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宏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徐家在山東、河北、山西一帶走鏢多年,無論是綠林還是官府,徐家都是能說上話的地方大族。
且徐家歷任家主皆以仗義疏財聞名江湖,對黑白兩道的朋友一向不吝財帛。今天這打死徐家太爺的,也就仗著是衍圣公府的家奴,不然就靠著徐家門下幾百弟子,早就給這行兇之人剝皮抽筋、吊在樹上示眾了。
可論起今日之事,孔家這十幾個家奴也頗有那么一點委屈,以徐家太爺的身份,孔家這十幾個奴才自是不敢主動招惹的。他們今天先是與幾家佃農發生了爭執,偏偏徐家太爺打此路過,一見這架勢,一向喜好打抱不平的徐老太爺便上前跟他們理論起來。
一開始,這群奴才還不敢招惹這位脾氣火爆的徐老爺子,可偏有那好事之徒,指名道姓嚷嚷著就是他們衍圣公府的少爺孔興燮勾結糧草轉運司,將朝廷發給曲阜、兗州和周邊十幾個縣的民夫口糧悄悄走私給了女真韃子。
仗著衍圣公府在曲阜周邊的惡名,孔家的家奴們對此自是不屑一顧,可這人卻是越說越激動,不僅說得有鼻子有眼,更是把孔家誰人經手、買了多少米糧、經哪出轉運的事兒全都點了一個明明白白。
如此一來,本就憋著一肚子火的百姓把怒氣全都撒向了孔家這群人,而帶隊催租的孔府管事顯然是個知道一點內情的,見那人居然說得如此清楚,大驚之下更是又羞又惱,結果腦子一熱,居然就指使著手下想要上去抓人。
可那叫喊之人卻滑溜的像條泥鰍,上竄下跳間不僅沒叫孔家的人得了手,反叫他抽冷子給撂倒了三四個,孔家管家當下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大罵這群家奴廢物的同時,居然抄起一把地上立著的柴刀就沖了上去。
眼見孔府奴才們欺負百姓,徐老爺子自是不愿看著鄉鄰受欺,于是就領著幾個隨從上去拉架。
但管家本就是在鄉里橫行慣了的,開始也是顧及徐家門里都是習武之人,多少的想留點顏面,可這徐老爺子擺明就是拉偏架,激動之下就招呼手下先動起了手。
徐老爺子這邊雖說人少,但仗著一身功夫和周圍百姓幫襯,孔家的奴才們根本就沒討到半點便宜。
混亂中,不知何處飛來的半塊磚頭竟直接砸在了管家的眼眶上,被鮮血糊了一臉的管家立刻就失去了理智,揮舞著手里的柴刀就沖向了對面。
好巧不巧的,徐老爺子偏偏此時腳下一滑,一個踉蹌就跌向了迎面沖過來的管家,鋒利的柴刀又好巧不巧的正砍在了老爺子的脖頸上,等到眾人反應過來,徐老爺子已經倒在血泊里,身子抽動了幾下便直接咽了氣。
見出了人命,混亂的人群立刻就向著四下散去,可更好巧不巧的,兗州府的十幾個差役奉命來抓民壯,一聽出了人命,又見死的是本地大族中的徐家太爺,不由分說就先把一干人等全都索拿到了府衙。
而兗州知府張可萬一聽事情牽扯到了衍圣公府跟徐家,竟直接嚇得躲到了府衙內院,他這邊剛剛藏好,氣勢洶洶的徐家人便抬著老太爺的尸體圍了府衙大門來討說法。
一聽徐家人到了,膽小怕事的張可萬頓時更慌,一面叫人把府衙大門堵死,一面派出幾個心腹衙役翻墻而出,連忙去向本地衛所跟錦衣衛求援。
但今天的事情就是這般巧了,兗州府的衛所駐軍前幾日剛剛接到大都督府的調令,連同治下十幾個縣的駐軍,全都跑到了濟南府去參加什么“集訓”。
據留守的十幾個老弱士卒說,這里的駐軍百戶不但帶走了全部將士,臨行前還把庫存火器火藥全都裝上大車運走。
這次集訓不但是大都督府的命令,前來巡視的更是有都指揮使一級的高級將領。按照慣例,這等規模的集訓,再有十天半月只怕也完不了,直接就把求援的衙役給打發了。
無奈之下,這幾個衙役才慌慌張張地來到錦衣衛所求援,只盼著這支兗州最后的朝廷武裝能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趕緊去給自家老爺解圍。
稍冷靜一下,似是想到什么,姜宏松開拎著小旗官的雙手,返身坐到了一旁椅子上琢磨起了事來。
“大人?”
見自家百戶遲遲沒個動靜,這傳話的小旗壯了壯膽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問了一句。
唔了一聲,姜宏似是才回過神來一般,又想了一下,只見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副輕松模樣地說道:“張大人這是反應過度哩!他也不想想,沒有五軍都督府或者袁大都督的令諭,他一個文官,就敢擅調兵馬去彈壓百姓,那可是要丟官帽的?!?br/>
“再說,老子不過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咱這衛所里就是算上做飯的伙房,那也不過百十口人不到,莫說徐家那群莽夫,就算幾百個普通百姓,咱老姜也是愛莫能助?!?br/>
“何況徐家又是苦主,這解鈴還須系鈴人,衍圣公府若是有個交待,徐六如只怕也不會再來尋事!你去把老子的原話轉達給那衙役,孔家在兗州也是有族人的,只要是那幾個有頭臉的出來表個態,再把這行兇之人交出來也就是了!”
