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小館子上菜很快。
    沒說兩句話,第一道菜先端上來。
    奚苒余光一掃，不自覺被各色配料小菜吸引,開口道：“片皮鴨啊,好久沒吃了。”
    也忘了問他，到底要什么不口頭的感謝，才能滿足他胃口。
    賀銘遙識趣地沒再追問。
    拿了濕紙巾,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指。
    然后,手臂跨過小桌,撈起奚苒手指，幫她也擦干凈。
    這才夾起薄面皮，手指翻飛，開始包鴨肉、夾蔥夾黃瓜、刷甜面醬。
    奚苒壓根沒來得及自己動手。
    對面這男人弄好了一個,放到她手中。
    不說其他，賀少爺伺候起人來,架勢還真有點熟門熟路。
    奚苒瞇了瞇眼睛，咬了一口。
    “……好吃。”
    鴨子處理得非常好,沒有怪味。
    鴨肉鮮嫩、鴨皮酥脆。
    再配上特制醬料和柔軟面皮,入口就是滿滿幸福感，幾乎要從唇齒間溢出來。
    賀銘遙已經包好了第二個,放在盤中。
    聽到她夸獎，微微彎了彎唇。
    “喜歡就好。”
    能得她一句肯定，就算沒白過這一天。
    眼看賀銘遙這般伏小做低,還是在公共場合……
    奚苒實在有些不自在。
    特別是,小館子店面小,桌與桌之間距離很窄，坐下來之后、前后兩桌食客幾乎是椅子碰椅子，旁邊說什么話都能聽個一嘴半耳。
    賀銘遙長相扎眼，和這里環境算得上格格不入。
    從一進門起，便引得旁人偷偷側目，就像磁石一樣、牢牢吸引著所有人目光。
    他話音甫一落下。
    背后那桌、那兩個年輕女孩便悄悄扭過頭來，看了賀銘遙一眼，又敲了敲奚苒。
    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奚苒蹙了蹙眉。
    表情略有些尷尬。
    賀銘遙一抬眼，便發現異常，“怎么了？”
    奚苒搖頭，“沒什么。”
    “嗯？真的？”
    “真的。”
    她垂下眼，默默吃東西。
    賀銘遙想了想，還是沒想明白，她情緒為什么突然低落，只得說：“有什么不高興，一定要馬上跟我說。畢竟我是你男朋友啊。”
    男朋友寵女朋友是應該的嘛。
    奚苒心不在焉：“……知道了。”
    賀銘遙愣了愣。
    頃刻間，陷入了狂喜之中。
    他低低地輕咳了一聲，勉強壓抑住情緒。
    擦了擦手指，從桌下伸過去，偷偷地、但十分堅定地，握住了奚苒的左手，緊緊攥入自己掌心。
    奚苒有些不明所以，“嗯？”
    賀銘遙面無表情，手掌卻不肯撒開。
    言簡意賅，“你手冷。”
    “……”
    奚苒張了張口，滿臉詫異。
    雖然北都在北方，入春不如江城來得干脆利落，但到底已經是四月天，并非深冬季節。
    她又是毛衣長筒靴，一副冬日裝扮，就算是大晚上出門，也夠用了。
    真不冷啊。
    -
    翌日。xしēωēй.coΜ
    奚苒早早起床，盛裝打扮后，準備出發去參加慶功宴。
    客廳里，賀銘遙也換了一身正裝。
    面色平靜、目光如炬。
    他氣場全開時，看起來確實很有“霸總”味道。
    “我和你一起。”
    奚苒頓了頓，不解，“你去做什么？你又沒有受邀。”
    賀銘遙朝她略略挑眉，答道：“投資人怎么可能不受邀。光藍是出品方，我是光藍的老板。”
    “……”
    這該死的有錢人。
    奚苒咬了下唇，彎腰，換高跟鞋。
    隨口說：“那你別和我一塊兒，咱們分開走。”
    “為什么？”
    “不想被看熱鬧。”
    他們倆這關系，實在太難說明，奚苒不想再嘗試一次被圍觀議論、擠眉弄眼，讓人滿足八卦好奇心了。
    賀銘遙沉沉地笑了一聲。
    “知道你會這么說。可是，之前我出車禍那天，有不少人看到我了吧？那時候我們倆明顯認識，今天刻意裝得不熟，你不覺得更容易引發猜測嗎？”
    “……”
    “還是一起走吧。反正只是內部的慶功宴而已。”
    奚苒咬牙切齒地被說服了。
    ……
    慶功宴定在北都一家五星級酒店。
    劇組很大手筆，將整個宴會廳包下來，弄成了自助餐。
    規格可以說是十分正式了。
    兩人到得很早。
    幾個主演、還有導演都還沒有來。
    副導演倒是已經到了。
    正在和編劇團隊幾個人說話。
    見到奚苒和賀銘遙一同走進來，所有人齊齊愣了一下。
    奚苒生怕他們圍上來打探。
    好在，沒過半分鐘，背后傳來一個熟悉聲音，“嘿！銘遙！”
    奚苒順勢往后轉了一點，同沈從宴對上視線。
    自從那時在醫院碰了一面之后，她已經幾個月沒有見過沈從宴。
    這人還是一點沒變，永遠是一副放蕩不羈模樣。
    說話、表情、一舉一動，看起來似乎都很不正經。
    “……奚苒姐姐，今天很漂亮哦！”
    視線紛紛聚集到他們幾個人身上。
    導演在旁邊，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順勢同團隊人員介紹道：“這位就不介紹了吧，沈大制片人，大家都認識。這位……”
