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上早朝,被天子親自點名,激動的臉色漲紅。 天子問政事,顧大人站在大殿中央侃侃而談。 天子一開始興趣盎然,很認真的傾聽。結果越聽,臉色越臭,越發失望。 莫非顧大人不擅政事? 于是天子問戶部財政,如何開源節流。 顧大人難得有機會在天子面前表現自己,恨不得將肚子里的墨水一股腦全倒出來。 然而,他的看法,全都是一些老調重彈,天子早就聽得耳朵起繭。 天子很失望。 顧玖明明那么聰慧,生財的想法那么多。為何顧大人如此愚鈍。 陳大昌伺候在一旁,低頭,嘴角微微一揚。他就知道天子會失望。 天子揮揮手,“顧愛卿退下!” 一句話就將意氣風發的顧大人打回了原形。 顧大人有點懵,他正說到高潮處,為何叫他退下。 天子叫他退下,他只能乖乖退下,回到隊伍里。 顧大人患得患失,他說得不好?表現不好? 他說的辦法,可都是戶部常常提起的。 眼睜睜看著天子對他失去了興趣,更不會有提拔他的心思,顧大人黯然神傷,心情很是抑郁。 大殿內,唯有少府家令,少府獄丞知道真相。 他們對顧大人報以同情,顧玖為顧大人爭取來的機會,可惜了啊! 看來顧玖的聰明才智遺傳于母親,而非父親顧大人。 聽說顧玖的母族姓蘇,也是世代書香,只是如今落魄了。 等回去后,打聽打聽蘇家的近況。 …… 渭水河畔,南來北往的商家剛一下船,就見識了新奇的東西,名曰:海報! 精美的海報上面,用著夸張的字眼寫著如下內容: 想快速致富嗎?想走上人生巔峰嗎?想讓錢如流水一樣流轉嗎?請來雨花巷,這里能實現你的夢想。 夸張的字眼,配上精美的房舍,口岸,堆積如山的貨物畫面,第一眼就抓住了眾多商家的目光。 夠新奇! 夸張不要緊,精美也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新奇。 新奇才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與此同時,有伙計在渭水河畔吆喝,“貨物船運,直接進京城,代繳城門稅,雨花巷碼頭卸貨,價錢公道。每天來回十趟,手快有手慢無,快快來啊!” 南來北往的商戶瞬間就被代繳城門稅給吸引住了。 紛紛涌上去,圍著伙計,“真的代繳城門稅?你們怎么收錢?” “雨花巷碼頭在哪里?” “一船貨物多長時間能進京?” “靠不靠譜啊?” 眾人七嘴八舌,各種問題拋向伙計。 伙計干脆往柜子上一站,居高臨下看著圍過來的商戶,“第一,我是四海商行的伙計,我們四海商行經營各種生意。包括從渭水河畔到內城河這一段的貨物航運,記住,這一段航運我們四海商行是京城獨家經營。凡是沒有四海商行標志的,說能幫你們運貨進京城,代繳稅收的,統統都是騙子。 第二,我們之所以能幫你們代繳稅收,是因為我們四海商行有大來頭,我們背靠少府。少府那可是天子的私庫,試問天下誰能大過少府? 我們四海商行有少府的手令,城門吏絕不會為難,由我們出面,只要你們的貨物不違禁,絕對能夠順利通關。 當天在渭水河畔卸貨,當天貨物就能進京,到達雨花巷碼頭。比起過去要花費三四天才能將貨物送進京城,還要請車行,請力夫,打點人情關系等等花費,我們四海商行收費絕對公道。不僅能替你們省下時間,還能省下大筆人情開銷。 誰有需要,請到我這里登記,我現在就給你們安排船只貨運。你們不放心,可以自己跟船,看看我們四海商行有沒有能力幫你們一天通關。保證天黑之前,貨物就能進京。” 伙計吆喝完,有人遲疑,有人觀望,有人看笑話,當然也有人踴躍嘗試。 “我先定五艘船,都是絲綢布匹,今天能不能通關?”一位年輕公子,手持折扇,不像個生意人,更像個世家公子朗聲問道。 伙計大喜過望,還以為會跑空,沒想到真有人定船。 “這位老板有眼光,請到這邊登記。五艘船是嗎,我們要派人上船驗貨,確保沒有違禁。” “沒問題,盡管驗貨。” 年輕公子很干脆,跟在他身邊的管事上前,同四海商行的伙計辦理手里。 “公子為何要定船?我們有長期合作的車馬行,派人通知一聲,他們就會派人派車幫我們將貨物運到京城。” 周謹搖著折扇,饒有興趣地說道:“你不覺著很有意思嗎?這個新冒出來的四海商行,雖然不清楚具體的來頭,也不知道伙計口中說的背靠少府是不是真的,但是既然敢承諾當天通關,當天進京,本公子就認為該嘗試一下。 