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名，樹的影。</br> 對于朱棣，其實在朱英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絲絲忌憚。</br> 永樂大帝在后世的名頭，還是很響亮的。</br> 那可是在整個華夏歷史中，唯一一個以藩王之身造反成功者。</br> 這也是為什么朱英一直沒有真正去用朱棣的原因，最好的辦法就是放去大明外開疆擴土。</br> 但現在遼東，奴兒干的情況截然不同。</br> 首先在遼東，奴兒干兩地，可謂是一馬平川，無天險可守。</br> 黑土的縱橫面積很廣，很大，這也就意味著去守護糧產將會變得極為艱難。</br> 在這種情況下，毫無疑問，每當黑土地開始收獲的時候，必然會引起草原上及周邊勢力的眼紅入侵。</br> 從前還要費勁心思，越過長城進入內陸打秋風，常常是有來無回。</br> 現在不同了，直接沖過去就能搶。</br> 草原不平，戰爭不停，這就是往后遼東，奴兒干地區的真實寫照。</br>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需要真正的將才。</br> 倒也不是說大明沒有真正能打的了，相反，還很多。</br> 譬如淮西武將集團，隨便拉出一堆來。</br> 包括藍玉，也是可以調遣過去。</br> 但是他們的功勞，已經足夠大了，若是繼續鎮守遼東，奴兒干，這個中影響，會波及到軍權的平衡。</br> 他們本身就有許多舊部，現在已經是在削弱影響了，還放出去，就很難控制。</br> 那為什么朱棣就沒關系呢？</br> 首先是他的身份，他是藩王。</br> 藩王的兵員，將領，本身是來源于皇室的調遣，也就是說藩王本身的權力，來源于皇室本身，而不是將領個人，這也是為什么自古以來，藩王造反都不成功的主要因素。</br> 當諭旨下達，解除藩王權力的時候，幾乎很少有人，會選擇跟著藩王作亂。</br> 朱棣那邊，是個例外，究其原因，還是朱允炆師出無名，做事太絕，而且那個時機，也非常之不對。</br> 因為在朱允炆上位的時候，軍權有很大一部分掌控在藩王們手里，而這些藩王在面對朱棣和朱允炆之間的斗爭，一開始就是作壁上觀，甚至多有幫助朱棣。</br> 因為誰都不想引頸就戮，心里頭雖沒感覺朱棣能夠成功，但至少也要威懾一下朱允炆。</br> 當藩王們聯合起來，影響力還是很大的，而且那個時期，距離藍玉案才過四五年，大量的中層軍官被殺，也導致軍中衰落。</br> 還有諸多巧合，權謀，里應外合之類加持，這才有朱棣的成功。</br> 朱英怎么也想不出，若是僅憑朱棣一人，怎么能跟自己對抗。</br> 就算是安排朱棣去遼東，奴兒干，肯定也不是讓他一個人管著，自有掣肘。</br> 回想起朱棣一生，幾乎都是在馬背上渡過。</br> 哪怕是最后當了皇帝，都是不斷親征。</br> 直到第五次親征，身體承受不住后，才結束了戎馬的一生。</br> 比起皇帝，他更適合當個將軍。</br> “如果大孫覺得不妥，那便就算了吧。”</br> 朱元璋一直在觀察大孫神色，見其面有掙扎，顯然是在為老四的事情犯愁，便就直接開口道。</br> 朱英聞言，抬頭看向老爺子，正好捕捉到老爺子眼中的遺憾還有心疼。</br> 心下一動，開口說道：“不，孫兒覺得遼東奴兒干，四叔可去得。”</br> 朱元璋聽到這話，眼角展開，高興道：“大孫當真覺得沒問題嗎。”</br> 一個是自己的大孫，一個是自己的兒子。</br> 真要對比起來，朱元璋自然是毫無猶豫的選擇大孫。</br> 因為這是朱重八的大孫，老四是朱元璋的兒子。</br> 咋一看似乎有些矛盾，但實際就是如此。</br> 其實對于朱棣，在朱元璋的心中，還是十分喜歡的。</br> 曾經在朝堂上，對于朱棣，多次褒獎道：類咱。</br> 甚至開出過百萬面額的大明寶鈔賞賜朱棣。</br> 沒辦法，朱棣的喜歡，全靠各位兄弟的襯托，除了太子朱標外，幾乎沒有哪個兒子能有朱棣這般優秀。</br> 一個個的，名聲極差，按大明律，全都要給廢掉王爵。