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出口,遲久就后悔了。</br> 他怎么能在自己親哥面前說出這種話。</br> 遲久已經做好了被罵的準備,清了清嗓子,剛要說“我就是問問”,遲恒已經拉開椅子在他旁邊坐下。</br> “為什么要等著被開除,主動離職不行嗎?”</br> 路過的秦荔差點沒接一句“因為主動離職沒有裁員大禮包啊!”</br> 她穿過來前,正好是互聯網、教育、房企大裁員。</br> 社交平臺每天在給她推“裁員后我有多快樂”、“原本想離職,上司告訴我再忍忍,這波裁員名單有我”、“裁員發n+2賠償的神仙公司有哪些”。</br> 秦荔那時候剛考上大學,還沒開始軍訓呢,就被迫跟著憧憬起來。</br> 所以現在一聽荔枝辭退,腦袋就反射性聯想到裁員大禮包。</br> 不過......遲久現在待的運輸公司也是公家性質。</br> 她對運輸行業的發展有一定的了解,過不了多久公家運輸單位就會被一批批新興私營運輸單位擠壓到根本沒有生存空間。</br> 那一波下崗潮,不比幾十年后的裁員潮嚴重。</br> 畢竟幾十年后,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積蓄。</br> 但是十年后不一樣。</br> 這么一來,秦荔突然覺得遲恒現在辭職也他挺好的,辭職后開個機動車修理鋪,以后再轉型做4s店,那不比跑長途好嘛?</br> “主動離職?”</br> 遲久不敢置信,懷疑地看向他親哥,“哥,你沒發燒吧?”</br> 遲恒掃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語氣中有一絲很容易被察覺的嫌棄:</br> “你不是不想跑車只喜歡修車?怎么,你還想找關系再給你調到修理部門?”</br> 干汽修的都是老師傅。</br> 遲久在那里打了那么久的下手,都一直沒有等到空缺的位置。</br> 所以他才漸漸起了離職的心思。</br> 早在遲恒還沒離職的時候,就知道遲久的想法。</br> 就是他沒想到,遲久居然能憋這么久。</br> 遲久怔怔地看著遲恒。</br> 這還是他哥嗎?</br> 為什么沒有罵他胡鬧?</br> 慢慢紅了眼,鼻子也酸酸的,他就知道,他哥沒有娶了媳婦忘了弟弟。</br> “哥......”</br> “咳咳咳?!?lt;/br> 秦荔被遲久那宛如看久別重逢的戀人的眼神給嚇到了,咳了幾聲。</br> 遲恒連忙給她倒了杯溫水,“感冒了?喝點水潤潤嗓子。”</br> 秦荔點點頭,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喝水。</br> 遲久:“......”</br> 今天周天,遲久不用去上班,托兒所也放假。</br> 遲恒也沒有著急去店里,而是跟遲久說這個事。</br> 遲久本來就想離職自己開修理鋪想了很久了,怕遲恒不同意一直憋著沒說,現在遲恒沒意見,他大嘴巴叭叭叭說個沒完。</br> 一向沉悶的臉紅光滿面,說著還手舞足蹈,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就連原本罵罵咧咧想一巴掌拍過去的何翠英都心軟了。</br> 自從跟盛夏分手后,遲久就沒這么高興過了。</br> 算了。</br> 何翠英嘆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愛干個體戶就干吧。</br> 要是在老家的時候,遲久說他要丟掉鐵飯碗去干個體戶,何翠英肯定第一時間先把他丟掉。</br> 但人的想法是隨著年齡和見識閱歷的增長而不斷變化的。</br> 何翠英自己干了一年個體戶,大兒子的家電生意更是干的風生水起,她也慢慢覺得——</br> 班有什么好上的,一個月矜矜業業累死累活,才四十塊錢。</br> 就像她兒媳婦秦荔經常掛嘴邊的話:靠上班是發不了財的。</br> 第一次聽這話的時候,何翠英差點沒嘔血。</br> 上班發不了財,在田里刨糧食就能發財了?</br> 現在何翠英才知道,上班賺的那點錢,跟自己做小買賣賺的錢,那真是比都不能比。</br> 遲久想先租個鋪子,等賺到錢了再買。</br> 這話一說,就被遲恒否定了。</br> “你知道這套房子現在多少錢嗎?”</br> 遲久搖頭,大膽猜測:“八千?”</br> 遲恒:“隔壁房子最近剛賣出去,一萬五?!?lt;/br> “什么?!一萬五!”</br> 遲久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咋這么貴!”</br> 自從開始鼓勵個體戶發展后,像他們這種臨街的房子價格那真是看著往上漲。</br> 特別是秦荔他們之前買的兩套黃金地段的房子,價格直接翻倍。</br> 要是按遲久說的那樣,先租鋪子,賺個幾年錢再去買房子。</br> 那時候他還真不一定買得起。</br> 遲恒沒回答遲久的白癡問題,而是問他:“你手里有多少錢?”</br> 遲久本來覺得自己存的錢還挺多的。</br> 現在聽到高達五位數的房間后,直接萎了,“沒多少,不到一千?!?lt;/br> “不到一千?!?lt;/br> 遲恒皺了皺眉,“晚點托人去問問,有沒有臨街的平房?!?lt;/br> 何翠英本來就一直豎著耳朵在偷聽他們哥倆的對話,現在聽到這,她沒忍住插了一嘴:</br> “久子你買房差錢,媽這里有?!?lt;/br> 雖然鹵味店賺的錢要跟秦荔分一半,但是分成后,何翠英的收入也很可觀。</br> 她本來就想著,她跟遲老六兩個老家伙又用不到什么錢,賺錢也是給孩子們留著的。</br> 遲恒“嗯”了聲,“我這里也有,可以先借你?!?lt;/br> 說話時,他看向秦荔,秦荔彎眼點頭。</br> 遲恒就這一個弟弟,而且說的是借又不是給。</br> 關鍵是遲久人靠的住,他每個月的工資,自己都沒買什么東西,就給大寶他們買玩具買吃的了。</br> 遲久深吸一口氣,“我找哥借吧?!?lt;/br> 何翠英遲老六為了賺錢每天四點就要起來準備,他沒有辦法心安理得拿爸媽辛苦賺來的錢去買房子。</br> 如果找遲恒借,他以后每個月賺的錢都拿出一部分來還,盡快將錢還清。</br> 老遲家的人,別的沒有,就是行動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強。</br> 剛決定要開機動車修理店呢,下一秒遲久就溜出去看店面了。</br> 干汽修的,位置并不需要那么好,知道臨街、大家方便找到就行。</br> 遲久看了一圈,心里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br> 想到自己的夢想馬上就要成真了,遲久嘴角慢慢裂開。</br> “遲久!”</br> 下一秒,他看到朝自己走來的女人后,嘴角的笑容慢慢僵住。</br> 盛夏咬了咬唇瓣,“遲久,好久不見?!?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