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月人世代與大海為鄰,如今雖迫于無奈住在比奇省,卻并沒有忘記祖輩遺留下來的生存技巧。他們將比奇小村建造在麗水之畔,就是想借助滔滔江水,繼承延續(xù)打漁修船的水上生活。</br>
所以所有的蒼月孩子,除了在武館修煉以外,還有另外一項技能要學,那就是修船造船的技能。</br>
江面不如海面,而且由于條件限制,也不可能再修建一個,如當初蒼月島西造船廠那么大規(guī)模的學習場所。于是蒼月人就在江邊搭建了一個碼頭,再在碼頭邊開辟出一片工地,在工地上修造一些舟舸單桅的小船,權當教學之用。</br>
云飛揚一路閑逛,來到江邊。抬眼望去,江面上帆影點點,倒也壯觀。再側頭望向岸邊工地,亦是人來人往,一片忙碌。數(shù)十艘各類船只,擺放于工地各處。千余名少男少女,圍在船只周圍,或聽取‘監(jiān)護’講解船體結構,或自己動手學習制作。</br>
云飛揚眼望這一切,既感好奇又感興奮。三兩步跑上工地,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待在工地上逛了一圈后,也綰袖搓掌,跟著那些少男少女開始學干起來。一旁教學的‘監(jiān)護’雖見他面生,但看他勤快,也就沒有多理,個別甚至還上前給他指點一二。</br>
待到日薄西山,工地收工,云飛揚才意猶未盡的離開工地。剛走到所住的木排矮房前,便看見千帆舞已坐在門口等候,不由一拍腦門:“哎呀!我只顧著學習修船造船,怎么忘了這假小子要給我送吃的。怕是讓她久等,要抱怨了。”</br>
的確,千帆舞顧念著云飛揚一天沒東西吃,武館修煉一結束,便匆匆趕往這里。不想云飛揚并不再,心下一陣失落。在屋前等了一會,看著天色漸暗,不由焦急尋思:“大哥在這里人生地不熟,能上那?該不會……不會是被比奇城的‘監(jiān)護’追到這里帶走了吧!”</br>
又想:“我昨晚好好跟他說了,讓他在這等我。怎么他就是不聽。”心中正郁結猜測,便看見云飛揚回來,頓時一臉怒容的沖上去吼道:“你跑哪去了!害得人家在這里等你半天。”</br>
云飛揚知惹不得她,忙陪笑道:“我出去逛了逛,心惦著你要來,這不就趕緊回來了嗎!”</br>
“你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好逛得。要是被城中‘監(jiān)護’看見,鐵定會抓你回比奇城。”千帆舞嘟著嘴嚷道,但見云飛揚陪不是,語氣也就沒那么硬了。</br>
云飛揚心道:“我今天跟‘監(jiān)護’待了一天,怎么也不見他們抓我。”然口中卻道:“我……我在這里待了一天,實在閑得無聊,也就是在周圍逛了逛。”</br>
“餓了兩天肚皮,你還有力氣逛?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給你帶食物來了。”千帆舞說著,故意扭動了兩下腰桿,將吊在腰后的食品包蕩來蕩去。</br>
云飛揚知她是在逗自己,只裝作沒有看見。摸著肚子道:“你不說還罷,這一說還真是餓的不行了。”</br>
千帆舞見他并不上當,戲弄之心也就淡然無味了。取出食品包遞過去道:“給。別餓出病來。”</br>
云飛揚故意一臉驚喜,大聲道:“你真給我?guī)澄飦砹恕!鄙焓纸舆^,打開包裹,兩個饅頭,兩個干餅,兩個包子,正好是一個孩子一天食物量的一半。心想武館里每個孩子的口糧都是定量的,從沒有管飽,吃多少算多少的說法。她給我?guī)淼氖澄铮ㄊ菑淖约耗欠菘诩Z中省下來的。一時心中感動。只覺一天的堅持確實值得。</br>
千帆舞見他欣喜,心下一陣得意。但面上卻是一副不以為然表情:“本姑娘說過的話還能有假。”隨即又笑嘻嘻的道:“快吃吧!”</br>
云飛揚點點頭,將食物分成兩半,自己拿一半,另一半遞給千帆舞道:“我們一起吃。”</br>
千帆舞一甩手:“大哥吃,小妹已經吃飽了。”說完做出一幅酒足飯飽的樣子。</br>
云飛揚臉一沉:“你莫裝了,就你那幅饞樣,還有吃得飽的時候?快拿去!”</br>
千帆舞看了一眼云飛揚手中的食物,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平時都吃不飽的她,突然食物減半,如何能夠不餓。但要就這樣讓她放棄自己一言既出,八馬難追的誓言,卻也不易。道:“大哥,另一半已被小妹吃了,你手上的這一份是專門給你留的。”</br>
“就那點東西,你吃的飽?快拿去,把這也吃了。”云飛揚皺著眉道。</br>
千帆舞又咽了一口口水,心中遲疑,抬頭看向云飛揚道:“可、可我如果把這吃了,你不就吃的更少了,你、你不餓嗎?”</br>
