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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淺草離離4【5000+】
從寧容成去世的那一天,可安心里就做好了各種準(zhǔn)備。
哪怕要與世界為敵,與所有人對立,她都要為哥哥討回一個公道。
可現(xiàn)在,當(dāng)真相一點(diǎn)一點(diǎn)浮出水面,她心底卻愈發(fā)覺得恐懼。這種恐懼,不來自世界,不來自所有人,而是,來自她最親的家人。
她不知道,明明是最親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
她可以接受寧稼孟在公司與她對立與她為敵,卻無法接受,走出公司,她的家人,還是魔鬼。
辦公室里安靜地能讓人窒息,或者,只是她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而已。
“我會繼續(xù)跟進(jìn),現(xiàn)在看來,這兩件事,也并不一定有關(guān)聯(lián)。”
徐宮堯的心思總是玲瓏剔透,她的情緒,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可這樣安慰,在事實(shí)面前,蒼白無力。
“哥哥走后,我常常覺得,活著,是最沒有安全感的事情。”
“寧總。這樣的話不像是你會說的。”徐宮堯看著她。
她不是厭世悲觀的人,從來不是。
這一秒的傾吐,只是情緒所致,他可以理解。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是連你最親的人,都要去提防的感覺。”她的眼里有淡淡的無奈和傷感。
讓人看一眼,都會感同身受。
“我不知道。”徐宮堯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我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我沒有親人。”
可安怔住了。
徐宮堯雖然連帶笑意,但是,那種笑意卻分明帶著苦澀。
她的心底一動,滿是疼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沒關(guān)系。”徐宮堯搖頭,神思又若往常:“這世間萬事,總有兩面,任何時候任何事,有得必有失。”
他是個生活的智者,而這樣的智慧,來源于苦難。
可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只是,道理她懂,情緒卻難自控。
“我是是寧副總帶回公司的,是他一手提拔我,讓我有了今天。對我來說,寧氏是家,他是家人。”
徐宮堯永遠(yuǎn)記得,那日風(fēng)雨中,他因?yàn)樽鲥e事被老板打出門外,是寧容成站到他面前,用自己的傘替他擋掉子彈一樣打在身上的雨點(diǎn),對他說:“跟我走,我給你工作。”
有些人,一出現(xiàn),就足以銘記一輩子。
寧容成在他飄搖無力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支撐,可他,卻沒能在他倒下的時候?qū)⑺銎饋怼?br/>
這是,他一生的遺憾。
可安從不知道,原來徐宮堯和寧容成之間,還有一段這樣的淵源。
她覺得意外,但又覺得,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釋。
能讓人相連的,除了血緣,還有恩情。而有時候,后者甚至?xí)儆谇罢摺?br/>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是不是也算家人了?”可安笑。
徐宮堯聳聳肩:“只要寧總不嫌棄。”
“誰嫌棄誰?我還怕你嫌棄我呢。”
她表情和語氣皆是夸張,把徐宮堯徹底逗笑了。他晶亮的眸子一沾染笑意,就會顯得特別溫柔。
“那么。寧總以后相信我吧。”
“嗯?”
“你不用提防我,可以絕對的相信我。”
?
書房的窗簾半掩著,有光鉆進(jìn)來,但并不搶眼。
言澤舟坐在電腦前,看著定格的那幀畫面。
他的手指在書桌上有規(guī)律的跳動著,神思卻是凝重的。
雖然,這畫面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至少驗(yàn)證了他的猜想是對的。
走廊里有腳步聲過來了。
他合上了電腦,收斂了情緒。
“咚咚咚”門被扣了三下。
他直接走過去,打開書房的門。
“這么有誠意,還親自來開門?”門外,可安站著。
她剛回來,脫了外套,只余一件白色的蕾絲襯衫。襯衫的設(shè)計很精致,蕾絲襯得她的皮膚更嫩白。除去眼里那閃爍的靈動,真是一身文氣和乖巧。
“滿意嗎?”言澤舟側(cè)身:“如果不夠滿意,我可以把你抱進(jìn)去。”
“得了吧你。”可安指了指他的傷口,自己走進(jìn)去:“你別以為你嘴上獻(xiàn)殷勤我就會饒過你,檢討寫好了嗎?”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全在這里了,要聽過來。”
可安瞪著他。
他胳膊一展,張開了懷抱。
可安不買賬,抱著胳膊肘站在原地沒動。
“你先坦白交代了,腰上什么傷?”
“槍傷。”
“被槍打的?”
言澤舟點(diǎn)點(diǎn)頭。
“你怎么不說是被大炮轟的?”
