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黑色磚墻撞裂,義時神色痛苦,嘴角滲出血跡,苦澀的看著宛如快要站不起來的黑木源一郎,身上黑袍以盡數被鮮血染紅,有他自己的,也有義時的。
“你的影子武士比起龜三郎的來還差得遠呢,他當年可是能憑借這一招單挑三個我這樣的武士,才不是你這種冒牌貨色!”
黑木源一郎眼底盡染瘋狂之色,身上的傷勢比起義時稍微輕一些,但肩膀和腰子的兩處貫穿傷令他疼痛難忍,左手緊緊捂住傷口,免得失血過多休克昏迷。
“剛才那一腳至少踹掉我三四根骨頭.......”義時感覺胸口火辣辣的疼,下方的肋骨大約已經折斷,陪伴了他許久的伙伴也坑坑洼洼,刀刃呈現不規則的扭曲。
沒有力氣在用出下一個影子武士了,義時費勁地搬開壓在身上的磚頭,兩人這么大的動靜居然沒吸引其他人趕來,看樣子都跑到前方糾纏去了。
也好,義時也能夠不受拘束痛痛快快打一架。
“被女人侵蝕的男人,不配在拿起刀了,感情是武士的大忌!唯有做到無情才能成為人人稱贊的武士!”
“這一點不同意!”
義時勉強支起身子,半倚靠在旁邊的墻面,鼻子流出的鮮血進入嘴里,又順著下巴流到衣服里,整齊的武士髻散開,血污將長發粘成一縷一縷,模樣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你不該所有的無能都推卸到女人的身上去,她們默默守護在男人的背后,這樣的我才能夠放心的闖蕩!”義時吐出一口血沫,“溫柔鄉什么的,只有女人的懷抱才是男人的避風港,在那里我可以做到什么事情都不想,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就好像回到小時候一樣,被媽媽抱住的感覺。”
“一派胡言!”黑木源一郎失望的看著被女色侵蝕徹底的義時。
他扭頭繼續朝著朱砂的寢宮走去,和義時的糾纏耗費了他太多的時間,不知道首領會不會怪罪于他。
可還沒走兩步,義時已經從后面追上來,拖著受傷不輕的身體擋在黑木源一郎前進的路線上,張開雙臂,肆意笑著,“別走,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師傅到底是怎么死的!”
“蠢貨!”黑木源一郎徹底暴怒,咆哮道:“你和你師父都是蠢貨!徹頭徹尾的蠢貨!”
他將衣袖撕成長長的布條,緊緊纏在腰部的傷口,義時微微一呆,迎面與黑木源一郎撞在一起,男人的拳頭精準的命中義時的右眼,轉眼間烏黑青腫起來,眼眶周圍被打得滲血。
“嘶~~~好疼!”
“更疼的還在后面呢!”