如果四海商行真有這樣大的能耐,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一種新的生意模式的誕生。改明兒我們直接回南邊,將這種模式直接復制到海運碼頭,會有什么樣的效果?” 管事面色一變,“如果真能復制,等于是公子就掌控了整個碼頭。所有貨物進出,都逃不過公子的法眼。” 周謹笑了起來,“孺子可教。你去跟船,將他們操作的每一步都牢記下來。本公子就坐馬車,先去海報上的雨花巷看看。想必這個雨花巷碼頭就在雨花巷附近,我們就在雨花巷碰面。” “公子一人進京,這如何使得。公子千金之軀,可不能以身犯險。” “無妨,有老鄭他們在,出不了事。” 周謹坐上馬車,緩緩朝城門而去。 在過去,南來北往的商戶,將貨物運到京城外渭水河畔后,請力夫,請車行,用驢車,騾車,牛車,短則兩三天,長則十天半個月,才能將貨物運送到京城。 經過城門的時候,還需要提前打點,繳納一筆城門稅,確定貨物沒有違禁才能進京銷售。 這期間考驗的就是商戶的人脈關系,管事的能力。 像那種初次跑京城的商家,通常都會找同鄉帶一帶,主要就是為了應付各路小鬼。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碼頭的小鬼是第一關,城門小鬼是第二關,到了京城還有第三關第四關無數關等著。 總之,想要將生意做到京城不是那么容易的。 四海商行橫空出現,直接替商家省卻了第一關第二關,對商家來說是極大的方便。 省時省事還省錢,還不用操心,這種好事其實商戶們都樂見其成。 目前大家還在觀望,只因為不確定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反饋回來正面的消息,不用懷疑,四海商行設在渭水河畔的辦公點一定會被南來北往的商戶給踩破的。 繳納了入城稅后,周謹順利進入千年古城,大周京城。 京城很繁華,毋庸置疑。 周謹干脆下了馬車,四處走走看看。 他是第一次來京城,對京城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他在茶樓喝茶,隨口問小二,“雨花巷怎么走?” 小二立馬興奮問道:“公子也是為了買雨花巷的房子嗎?趕緊去排隊拿號牌,聽說過幾天就要開盤了。” 周謹一臉懵逼。他自詡見多識廣,出過海,去過草原,到過荒漠,小二口中的號牌他能明白,開盤又是什么鬼。 他試著問道:“雨花巷很有名嗎?” 小二笑了起來,“公子是剛從外地來的吧?難怪不知道雨花巷。知道湖陽郡主和李家嗎,就是李德妃的那個李家。 上個月,湖陽郡主對李家大打出手,砸了李家鋪面,還將李大郎打個半殘廢,鬧到御前打官司,知道為什么嗎?就是為了雨花巷。 現在京城無人不知雨花巷,一聽說雨花巷要開盤,連我家掌柜口袋里沒幾個錢,也跑去湊熱鬧領了個號牌回來。” 周謹內心驚疑不定,“堂堂郡主打外戚,就為了一個雨花巷?” “那是!湖陽郡主巾幗不讓須眉,叫我說,那李家就該打。” “王小二,你又在胡說八道什么?還不趕緊去干活。”掌柜出面呵斥小二。 小二一臉心虛,趕緊跑了。 掌柜到周謹面前賠禮道歉,“公子千萬別聽小二胡說八道。李家和郡主娘娘都是貴人,哪是我們小民能議論的,是吧。” 周謹揚眉一笑,“剛才聽小二說,掌柜領了號牌?幾號?” 掌柜眉開眼笑,“就是湊個熱鬧。” 周謹笑道:“我要是沒理解錯的話,開盤是指賣房子?” “對對對,這好像是叫做預售,對,就是叫預售。先交錢買,過幾個月他們才交房。我聽看過樣板房的人說,那房子真好。又靠著碼頭,人來人往,熱鬧得很。在那邊做生意,生意肯定差不了。” “掌柜能不能將號牌讓給我,我出錢買。” “這?可是登記的是我的名字。” “沒規定不能改名字吧。” “那倒是沒有。” “我出二十兩買掌柜手中的號牌,如何?” 掌柜呼吸一窒。別看他是掌柜,那也只是個打工的,一個月工錢也才一兩五錢。 二十年抵得上他一年的收入。 掌柜二話沒說,就將號牌讓了出來,換了二十兩。 拿著刻著貳拾號碼牌,周謹離開了茶樓,直接前往雨花巷。 雨花巷被圍了起來,聽動靜,里面正在緊急施工。 雨花巷后面的內城河,淤泥被清理干凈,兩岸種植了樹木。還建了一個不大的碼頭,足夠同時停靠二十來艘小貨船。 碼頭很冷清,并無貨物運來。 