,喘著氣說:“阿諾,我們結婚吧!”</br>
沒有單膝跪地,沒有香檳氣球,沒有無人飛機掛著的戒指,什么都沒有,就這樣平平淡淡,一點都不浪漫,一點都不隆重,可許諾還是紅了眼眶,濕了眼睛,還沒說話,嗓子已被堵住了,原來是這樣,難怪他跑那么快。</br>
莫鋮見她沒說話,又說了一遍:“阿諾,我們結婚吧!”</br>
結婚,在天地的見證下,在這滿屋帶刺的白玫瑰。</br>
未來可能還是荊棘遍地,但我們在一起吧,永遠不要離開了。</br>
莫鋮的眼睛也紅了,他有一萬種求婚的方式,他有很多浪漫的方式,他想過很多,可一一被否定。</br>
說真的,他甚至有點怕向許諾求婚,因為他忘不了,上次求婚,他精心準備了一場騙局,他怕同樣的情景,會讓她想起來,可他忍不住,他還是想好好跟她求婚,他的諾,該隆重而慎重,該被用心對待,不該受一點委屈。</br>
莫鋮緩緩地跪了下來,說第三遍,他有些哽咽地說:“阿諾,我們結婚吧!”</br>
這一次,許諾終于答應了。</br>
或者說,她終于反應過來,她點了點頭,說不出話,只能激動地點頭,把手伸給他。</br>
莫鋮小心地幫許諾戴上戒指,他的手在顫抖,他那么害怕,甚至連他們當初定情的戒指都不敢拿出來。</br>
他買了新的戒指,他怕,他不敢,他容不得自己有一點疏忽,讓她想起過去。</br>
無名指被套上一個戒指,沉甸甸的,許諾好奇地打量著,總覺得有些怪異,好像哪些不對,她喃喃著:“這個戒指……”</br>
“怎么了?不喜歡?”</br>
“不是,感覺不對,好像不是這個戒指。”</br>
許諾隨口說,她并沒有多想。</br>
莫鋮卻心中一震,他轉開話題:“我應該帶你一起去挑的。”</br>
“不要,那有什么意思!”許諾嬌嗔道,瞪了他一眼,眼里卻柔情似水。</br>
許諾看著莫鋮,大雪天,他卻出一額頭的汗。</br>
她心疼地上前,幫他擦汗,笑著問:“你就這么緊張?怕我不答應啊!”</br>
“是啊!怕你不答應。”莫鋮笑道。</br>
許諾也笑了,兩人靜靜在風雪中抱了一會兒,四周全是盛開的白玫瑰,圣潔無暇,天地間一片空,只有兩顆年輕的心熱烈地跳動著。</br>
晚上,許諾坐在沙發上打量戒指,感覺像做夢。</br>
求婚了!她和莫鋮要結婚了!她心里甜甜的,拿出手機對著手拍了一張,想發朋友圈秀一下,又停下來。</br>
哼,這也太容易了吧?好歹她也是有豪宅的人啊!</br>
她抱著莫鋮的腰撒嬌:“不行,我不能這么隨便就答應了!”</br>
“喲?”莫鋮翻身壓住她,挑眉問,“那你還想怎樣?要不要先試下老公好不好使?”</br>
“……”許諾臉燒了起來,推開他,“你想什么呢!給我寫個保證書,口說無憑,我要你簽字畫押!”</br>
“好!”莫鋮真拿了紙筆,一筆一劃寫了“保證書”。</br>
許諾靠在他肩上,清清嗓子,輕咳一聲:“聽好了,按我念的寫。”</br>
“保證書,我莫鋮,今日向許諾求婚,在此,做出如下保證。第一,要對許諾好,家務全包,要心甘情愿,不得有任何怨言,第二,工資上交,不可藏私房錢,一旦發現,全部充公,第三……”</br>
一條又一條的不平等條約,莫鋮卻滿臉笑容,邊寫邊問:“還有呢?”</br>
“急什么,我想想,”最后倒弄得許諾不好意思了,她又說,“還有,不準惹我生氣,我要生氣了,得哄我哄到我開心!”</br>
莫鋮笑了笑,簽字畫押,拿給她看。</br>
許諾仔細看看了,滿意點點頭:“這還差不多。”</br>
莫鋮在旁邊笑瞇瞇地看著,他湊過去,親昵地咬她耳朵,口齒不清說:“保證期限多久,給你保證一輩子,好不好?”</br>
許諾被咬得臉一紅,顫聲說:“好。”</br>
莫鋮心一動,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他想起大學時她指著書上的話,“從今以后,我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問好不好。</br>
他親了親她,眼里全是柔情,呢喃著問:“那就說定了,阿諾,我們這輩子,只有死別,沒有生離。”</br>
說著,他就要吻下去,卻看到許諾臉色兀地一變,用一種失去聚焦的陌生眼光看自己,她冷聲問:“你說什么?”</br>
語氣全變了,一點沒有剛才的親昵溫柔。</br>
“阿諾?”心中一種不詳感襲來,莫鋮錯愕地看著她。</br>
許諾痛苦地抱著頭,眉皺得緊緊的,眼里全是迷惑。</br>
莫鋮伸出手,緊張問:“阿諾,你怎么了?”</br>
“別碰我!”許諾大喊一聲,抱著頭如避開洪流猛獸地躲開他,又敵不過腦中一陣陣襲來的劇痛,像有無數針同時扎過來,一幕幕畫面閃過來。</br>
“不好意思,我把你號碼刪了,不知道是你。”</br>
“阿諾,你已經這么大了,都在社會混了這么多年,怎么還這么傻,別人說什么你就信?我對你好,我陪著你,我說要給你一個家,然后,我說什么,你就信了?”</br>
“我也沒對你多好,可你就回來了。”</br>
“是,我都是騙你的,一點真心都沒有。”</br>
……</br>
“別碰我!”許諾又說了一遍,然后,軟軟倒下去,這一次她說得冷漠而堅定。</br>
莫鋮快步上前,接住她,他下意識要抱她醫院,這是怎么了,走到門口,又生生止住了,許諾最后的眼神浮現在眼前,冷洌而仇恨,她說,別過來。</br>
他猛地意識到什么,心里涌一起一股無力的荒涼和好笑。</br>
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最后解開催眠的那把鑰匙,竟是一句“只有死別,沒有生離”,他們最早最早許下的承諾。</br>
淚無聲從莫鋮的眼里落下,房子無聲無息,靜得可怕,一分鐘前,明明還充滿希望和花香,現在只有冬夜的寒風和靜寂。莫鋮默默流淚,他千防萬防防不過想給她一輩子,想和她永遠在一起的真心。</br>
從今以后,我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br>
他是真的想給她一輩子,可她……</br>
想起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