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荔這句話說完后，盛夏直接怔住了。</br> 頓了好幾秒，才徹底明白秦荔這句話的意思。</br> 她臉上表情好像是不可置信和失望，似乎沒想到秦荔會這么絕情，跟親生父親斷絕關系。</br> 遲恒低頭看她，“我去旁邊等你。”</br> “嗯。”</br> 待遲恒走后，秦荔笑了，“夏夏，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善良，善良的人一定過的很好吧。”</br> 好嗎？</br> 盛夏身上的衣服還是結婚前買的。</br> 盛夏雖然沒有秦荔那樣愛漂亮，零下幾度的天氣都不肯穿毛線褲，逼的遲恒每天早上趁她還沒醒時偷偷鉆進被窩給她把棉褲穿上，但她平時也算講究。</br> 以前大家都住在知青院時，盛夏的衣服總是那樣干凈整潔。</br> 就算袖口領口已經洗到發白，但也是干凈的，連褶子都沒有。</br> 可是現在，盛夏明明嫁了一位條件比較好的男人，從她兒子身上穿的衣服就能看出來條件肯定不差，但是盛夏的衣服卻還是他們一起插隊時秦荔見她穿過的。</br> 袖口處縫補的痕跡很明顯。</br> 注意到秦荔的視線，盛夏局促地理了理袖子，“過日子，好不到哪里去，也差不到哪里去。”</br> “也對。”</br> 秦荔點頭，又問：“你弟弟妹妹怎么樣了？”</br> “弟弟應該結婚了吧。”</br> 提到弟弟妹妹，盛夏臉上卻沒像從前那樣露出溫柔的笑，“嗯，弟弟結婚了，妹妹在相看了。”</br> 要是以前說到弟弟妹妹要成家的事，盛夏肯定是高興的。</br> 但是經過那些事，她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br> 她結婚時的彩禮全部給了弟弟外，盛母還將她的積蓄也拿走了。</br> 妹妹畢業后沒工作，也是盛母讓她托她丈夫幫忙，才勉強弄了個臨時工作，可這樣父母和妹妹還都不滿意。</br> 現在的情況，丈夫覺得她娘家跟吸血鬼一樣，父母弟妹又埋怨她不幫家里。</br> 為了生孩子她也沒上班了，將工作給了弟弟，每天在家里帶孩子，輔導繼子功課。</br> 家里到處都要花錢，她手里一分錢積蓄都沒有，隔三差五就要找丈夫要錢。</br> 前幾次還好，后面丈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給的錢也越來越少。</br> 這就算了，她父母還時不時過來“打秋風”，每次見她就給這么點錢，還說她小氣，“要不是我們盡心盡力給你找了這么好的對象，你現在能住上這么大的房子？”</br> 秦荔：“......你自己都沒錢了，日子過的這么艱難，為什么每個月還要給你爸媽錢。”</br> 盛夏理所當然地說：“他們是我父母，我每個月給他們錢不是應該的嗎？”</br> “......你在為他們考慮，他們為你考慮過沒有？你爸媽為了彩禮錢，將你嫁給一個二婚男人，年輕漂亮性子好的大學生去給兩個孩子當后媽，彩禮給弟弟娶媳婦，工作也讓給弟弟，就連妹妹工作都是靠你搞定的......你把他們當親人，他們把你當什么？”</br> 秦荔光是復述這些話都覺得頭疼，她閉了閉眼，“盛夏，我們認識這么久，我才跟你說這些話，如果你想日子越過越差，跟你丈夫離心，孩子也都埋怨你，那你就繼續下去吧。”</br> 這些話，盛夏的丈夫也跟她說了很多遍。</br> 但是當她去問母親時，母親則破口大罵，說她沒良心，結婚了就不認娘家人了。</br> 一邊哭一邊說自己命苦，盛夏也被盛母洗腦，覺得是丈夫在挑撥她跟娘家的關系。</br> 秦荔：“......”</br> 圣母光環太強，她都要睜不開眼了。</br> “我今天忙了一天累了，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回滬市，先回去休息了。”</br> 她怕她再跟盛夏聊下去，會暴躁發狂。</br> “嗯。”</br> 對上秦荔的目光，盛夏不知為何有些羞愧抬不起頭，但是她還是叫住她，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話：</br> “他......現在過的好嗎？”</br> 雖然沒有說“他”是誰，但是秦荔知道她在問遲久。</br> “挺好的。”</br> 秦荔：“馬上就要當爸爸了，現在整天忙著賺孩子奶粉錢。”</br> 盛夏眼睛瞬間黯了下去，低聲呢喃：“他結婚了啊。”</br> “嗯，結婚了。”</br> 秦荔看著盛夏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又想到在永久大隊時處處幫她的樂觀溫婉的女孩，終究不忍，還是說：</br> “盛夏，自私的人會過的更好一些，你看，弟弟妹妹就過的很好，至少比你好。”</br> 秦荔說完，再沒看她，大步走到遲恒身邊，“我好啦，我們走吧。”</br> “嗯。”</br> 遲恒手背碰到她的手，微涼。</br> 皺眉說：“以后晚上出來散步都帶件外套，著涼了又難受。”</br> 秦荔想說她真的不怕冷，而且這天才剛剛黑呢。</br> 不過看到遲恒這樣關心自己，她還是彎了彎唇角，乖巧地應了，“好，那你記得提醒我。”</br> “沒事，我給你拿著。”</br> “唔，老公真好！”</br> 最初叫他老公時秦荔還會害羞，現在已經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這樣叫他。</br> 遲恒嘴角不甚明顯地勾了下，對媳婦的撒嬌夸贊很是受用。</br> 而另一邊，盛夏看著兩人肩并肩離開，一陣失神。</br> 自私的人會過的好一點。</br> 要是原來，盛夏聽到這句話肯定會皺眉不贊同。</br> 可是她又想到秦荔后面那句，弟弟妹妹就過的挺好的。</br> 是啊。</br> 弟弟結婚有新房子，還從她那里過繼到了正式工作，拿了她的彩禮錢買了三轉一響，結婚那天擺酒也是熱熱鬧鬧。</br> 妹妹雖然只是個臨時工，一個月的工資不到二十，可是她幾乎每周都會過來，拿走她的衣服、雪花膏、海鷗洗發水。</br> 她丈夫的工資確實很高，對她也好，所以剛結婚的時候也偶爾會給她買這些東西。</br> 可是后面發現這些東西全部都被她娘家人拿走，他也漸漸不給她買了，也不愿意給她錢。</br> “怎么一直在外面？”</br> 盛夏丈夫陪完領導后發現妻子不見了，找了圈才在賓館門口看到她。</br> 盛夏擠出笑，“剛剛碰到了以前的朋友，說了會話。”</br> “哦，咱們也回去吧。”</br> 丈夫看到盛夏穿著單薄的襯衣，問她：“怎么穿這件衣服？”</br> 盛夏：“......上次新做的外套被我妹妹借走了。”</br> 丈夫：“......”</br> 盛夏見丈夫臉色不對，突然想到秦荔那句“丈夫和你離心”，鬼使神差補了句：“我明天就去把衣服拿回來。”</br> 丈夫挑眉，略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br> 就是這一眼，讓盛夏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