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逸給姜若悅喂完水,放她回床上好好躺著,目視著她干澀的唇瓣慢慢滋潤了一些。</br> 但他體內(nèi)的怒火,還一點(diǎn)沒少,回頭就瞪向了兩個玩忽職守的護(hù)士。</br> 兩個護(hù)士嚇得一哆嗦,主動拿出態(tài)度來。</br> “賀少,我們以后再也不敢玩忽職守了。”</br> 賀逸冰冷啟唇:“你們可以滾了。”</br> 面對高額的日薪,二人還不想走:“再給我們一次機(jī)會吧,我們保證,一定照顧好病人。”</br> 這兩人,都是在信用卡上欠了好幾萬,馬上要到還款期了,逼得沒法了,不然也不會接這個工作。</br> 一旁的醫(yī)生看了看畏畏縮縮,又不愿走的護(hù)士二人,擰了一下眉,走到賀逸身邊,向他說明這兩個護(hù)士,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把人開了,也不容易找新的人來了,還是將就著用吧。</br> 賀逸才做罷。</br> 賀逸打開一條干毛巾,輕輕的為姜若悅擦拭臉上的汗液。</br> 醫(yī)生盯著賀逸的動作,囑托道。</br> “少主,你一定要小心一些,這行為很危險,最好不要碰少夫人。”</br> 賀逸重聲道:“行了,你們怕死,就退出去,我的女人,我自己來照顧。”</br> 幾人汗顏,但還真是怕,嘖,這人誰不怕死啊,大家也佩服極了賀逸。</br> 醫(yī)生最后囑托了一句,“那少主,你千萬千萬要注意。”</br> 說完,大家都輕聲退到了門口。</br> 兩個護(hù)士看賀逸那么溫柔的,為姜若悅擦拭,眼睛都看直了,這真是一個又帥又深情的男人啊,又小聲腹誹。</br> “媽呀,她那一臉的紅斑,明明丑爆了,還沒我們好看呢,他長得又那么帥,還一點(diǎn)不嫌棄她,真是難得,剛才我們說他無情,真是大錯特錯。”</br> “就是啊。”</br> 醫(yī)生白了二人一眼。</br> “還不閉嘴,少夫人沒長這些的時候,比明星還漂亮,就你倆這長相,還評論人家,自不量力。”</br> 兩個人訕訕的閉嘴。</br> “行了,跟我下去拿藥上來。”</br> 室內(nèi),姜若悅?cè)耘f沒醒過來,但她唇瓣動了動,眉頭皺著,低喃著:“老公,你也丟下我了嗎?”</br> “你們怎么可以,全都跑了呢,還把我鎖在這里?”</br> “別把我鎖住,我不會亂跑的,我從來沒想過傳染給其他人……”</br> 她的眼角,流下晶瑩的淚珠。</br> 賀逸肩膀顫了顫,抓緊了她的手:“沒有,沒丟下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沒人敢把你鎖住的……”</br> 賀逸方才進(jìn)來,也看到了摔在地上的玻璃水壺,就猜到姜若悅肯定自己起來找過水喝了,肯定沒喝到。</br> 若不是太渴了,絕望了,她不會給他發(fā)消息。</br> 他更恨不得,吃下地獄一號的人是自己,她人還好好的。</br> 這是賀逸人生,最脆弱,無力的時刻了。</br> 賀逸又冷笑,齊真應(yīng)該感到慶幸,季薄言給了她一槍,痛快的死去了,否則,他看姜若悅這樣子,去監(jiān)獄把齊真大卸八塊,都不解恨。</br> 姜若悅又不安的搖搖頭,像是做了噩夢一般,囈語。</br> “老公,我好難受,這些東西好丑,我不想它們長在我身上,我討厭它們,你幫我把它們都扒掉,好嗎?我想變漂亮,我不想變這么丑。”</br> 賀逸胸口悶悶的痛著,柔聲道:“哪里難受了?”</br> 姜若悅就把胳膊抬了起來。</br> “胳膊,小腿,脖子,都難受,哪哪都難受,我討厭它們。”</br> 賀逸忙道:“寶貝兒,你永遠(yuǎn)都是最漂亮的,不丑,一點(diǎn)也不丑。”</br> 賀逸再撩起她胳膊上的袖子,看到上面,本該如玉的肌膚,如今滿布瘡痍,像是爬滿了蟲子,有人說,一個房間臟得下不去腳,她這身胳膊是,紅斑密密麻麻的,看不下去眼。</br> 她還不止是這胳膊。</br> 就像是她本來嬌嫩的皮膚上,覆上了一層丑陋的面具,慘不忍睹。