木制刀柄重重敲在義時腦袋上,砸得他七葷八素,險些一跟頭栽倒在地,可即便如此也不愿讓出身后的路。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鮮血順著額頭流下,遮蓋視線,視野變得模糊不清。
木屐狠辣的踩在義時的手背,頓時整個手骨都碎裂骨折,黑木源一郎氣喘吁吁,說道。
“這下子你沒法拿起刀了吧。”
他低聲嘶吼著,聲音像只啞了的野狗。
“還不夠呢...”義時頑強的抬起頭,被血污遮蓋的臉露出瀟灑的笑,可配上他現在的模樣卻像是個表演失敗的小丑,承受著觀眾的臭雞蛋攻擊。
“真相...我只是想要個真相。”他昂揚的抬起頭,聲音斷斷續續,肋骨的傷勢愈發的嚴重,他現在連說話都要擠壓內臟,稍有不小心碎裂的骨頭就會插進他的心臟,然后狼狽又抱有遺憾的死去。
曾經抬起刀柄的右手被踩得粉碎,沒有及時的救治恐怕再也拿不起刀了,對一名武士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他們沒有時間去鍛煉另一只生疏的手去練習曾經練習多次的刀法,就像成年人看著小學生做題,自己想要嘗試的時候卻發現筆快要沒水了。
黑木源一郎愣了一下,似乎某個記憶從腦海深處掙扎的爬出,十幾年前好像也有個男人趴伏在他的面前,滿身是血,一笑牙齒都被鮮血染紅。
“就這么喜歡窮追不舍,你要是把這個勁頭放在修煉上早就打敗我了,用你的刀把我定在墻上,用最殘忍的酷刑逼我承認當年的事故。”
“我的使命可不是努力修煉然后打敗某人,這也只是附帶的而已,心結如果解不開,連去花街都感覺心臟被重重的壓著,一點也不盡興。”
義時一邊說一邊吐血,黑木源一郎好心的將他翻過身,平躺在地上,不至于壓到傷口死去。
“真是服了你了,師徒一個兩個都一個死樣子。”黑木源一郎無奈的說道。
“我不知道當年的真相...雖然我也是親歷者,但你師父確實是死在我面前的,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咽氣,那個平時懶洋洋一動也不肯動的烏龜,和他的殼死在了一起。”
義時瞳孔亮起光,繼續靜靜地聽著,黑木源一郎頹廢的坐在一旁,不得不說,他被這個頑強的小子擊敗了,換做是他恐怕在挨上一刀之后就跪在地上乞求原諒了吧。
“我只能說他是被殺的,被神明殺死的,所有人都被殺了,只有我活了下來。”
記憶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一夜,黑木源一郎依舊是個需要跟在別人后面的新人,和混跡多年的老油條相比,他簡直不要太單純,僅僅一天的時間就怕身上的錢兩輸的一干二凈,龜三郎就是最惡劣的那個,數著從他手里騙走的錢,大搖大擺的跑去花街快活,美其名曰適當的放松。
“那個老鬼,平時在我面前裝得人模人樣的。”義時輕笑,想起自己去花街的時候被師父拎著藤條追著抽,要是當時再靠近一點,是不是也能聞到師父身上花姬、夏姬、惠姬的香氣了。
凡是出任務,他總是躲在最后面,給他取名字叫縮頭烏龜,龜三郎也不爭辯,也就自然而言的坐實了這個稱號,從此沒人再叫他的名字,都縮頭烏龜縮頭烏龜的叫,他也不惱,出任務還是躲在最后面,但分錢的時候一點不含糊,少他一兩就跟要了命一樣。
“哈哈...咳咳咳!我還跟我說他是最強的武士...咳咳...”義時放聲大笑,胸腔一起一伏,觸碰到傷口,咳嗽不停。
“某種意義上,他確實是最強的武士.......”笑聲戛然而止。
黑木源一郎不愿意去回憶那一晚,那時他加入新選組整整一年,小白羊也混成了老油條,跟著前輩身后到處撒潑,突然那一晚首領下達了緊急命令,黑木源一郎從未見過那么大的陣仗,整個新選組傾巢出動,去獵殺一個黑夜里的神明。
黑木源一郎從不信世界上有神明,但相信死后下地獄會有拔人舌頭的妖怪,所以他一輩子都不說謊。
那一戰慘烈異常,所有人全軍覆沒,縮頭烏龜讓出了沉重的殼,壓在他身上逃過一劫。
自始至終他都沒看清那個‘神’究竟長什么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幾條胳膊幾條腿,只是伸出布滿獠牙血盆大口的觸手就已經令他們崩潰,玫紅色的眼眸像是注視了螻蟻。
義時忽然想起緣一跟他講過的故事,一個無數人前仆后繼只為了殺死鬼王的故事,他當時只是當著故事聽,以為緣一是遇見了那惡鬼,有感而發,胡亂編造一個看起來比較真實的故事來提高他的情緒。
可現在想來,那可能不僅僅只是個故事。
等到他神智恢復清醒的時候,義時已經被抬到墻角,黑木源一郎早已不見蹤影,青黑的地磚上流下一排血腳印,延伸到府邸的最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