</br> 唯有朱棣，行事作風嚴謹，常年作戰少有敗績，在軍中的名聲極佳，在地方上也沒有過于劣跡。</br> 還跟自己一樣，喜歡殺貪官，錦衣衛核查下，證據確鑿，從無誣陷。</br> 不僅沒有虐待百姓，反而民生還算不錯。</br> 算比較成器的朱樉，朱棡，還有其他兄弟，根本無法和朱棣比擬。</br> 算馬皇后嫡子的，便就是老大朱標，老二朱樉，老三朱棡，老四朱棣，老五朱橚。</br> 朱棣雖不是親生，但也是掛在了馬皇后名下，這或許是因為對于誤殺碩妃的愧疚。</br> 小時候朱元璋不喜歡，長大了卻是喜歡得很。</br> 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在諸多兒子之中，只有朱棣跟朱元璋，長得那是最為相像。</br> 然朱元璋要是知道，在自己駕崩后，朱棣這個最像自己的四兒子，特地因為自己那句話：上夢人以璧置于項，既而項肉隱起微痛，疑其疾也。以藥傅之，無驗，后遂成骨隆然，甚異。</br> 然后給自己整了一張鞋拔子臉，或許現在就忍不住抄起棍子，將其一頓暴打。</br> 朱元璋這話的意思，是說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做了夢，夢到自己脖子上套了個玉璧，然后融入肉中，變成異骨隆起了。</br> 然后朱棣為了加強君主權威，就給父皇朱元璋整了個天子之相。</br> 因為龍臉一般是比較長的，所以也給自己父皇整了個龍臉。</br> 稍微還算好的，便是供奉在武英殿的畫像，還是以朱元璋本身為主，不然這到了后世都有些扯不清了。</br> 因諸般原因，在朱元璋的心中，朱棣朱英兩叔侄，應當是攜手以扶大明。</br> 卻因為朱英流落民間，老大身死，從而讓老四有了當皇帝的想法。</br> 在不知道大孫的時候，朱元璋其實也有過讓老四當皇帝的念頭。</br> 朱允炆還小，其他兒子沒一個入眼的，能夠對比的，也就唯有老四和允炆了。</br> 當然，現在就沒有這些考慮了，大孫回來，一切自當不同。</br> 因為大孫的回來，現在的朱元璋也平和了許多，比往日少了暴躁，動輒殺人的習慣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br> 對于大孫的想法，也非常的看重。</br> 朱元璋知道自己年紀大了，能活的年頭，一個將會比一個少。</br> 他明白大孫的性子，有些選擇，即便是自己強加在大孫身上，但等大孫即位后，只怕是依舊會改過來。</br> 大孫的情況不同，自己在接觸到大孫的時候，他已經成長起來了。</br> 十年時間，讓大孫的性格變得堅毅，也變得很難有大的改變。</br> 朱元璋是個聰明人，所以在對待藩王的問題上，他很尊重大孫的想法，不會刻意去強加。</br> 其實曾經對于朱允炆也是這樣，只是他沒想到，朱允炆這個孫子自己在的時候，答應得好好的，一轉頭就變了味道，強行動手。</br> 朱棣在當上皇帝后，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父皇，經常半夜驚醒，害怕遭到訓斥。</br> 其實倘若朱元璋真的知曉朱棣因為朱允炆強力削藩而奪了皇帝位，也頂多是訓斥幾句，并不會大動肝火。</br> 因為朱允炆的無情舉動，只會讓朱元璋覺得更加失望。</br> 即便是朱棣得了皇帝位，終究，是肉爛在了鍋里。</br> 或許，這個跟自己長得最為相像，性格行事也極其相像的兒子得了皇帝位，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br> 不過嘛，比起嫡長孫朱英來，統統靠邊站吧。</br> 能夠看到大孫對自家四叔不計前嫌，朱元璋還是很開心的。</br> “爺爺，四叔在行兵打仗上，還是非常不錯，尤其是對草原，情況熟悉，過去當有大用。”</br> 朱英沒有去回答關于自己跟朱棣之間的微妙關系。</br> 這些事情，心照不宣便就行了。</br> 朱元璋笑著點頭道：“大孫能夠這般想，當是最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當說什么兩家話，老四那孩子性格還是很直接的，沒太多的彎彎繞繞。”