    他五指并攏，伸出手掌，禮貌地指了指賀銘遙位置，開口道：“是我們最大的投資方，光藍娛樂的賀總。”
    “……哦！”
    奚苒仿佛能聽到所有人心中那一聲重重感嘆。
    大抵是、困惑被解開后的恍然大悟。
    自己關系戶這個身份，基本就在沈從宴這一聲“姐姐”中，被坐實了。
    不過，好在暫時也沒有機會一同共事。
    和賀銘遙站在一起，他這一身“生人勿近”氣場，也無人會上來打探，倒是免除了些許尷尬。
    同導演團隊簡單地聊過幾句。
    沈從宴和賀銘遙一起走到旁邊，似乎是有話要說。
    奚苒腳步頓了頓。
    瞬間，賀銘遙已經扭過頭，平靜地朝她招招手。
    “愣著做什么。過來。”
    奚苒：“……”
    二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各自拿了酒杯，坐到角落沙發。
    沈從宴率先開口，笑道：“好久沒看見你倆一塊兒行動了。這么說來，銘遙，我算不算媒人啊？要不是這個電影……嘖。”
    賀銘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胡說八道。
    又緊張地去瞧奚苒表情。
    奚苒沒有生氣，沖著沈從宴舉了舉香檳杯。
    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沈大制片，謝謝你。”
    倏忽間，沈從宴有些緊張，連忙道：“不客氣不客氣，我也就是牽個線，主要還是……賀老板錢出得爽快。”
    “那也謝謝。”
    無論如何，都是為了她。
    這個電影才能誕生。
    奚苒始終記得初心。
    從選擇這個專業起，她就是想讓自己的劇本，能出現在屏幕上、被其他人看到，能與世界分享自己的故事。
    這個電影就是她夢想成真的第一步。
    完完全全、是屬于她的故事。
    哪怕之后她還會寫更多本子，但是“第一”這個詞，本身來說，已經足夠有特殊含義。
    “謝謝。”
    奚苒鄭重其事，又說了一遍。
    將香檳杯抵到唇上，仰頭。
    還未來得及喝，已經被身邊男人攔住。
    賀銘遙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按住她手臂，“抿一口就好了，別這樣喝酒。”
    “……香檳而已。”
    度數低得很，喝個一杯半杯又不會醉。
    賀銘遙：“那也對身體不好。”
    “……”
    沈從宴有些看不下去這兩人黏黏糊糊勁兒，趕緊“誒”了幾聲，打斷他們倆對視。
    “行了啊，還有單身狗在場呢，別發狗糧。”
    奚苒清了清嗓子，意識到場景不對，趕緊放下手，裝作若無其事地往旁邊挪了一下，與賀銘遙拉開距離。
    賀銘遙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轉頭，同沈從宴說起其他事。
    自從兩人登記離婚后，賀銘遙將賀氏股份轉了一部分給奚苒，奚苒也算得上賀氏股東。
    再加上女人又是他心上人，總會復婚的，倒也沒有什么事需要瞞著她。
    說到工作，也無需避諱。
    倒是奚苒聽不明白，感覺自己像個花瓶，略有些不自在。
    賀銘遙很快發現了端倪。
    同沈從宴點點頭，干脆利落地岔開話題。
    他仿佛漫不經心地、只是隨口問道：“喻洲最近做什么呢？”
    果然。
    奚苒“騰”一下坐直了身體。
    眼睛亮了亮。
    沈從宴雖不知道奚苒為什么對喻洲感興趣，但既然賀銘遙問了，還是想了想，答道：“應該還在和家里鬧吧。”
    “怎么說？”
    “什么怎么說？喻老板不是一直看不順眼喻洲嘛，讓他學金融他不肯，好好的管理層不當，非得去當導演……之前好像聽說拍戲的時候又累到了，一殺青就進醫院去了。”
    這下，換奚苒驚訝起來，“進醫院了？”
    沈從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賀銘遙，一拍額頭。
    “對哦，奚苒姐姐也參與了那個劇吧？《大城》？我才想起來。”
    說到《大城》，第一反應肯定是孔熙。
    沈從宴怕觸到什么眉頭，一直沒敢提。
    這會兒，才訕笑一聲：“就是這個，你們喻導身體不太好，躺床上修養著呢。這次好像還挺嚴重，他爹大發雷霆。估摸著，這位喻大導演，要幾年沒法出山了。”
    “這樣啊。”
    奚苒點點頭。
    “而且，他不是跟我們年齡差不多嘛，喻家三代單傳。我聽說，喻老板對他還沒有結婚生子很不滿意，已經在給他物色合適的對象，準備早點生個孩子。免得……嘖。”
    后頭就無需多言。
    喻家家大業大，萬貫家財，就像網上開玩笑說得那般是“有皇位要繼承”。
    絕對不可能后繼無人。
    喻洲身體這么不好，生孩子、留兒子，仿佛成了第一要務。
    倏忽間。
    奚苒就明白了歲三之前為什么是那副模樣。
    她和喻洲之間，可能已經說不上是不是郎有情妾無意，而是萬水千山、困難重重。
    哪怕沖過去，多半也是遍體鱗傷。
    歲三干脆地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