但是該有的裝備,一樣不少。 顯然,這個四海商行敢出來招攬生意,不僅僅因為有靠山,還因為他們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只等開張營業。 白仲帶著人從工地里面出來。 周謹迎了上去,“請問,哪里能看樣板房?” 白仲上下打量周謹。 周謹嘴角含笑,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 白仲說道:“十日后,雨花巷正式發售,屆時會開放樣板房。到時公子趕早。” “請問,你們已經發出多少號碼牌?” “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白仲拱拱手,帶著人離開。 他很忙。 雨花巷能不能賺錢,全看十天后的發售效果。 所以這十天很關鍵,要盡可能招攬更多的商戶參與到這場盛事中。 周謹含笑目送白仲離開。 雖然白仲刻意壓低了嗓音,但是周謹依舊聽出一絲不尋常。 有意思,雨花巷竟然是一名太監管事。 看來市井傳言并非空穴來風。 市井傳言,雨花巷是湖陽郡主的產業。還有一種說法,雨花巷是寧王府的產業。 沒處在高層,是不可能知道,雨花巷真正的東家是寧王府的詔夫人。 一直以來,顧玖都躲在幕后,極少露面。 周謹雖然第一次來到京城,但是對京城上層人物并不陌生。 以他對湖陽郡主的印象,雨花巷各種開創性的商業模式,絕對不是湖陽郡主那個混吃等死的皇女能想出來的。 所以湖陽郡主絕對不是雨花巷真正的東家。 至于寧王,以他的了解,寧王有這能力,但是卻沒有這個精力。 區區一條街道,寧王犯不著大費心思。 所以,雨花巷真正的東家,一定是躲在湖陽郡主和寧王背后的人。 這個人,很可能來自寧王府。 具體是哪一位,有待驗證。 周謹對這個躲在幕后的人,生出了強烈的好奇心。 他期待和對方見面的那一天。 …… 臨近傍晚,五艘貨船順利達到雨花巷碼頭。 四海商行說到做到,沒玩忽悠。 管事在茶樓見到周謹。 “啟稟公子,這個四海商行能耐真不小,通關的時候,全程小的都沒露面,全都是商行代辦。半個時辰就忙完了,沒有多花一文錢。” 周謹透過窗戶,欣賞著京城的夜色,“看來這個四海商行要發了。” 次日,渭水河畔。 南來北往的商戶,圍著四海商行的辦公點,將小小的辦公點圍得水泄不通。 四海商行一炮而紅。 但是訂單太多,有點忙不過來。 商戶們一點都不在意,“晚幾天沒關系,只要你們能幫我們通關,多花點錢都值得。” “對啊,多花點錢我也愿意,總比伺候那幫孫子強。” 不用直接和那群難纏的小鬼打交道,商戶們情愿多耽誤兩天,多花點錢。 伙計站出來,“我們四海商行誠信經營,絕對不會多收大家一文錢。大家放心,你們的想法,小的我會如實稟報上面。說不定半年后老板肯掏錢擴建碼頭,你們的貨物都能在一天之內運到京城。 還有,雨花巷的房子馬上就要開賣了,你們想想,要是在雨花巷置辦產業,貨物出了碼頭,幾步路就進入雨花巷,多方便。那地方可是風水寶地啊,買了雨花巷的房子,保證你們生意紅火。要知道,那里可是由貴人罩著的,無人敢在雨花巷鬧事。” “是不是湖陽郡主和寧王罩著雨花巷?” “哈哈……大家想買房子,就要抓緊了。過了這個村可沒那個店。” “伙計,你們四海商行和雨花巷東家是一個人嗎?” “哈哈,大家盡管放心大膽的買房子。” …… 幾千里外,北榮京城。 劉詔看著眼前白白嫩嫩,才十五六歲,數次接觸卻始終沉默不語的十三王子,笑了! 笑的像一只千年狐妖。 因為他終于在十三王子的眼中看見了深入骨髓的恨意。 “殿下節哀。關于殿下母親還有親姐姐的遭遇,我很遺憾。我沒想到大王竟然狠心賜死殿下的母親,還將殿下的親姐姐如玉公主賜婚給花拉將軍,結果卻被花拉將軍折辱而死。然而大王對如玉公主的死,竟然沒有過問半句,實在是令人心寒。” 十三王子低著頭,沒有作聲。 劉詔再接再厲,“大王老了,糊涂了,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行如此禽獸之事。只怕很快,殿下你的性命也將不保。” 十三王子攥緊了拳頭。 劉詔壓低聲音,裝似隨意地問道:“殿下想要報仇嗎?想要殺了那些害你落到如此境地的人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