“餓點肚子算什么!我是大哥,有好吃的自然應該跟小妹分享。”云飛揚學著千帆舞昨天的口氣說道。</br>
“大哥,我……”千帆舞欲言又止,雙手在身后緊扯衣角,還是忍著沒有伸手。</br>
“昨天祭拜的時候你怎么說得?我們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要是不吃,那我也就只能不吃了。”云飛揚放下食物道。</br>
“我……我……”千帆舞終于伸手接過了食物,放在嘴邊細細的咀嚼起來。但眼圈卻也忍不住發(fā)起了紅。不過這一次她并沒有回避云飛揚的目光。</br>
第三天,云飛揚照樣在工地上學了一天,只是這次他記掂著千帆舞要來,算著武館散學的時間,提前回到了木排矮房前。</br>
當千帆舞提著食物來找他時,他正背負雙手望向比齊城的方向。暮色中望著云飛揚粗獷的背脊,千帆舞心中升泛起一股微妙莫名的感覺,靜靜來到云飛揚身后,輕問道:“大哥,想比齊城了吧!”</br>
云飛揚回身點點頭:“從小在比齊城長大,這一下就離開了三天,心里確實怪想的。”</br>
“那你就回去吧!”千帆舞悠悠的道。</br>
“偶?”云飛揚一愣,沒想到千帆舞會說出這樣的話,隨即笑著故意道:“我這樣回去,那在你心中的偶像形像,豈不是要大打折扣。而那些本來羨慕我的人,不是個個都會笑話我。”</br>
“他們要笑就讓他們笑好了,你又不是為他們活的。”千帆舞語氣緩慢悠長,似是有無限心事。</br>
千帆舞會說出這樣的話,著實讓云飛揚吃了一驚。當下仔細端詳起千帆舞,試探著道:“這好像不應該是從我那個玩世不恭、調皮搗蛋的小妹口中說出來的話吧!”</br>
千帆舞淡淡一笑,道:“大哥,你對我好,我自然也對你好。這兩天我自己靜下來好生想過,你在這里呆下去不是辦法。別人看你或許是羨慕,因為你做了他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但這樣的羨慕又有什么用呢!人一輩子長得很,做事情終須腳踏實地才能做成。你應該為自己以后的生活著想一下。”</br>
性情乖僻的千帆舞,會一下子說出這般道理,看似不可思異,實則也合乎情理不過。她在剛認識云飛揚時,與云飛揚不過萍水相交。對他的看法,就猶如一個外人,對另一個做了自己想做,卻不敢做的事的人的看法一樣。心中既充滿羨慕,又無限崇拜,覺得他全身上下都閃著光輝。</br>
可隨著交往的深入,她開始慢慢設身處地的為云飛揚著想。這才發(fā)現(xiàn),在那光輝的背后,其實掩藏著許多危機。這危機往往會被外人所忽視,但對于真正關心、愛護他的人來說,卻猶如記記悶錘,隨時提醒著他們所關愛的人可能會面臨的困境。</br>
此時的千帆舞就是這樣。云飛揚對她好,所以她也要對云飛揚好。這內心立場的一改變,立即讓她看到的,再不是云飛揚那些外在的光輝,而是那光輝后的危機。</br>
耳聽著千帆舞那充滿關懷,為自己著想的話。云飛揚心底也是一陣感動。忍不住就想將自己如何到比齊小村的真像說出來。</br>
然而話剛到嘴邊,千帆舞已遞過裝滿食物的袋子輕聲的道:“大哥,你將這些東西吃了,明早就回比奇城。好好給你們城主認錯,好好在武館修煉。等你………等你出了武館,再來這里找我。”這話說得聲音本就極小,到最后更是有如蚊吟。</br>
云飛揚并沒有聽清她后面的話。但卻明顯的感覺到,接過的食物比昨天多了許多。心中一怔,便已知這是千帆舞知道自己又會分一半食物給她,為了能讓自己多吃一點,她干脆一點不吃,將全部口糧都帶來所致。</br>
將食物接在手里,云飛揚心底雖跟明鏡似的,卻也不愿點破。跟昨日一樣,將食物分了一半給千帆舞,坐在地上若無其事的吃了起來。只是食物在嘴里研磨,久久難以下咽。</br>
“哇,明月高懸、風輕云淡,再加美人在旁,耳鬢廝磨,好生讓人羨慕。”一個聲音突然從木排矮房后傳出,接著五、六個青年從屋后閃了出來,當先一人,儀貌猥瑣,面帶冷笑。聲音正是從他口中發(fā)出。</br>
云、千二人大驚,迅速從地上跳起。云飛揚不自覺的將千帆舞拉到身后,靜觀眾人,看他們有何企圖。</br>
猥瑣男子向前走上兩步,一臉皮笑肉不笑的道:“兩位可真會找地方。這里四處了無人煙,確實挺適合談情說愛的。”</br>
見幾人將自己與千帆舞誤認為是情侶,云飛揚急拱手糾正道:“朋友誤會了,我和舍妹在這里不過談天而已,絕非像兄臺所想的哪樣。”</br>
猥瑣男子冷笑一聲道:“誰是你的朋友,別給我套近乎。談天何時不能談?何地不能談?卻為何要選在這夜深人靜、無人之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