</br> 賀逸感覺身上的每一個細(xì)胞都是痛的。</br> 姜若悅又緊閉著眸子,輕聲道:“我想變回原來的自己,你幫幫我,好嗎?”</br> 她好像在說悄悄話一樣,說出她一直以來,壓在心里的渴望。</br> 賀逸心頭一驚。</br> 雖然,她嘴上從來沒有說過,自己討厭這個樣子,看起來堅(jiān)強(qiáng)得很,但她內(nèi)心,也不想當(dāng)一個丑八怪,她想變回原來的自己,哪怕變漂亮一點(diǎn)兒,也好。</br> 可,無法實(shí)現(xiàn),她被一張惡網(wǎng)覆蓋了,這張網(wǎng)扯也扯不掉,甩也甩不掉,它們還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把她吞滅,叫囂著,要把她成最丑,最丑的人。</br> 賀逸心中再是狠狠的一抽。</br> “寶貝兒,知不知道?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在老公心里,都是最美的。”</br> “老公,我聽到肚子里的寶寶,好像也在說,它們也好難受,一點(diǎn)也不舒服,怎么辦?要怎樣,才能讓他們舒服一點(diǎn)兒。”</br> 姜若悅糊里糊涂的話,讓賀逸緊緊的抿住了唇,下頜線緊繃,這真真的,比用利器銼他的骨梁還難受。</br> 他痛恨自己,看她這般受折磨,自己卻無能為力。</br> “老公,我又聽到寶寶說話了,寶寶說媽媽太笨了,他喜歡爸爸,另外一個寶寶說,媽媽一點(diǎn)也不笨,他要保護(hù)媽媽,老公,他們好可愛啊,我好想,帶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好想……”</br> 至此,姜若悅停止了囈語,不安的昏睡著,眼角里無聲的躺出眼淚。</br> 那種壓在賀逸胸腔里的難受,要爆炸一般沖出來。</br> 賀逸起身,立在落地窗那,像是一尊最孤獨(dú)的神一般。</br> 門口,醫(yī)生和護(hù)士剛才又端了藥上來,佇立在門口,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br> “天吶,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要下去洗把臉,太虐我了,幫我拿一下托盤。”</br> “嗚嗚……我也是,就沒見過,這么感人的場面……嗚嗚……我感覺,我也要死了……”</br> “她太可憐了,老天爺保佑,她好起來吧。”那兩個之前還玩忽職守,沒有責(zé)任心的護(hù)士,在門口靜靜目睹了這一幕,也受不了,感覺心碎成了一瓣瓣,防護(hù)服下,都哭成一張花貓臉了。</br> 邊上的三名醫(yī)生,也沉重的吸了一口氣,目色哀重。</br> 其中一名,看了看賀逸的背影,碰了碰邊上的同事,低聲道。</br> “少主在那站著一動不動,會不會哭了?他可是島上最冷傲的教官,從來沒看他這樣過,少夫人肚子里,還懷著他們的兩個孩子啊,這場面,真是沒人受得了。”</br> 被碰的醫(yī)生,沉默不語。</br> 他明白,賀逸站在那,雖然什么也沒說,但那沉默,孤寂的背影,就代表著,他在那承受著著內(nèi)心的巨大煎熬,黯然的消化著一切。</br> 他的世界,沒人走進(jìn)去,他也不讓任何人走進(jìn)去,唯一能走進(jìn)去的人,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床上。</br> “說來說去,還是我們沒用,要是我們能把人救好,又怎么有這一幕。”</br> 一直沒說話的醫(yī)生,低頭看了一眼托盤上那瓶青色的液體。</br> “希望這次從烏藤里提取的烏藤素,用到少夫人身上,能有一點(diǎn)效果。”</br> 他們也是試了很多種方法,探究出,烏藤里面的烏藤素,有很強(qiáng)的清熱殺菌,解毒的作用,事已至此,只能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