微微一愣,這小旗官雖然覺得自家大人說得在理,可心里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味,但一時間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當下只好告了聲退,趕忙去前院傳話了。
只見這小旗官前腳剛邁出院門,姜宏整個人忽地一下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當下就在這不大的院里來來回回地走起了圈。
直到傳令的小旗返回復命,姜宏這才停下腳步,向著前院掃了一眼,見沒人跟來,把身子湊近問道:“打發掉了?”
小旗官到這個時候也覺察到了事情不對,忙拱手道:“打發了,屬下愚鈍,不知大人這般卻是作何?”
姜宏先呼出一口濁氣,刻意壓低了聲音道:“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蹊蹺,要說沒人在里面搗鬼,那才是咄咄怪事!你再仔細想想,凡是有欠下民夫錢糧的地方,又都是哪幾個府縣?其間可有何聯系?”
略想了一下,這小旗官恍然大悟似地一拍大腿說道:“我的天爺,還是大人您考慮的周到,這些府縣,可不都是衍圣公府的人在打點!我滴個乖乖,哪個老爺這么大的手筆,竟把主意打到了衍圣公的頭上?”
姜宏苦笑一下,以他在錦衣衛多年的經歷看,別說是他山東錦衣衛,就算是京師里兇名在外的田、許二位大人,那也是不敢擅自去捅衍圣公府這個馬蜂窩,真是有人動了這等心思,也只有自己這群鷹犬的那位主子了。
“這兗州不能留了,趕緊召集弟兄們,先將家小送出城去,好在咱們在山中有個據點,先把妻兒老小都安置在那里好了!”
“你的家中就你一人,家里那些破爛也不用要了,立刻騎上快馬,速去曲阜探個究竟。一有消息,便去據點找尋我等就是!”
眼見事情苗頭不對,姜宏也只能先如此做了,但職責所在,叫他把手下人全都撤出兗州地界他也是不敢的,只能先退到山里的據點,靜觀其變也就是了。
見姜宏說的嚴肅,這小旗也不敢怠慢,轉身就要去備馬。
就在此時,院門再次被人推開,只見一個精瘦的黃臉中年人掛著笑意,順著兩名力士推開的大門向內走了進來。
心急如麻的姜宏張嘴正要罵上兩句,可一看清來人,立刻就換上了一副笑臉,腳底下更是連邁數步,迎著來人就要行上一個大禮。
“我的解五爺,您老來了怎不知會一聲,兄弟正要去尋你哩!”
被稱作五爺的人怪笑兩聲,先一把扶起了姜宏,緊接著笑罵道:“老子在外面可是聽了個分明,你小子還是這般滑頭。怎么?嗅出這里面的事情不對了?”
示意手下先退,姜宏一把拉起解五的一只手道:“我的好哥哥,您快別賣關子了,此間不是講話之地,咱們屋里去說!”
按住姜宏的手腕,解五把頭湊近道:“還去個屁的屋里,老子既然到了,你小子應該也吧嗒出了味道,事情已經到了這步,老子也就不瞞著你了……”
抬手指了指天空,解五壓低了聲音道:“此間之事,都是那位爺的意思,明著告訴你吧,這徐家可不簡單,明著做走鏢營生,暗地里,他徐家門里有一個算一個,那都是那白蓮教的余孽。”
驚得瞪大了眼睛,姜宏的整張臉都嚇得沒了一絲血色。
各地的錦衣衛所,干的就是偵緝地勾當,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就有這么一群白蓮教余孽,這一個失察的罪名他姜宏怕是脫不開了!
干笑兩聲,解五自嘲般繼續說道:“此事怪不得你,那徐六如行事素來詭秘,你這最多就是個燈下黑,也不瞞你,這條消息,還是西廠那幾位供奉老爺們探到的,上面又有大動作,所以才刻意把消息給瞞了下來!”biqubu.net
倒吸了一口涼氣,姜宏問道:“我的五爺,您可不要誆我,上面這般做,這一旦激起民變……”
做了個噓的手勢,解五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老子看在你我同門的份上,這才尋個由頭親自到了兗州,實話與你說吧,上面的意思,這把火那是一定要燒到孔家身上的。也不光這曲阜和兗州,周邊的衛所士卒早就匯合到了一起,登州那邊也早就布置下了大軍,只要這幫白蓮教的愚夫愚婦們得了手,朝廷自會把他們一勺燴了。”
見姜宏還要問,解五直接說道:“要不是這白蓮教余孽實在太過分散,朝廷也斷然不會出此下策,還有,這十幾個府縣的知府跟縣令無一不是孔家鐵桿,朝廷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們聚到了曲阜周邊,為的就是將孔家在山東連根拔起。只是這動手的,只能是這群無君無父的白蓮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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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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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