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緣一收刀，頭也不回的繼續前進，身后躺倒著幾具黑色夜行衣的尸體，無一例外，都是被他殺死的。

正男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了，招呼著其他仆人干凈利落的將這些尸體抬走，隨便找個地方埋起來。

“越來越過分了呀...膽子都大到闖進我家里來了，我愈發的好奇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誰？”

三船感嘆道，這些刺客可謂是接連不斷，總是圍繞著緣一出現，目標赫然就是這名少年。

“不僅有武士，還有忍者，下了不少本錢啊......這些人水準都不低，能雇傭起他們的，應該是非常有錢的家族，除了最上面的那幾個貴族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人了。”

緣一面不改色的盤坐在榻榻米上，隨手撿起掉在地上的糖，小心翼翼地撕扯掉外面的糖衣，放在嘴里嚼了起來。

很甜的味道，蘋果味。

他早就習慣了，自從在大名府回來路上的第一場刺殺后，他的日子就突然忙碌起來，每天都要應對隱藏在暗處的殺手，他也想過將自己圈在府里不出門，可那些人會選擇對府里的其他人下手。

抓走府上的仆人，鐵之國人盡皆知三船重情重義，哪怕是下人的性命也看得很重，就好像是朝夕相處的家人一般，這在貴族的思想里也完全不可能的，像是作秀一樣。

三船也不在乎，無論那些人用怎樣嘲諷的眼光看他，他始終堅信只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

緣一同樣如此，他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卻不能忍受其他人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那會讓他愧疚。

“汪汪！”

“好啦好啦！”艾托興高采烈地從庭院撲到緣一的懷里，用剛刨完泥土的爪子蹭的少年滿身都是，熾紅色的上衣沾滿了泥濘的痕跡。

“咦~又去埋骨頭了，你個笨狗，這里又沒人跟你搶。”緣一努力地偏開頭，艾托興奮的伸出舌頭胡亂的舔少年的臉龐，弄得緣一臉上都是口水。

當時在雪地里快要凍死的小狗現在也長大了，煥然一新的雪白皮毛，兩只耳朵如同果凍一樣搖搖晃晃，軟綿綿的。

緣一認出來它的品種是最受喜愛的微笑天使薩摩耶，這個看別人養很溫馨，自己養就很狼狽的雪橇三傻之一。

天空不經意間吹來一縷微風，午后璀璨的紅光暈染整個庭院，天氣很好，風很舒服，陽光也很溫暖。

如果有可能的話，緣一真的希望一切都能平平安安的這么生活下去。

奈何世界上總有怨天尤人的反派，人們為了各自的利益而戰，站在彼此的對立面，可有誰也奈何不了誰，戰爭和歧視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固化了階級和眼界。

人類本不分高低貴賤，可強者卻為同類定下了規矩，如果想打破它，只能成為更強的人。

短暫的溫存過后，奧美細男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暗地里也曾多次調查暗殺的幕后主使，可最終都無功而返，好像有某個強大的勢力介入其中，但凡摸到一點線索卻又很快的斷掉。

“解決完了？”

“還會有的，根本殺不完。”緣一倚靠在車窗旁，打了個哈欠，為了應付刺殺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個安穩覺了，艾托每天睡覺的時間都比他長。

“習慣就好，每個登上高層的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歷，不然你以為大名為什么要重建新選組。”奧美細男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炎熱的天氣對他這樣略顯豐滿的男人很不友好。

“我剛發家那會兒也遭遇了不少刺殺，甚至還沒發家的時候，我每次都是親自跟著商隊走的，那時候大戰爭沒有，小動作不斷，鐵之國中心還好，越是靠近邊境就越亂，其他國家更是如此，對于搶劫自己國家的人可能有那么一丟丟的心理負擔，但是搶劫其他國家的商隊他們恨不得將所有人的皮肉都扒下來，看看藏沒藏著金子。”

他輕描淡寫的形容著當年遇見的危險，真實情況遠比口中的話語更加兇險，奧美細男撩起長袍，露出衣袖下粗壯的胳膊，指著一處傷疤笑道：“看，這就是我當年屢次遇見危險的證據，這一刀差點砍斷我的胳膊，好在雇傭的武士拼死攔住，不然奧美家族早就不存在了。”

緣一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奧美細男也沒想他能說出什么話，男人不需要安慰的廢話，傷疤是見證他們潦倒時的記憶，像是烙印在身上的徽章。

“到了。”

馬車停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從車廂上下來，緣一有些驚訝的望著府上的名牌——廣田家族。

“很奇怪吧，”奧美細男挑眉，說道：“不過也還好，你們曾經也是相處了幾個月的同伴，交流起來應該會輕松一些。”

緣一盯著鐫刻在花崗巖上的‘廣田’二字，腦海里不禁回想起那個冷靜的少年，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一旁，和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高傲的像只穹頂之上翱翔的雄鷹。

向門衛擺明身份后，兩名面容精致，畫著戲妓慘白妝容的女人恭敬的行禮，帶領兩人前往廣田族長的書房。

偌大的庭院遍布許多走廊，鵝卵石鋪成的道路交錯在前院，這里居住著小部分不受重視的廣田族人，地方也較為狹窄。

緣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這還叫狹窄？已經和三船府的整個面積都差不多了好嗎！

奧美細男見怪不怪，真正的貴族的地盤就是這樣的，傳承是上百年的古老底蘊自然不是誰都能媲美的。

而這些外家的人也紛紛向著兩人投去疑惑的目光，廣田家組很少有客人，因為族長喜歡安靜，不喜吵鬧的環境，所以哪怕是宴客也不愿意大張旗鼓，最多是找鐵之國最大的居酒屋擺上一席。

到了中庭，里面是長滿荷花的水塘，四面八方的廂房圍繞著美景，隱隱能夠瞥見荷葉下游動的錦鯉，紅的、白的、黑的、金的.......緣一已經麻木了，三船府也有水塘，但也僅僅只是水塘而已，比起所謂的池塘也大不了多少。

這也真正讓他見識了鐵之國真正的豪門，遠不是以前那些落魄貴族能比的，兩者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差別。

一個少年失落的從內院走出，踉踉蹌蹌地站在走廊，臉上多了許多嶄新的青腫痕跡，眼神中帶著惱怒、恥辱和憤憤不平。

情緒最終都化作無可奈何，緊握長刀，低著頭，像只喪家之犬。

“信定少爺。”領路的女侍恭敬地叫道。

“滾！”廣田信定沒好氣的喊道，可隨即又有些害怕的瞥了一眼內院，生怕里面的人追出來。

扭過頭，余光掃視了女侍和身后的兩人，視線瞟到緣一的時候定住。

廣田信定皺著眉頭，他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少年，腦海里不停的思索著，然后恍然大悟。

緣一與他擦肩而過。

“喂，小乞丐！”

緣一頓住了，廣田信定見此徹底確定了，天底下臉上能有火紅色紋路的少年也就只有緣一了。

“你是誰？”緣一緊皺眉頭，這次稱呼他自從來到三船府就沒聽過了，眼前這個陌生少年勾起了腦海里曾經不堪的回憶。

“呵。”

等到的不是少年的答復，而是浮現著青光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