</br> 朱英默然不語。</br> 老爺子這般想，那是因為朱棣在老爺子面前，從來都是服服帖帖，論起城府深，只怕是這皇室上下，沒幾個能出左右的。</br> ......</br> 因著過年的關系，似乎所有人都開始變得清閑下來。</br> 不管是皇室還是百姓，都在忙著置辦年貨。</br> 一些窮酸書生，也頂著寒風擺攤，幫人寫對聯。</br> 尤其是今年的年貨，比往年還要來得更加的實惠，便宜，就更加引起了熱潮。</br> 在年貨這塊，朱英早有準備，大大小小的貨物，不斷的朝著宮內運輸。</br> 這其中包含百貨，但凡宮中所屬，上至后宮嬪妃，皇室子孫，下至宦官婢女，禁衛京官，皆有所賜。</br> 假若是家中有子女的，還能得到紅封，也就是壓歲錢。</br> 不過主要還是象征意義為主，畢竟這年頭，家里六七個孩子的多得是，不可能去封六七個紅封。</br> 紅封里面，按照品級大小不同，自十文到十貫鈔不等，算是個喜慶。</br> “太孫殿下真是大氣，咱們大明二十五載，數今年正旦，最為熱鬧。”</br> “那自然是，你且看現在距元旦還有八日，這年味已經趕超往年了，我聽說呀，太俗殿下還招了四海八分的戲班到京師來，輪流唱戲。”</br> “今年可大不相同，咱們太孫殿下回歸皇宮，圣上爺孫重逢，這般喜事，自然要大辦一番，且太孫殿下入宮后，圣上可有錢了。”</br> “嘿嘿，怎得沒錢，那么大的商會，咱們年貨，哪個不是從群英商會購置的，如此大的體量，這賺的錢財，怕是得新建一個宮殿才能裝得下。”</br> “話不是這么說，現在咱們買的貨物，可比往年便宜太多，我看這商會由太孫殿下操持，對于咱們這些老百姓，當真是個大好事。”</br> “往年幾十文都買到的貨物，到了現在，差不多都多得半數，當真是天大的福澤。”</br> 宮內宮外，喜氣洋洋。</br> 尤其是在京師的百姓，可謂是得到了偌大好處，就算是最下等的流民，也有專門設立地方，供其飽腹。</br> 這么大一筆開支，全由群英商會開出，絕對的大手筆。</br> “大孫，這般多的錢財，怕是要花費巨大吧。”</br> 宮里頭，感受過熱鬧后的朱元璋，不由找到大孫來詢問。</br> 往年的正旦春節，可沒這么大的開支，因為本身初建國，國庫里也沒多少余糧，所以在重大節目上，還是有所控制，相對來說要節儉許多。</br> 這次同意大孫操辦正旦春節事宜，可如此宏大的場面，尤其是對于宮中的一些安排，朱元璋好奇之下，看了歷經數次修改后的章程，就感覺心口有些堵得慌。</br> 往年章程也不少，但主要是在禮儀方面。</br> 主抓百官朝賀這塊。</br> 現在可不僅如此，多了許多節目，表演，戲曲，說書，甚至還有皇宮中專門設定的美食廣場。</br> 單單就奉天廣場，正旦就有極為宏大的跨年大型節目活動。</br> 里面所涉及到的煙花，就清單便就有十多頁。</br> 這讓一貫節儉的朱元璋，大呼難以接受。</br> “爺爺放心，這些花費看似巨大，實則無須花費內帑一分錢，且不止如此，孫兒的商會之中，這些當有得賺。”</br> 朱英自信的回道。</br> 朱元璋好奇問道：“跟咱說說，這么大的花費，咋就有不花錢還能賺錢的道理？”</br> 朱英神秘一笑，解釋道：“爺爺可是聽過天界寺頭香？”</br> 朱元璋點點頭，道：“咱自然是知曉的。”</br> 天界寺，京師三大寺廟之首。</br> 歷來風俗，早有爭頭香的說法，認為這可以給人在新的一年帶來好運。</br> 現在的爭頭香，還沒有后世那般厲害，花費數百萬，只為一頭香。</br> 如今能到天界寺，亦或是京師三大寺的靈谷寺和大報恩寺得頭香者，不是宮中貴胄，就是朝堂重臣。</br> 商人，即便是花費再多錢財，也沒那個資格。</br> 但這可不代表，他們沒有這個心思，在后世商業發達起來后，花費最多最大的，便就是商人了。</br> 朱英深諳其道，因此在正旦節日那天，增加了一個環節，便就是這個環節，足以抵扣花銷不說，還能有所結余。</br> 而這個環節的名稱便是：給陛下拜新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