言澤舟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她是沒信。
倒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他笑起來,無比爽朗。
“真的。”
“真的?”可安眉頭一蹙。
剛才聽到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動刀動槍的世界離自己太遠(yuǎn)。靜下心來再想想,這樣的情況他們在汝古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何況言澤舟的職業(yè)特殊,那離奇消失的一個月足以發(fā)生太多事情。
忽然一陣后怕,怕得不由一抖。
言澤舟察覺到她的變化,上前一步站到了她的面前,按住了她的肩。
“我不說就是怕你擔(dān)心,你看,果然怕了。”
可安想起言澤舟走得那天,那是他頭一次來公司找她。
那時候,她不知道他是抱著什么心態(tài)來找她的,現(xiàn)在,卻忽然懂了。
原來那一面,對他來說,可能會是最后一面。
她抬手,沒好氣地?fù)]拳打在他的胸口。
“你不是不危險嗎?”
他抱住她:“難道要我告訴你很危險?”
“當(dāng)然要告訴我。”
“然后呢?要你擔(dān)驚受怕一個月?”
“誰說要擔(dān)驚受怕一個月了?我的意思是,你早告訴我,我也好早點(diǎn)為自己打算,比如,去認(rèn)識其他男人。”
“原來是這個意思。”他捏住了她的腰,重重一擠,算是懲罰。
“可不。”她嘴硬。
“那我沒說,真是萬幸。”他吻了吻她的耳垂:“如果我回來,看到你跟了別人,那還不如死在那里。”
“呸。”她推開他:“呸呸呸,你胡說什么。趕緊跟著我呸。快點(diǎn)!快……”
言澤舟低頭,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風(fēng)吹起了半角窗簾,窗外秋意綿綿。
幸而,一切都沒變。
?
隔天是周末。
可安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言澤舟真是體貼的好室友,這一大早上,竟任由她稀里糊涂地睡過去了也沒來叫她。
這一覺睡得饑腸轆轆,她洗漱了一下就立馬下樓找吃的,
言澤舟做好了早餐,在鍋里放著保溫。
她剛揭了鍋蓋,就聽到客廳里傳來了推門說話的聲音。
“言檢,你家真難找,東生這個路癡,一繞進(jìn)來就迷路了,他還說自己來過呢。”有女人在說話。
“我真來過,不過那已經(jīng)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時候言檢搬家,我還來幫忙了呢。”羅東生在辯解。
“不用換鞋了,都進(jìn)來坐吧。”言澤舟插話。
耳邊隨即鬧哄哄一片。
“言檢,要不是昨天阿水去醫(yī)院碰到顧醫(yī)生說起你,我們都不知道你受傷了。”
“是啊,你怎么不吱個聲。大伙也好早點(diǎn)來看你。”
“……”
可安大概明白了,這些人都是來探望言澤舟的。
“你家里是不是有女人?”這次,是寧正陽的聲音。
可安手一滑,盤子差點(diǎn)掉在地上。
寧正陽也來了?
他要是知道她住在言澤舟這里,保不齊要怎么笑話她呢。她應(yīng)該快點(diǎn)躲起來的,可客廳里那么多人,她現(xiàn)在出去一定會被看到。
而且,她還穿著睡衣。
這個點(diǎn)穿著睡衣在廚房找吃的,就算她和言澤舟真是小蔥拌豆腐一樣清白,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有。”
可安還在想怎么才能掩人耳目,那廂言澤舟已經(jīng)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了。
“好啊你!難怪我說怎么進(jìn)門就有一股子女人香。”
“你狗鼻子啊!”東生罵著,“哪里有香,我怎么聞不到呢。”
“羅東生你傻是不是?現(xiàn)在關(guān)鍵不是哪里有香,關(guān)鍵是那個女人是誰?”寧正陽在外面叫嚷著。
忽而聽不到言澤舟說話了。
可安一著急,撞到了鍋蓋,“嘭”的一聲響。
屋外瞬間靜了下來。
“你們先坐,正陽,泡茶。”言澤舟的聲音又響起來。
“為什么是我泡茶,你讓女主人出來泡茶呀。”
寧正陽一咋呼,周圍慢慢起了附和。大家都在猜女主人是誰,猜梁醫(yī)生的很多,間或,也有人說寧小姐的。
“要不我們來賭吧。”寧正陽又在作死了。
可安真想抄起廚房里的刀沖出去宰了他。
正想著,言澤舟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我以為你還在睡覺。”
可安立馬走過去挨著他,藏在他身前,躲好。
“要早知道是這樣,我一定睡到日落西山。”
“嚇著你了?”
“是啊,我不想見寧正陽那神經(jīng)病。”
“那我趕他走。”他語氣寵溺。
“你沒聽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是神還是神經(jīng)病?”
“一樣。他都是。”
言澤舟笑了,他脫下外套披在可安身上。
“那就見見吧。正陽在外面可是為你把全部財產(chǎn)都賭上了。”
可安低頭打量自己一眼。她的睡衣很好看,可再好看終究也是睡衣,這會兒又罩了言澤舟的外套,更加的不倫不類。
“你看我現(xiàn)在這樣像什么啊?”她有點(diǎn)沮喪。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言澤舟的同事了,但是,總覺得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樣。
她有點(diǎn)緊張。
他看她一眼,眉宇染笑。
“像我家的女主人。”
?
可安硬著頭皮跟著言澤舟從廚房出去。
沙發(fā)上三三兩兩坐著人,見到可安,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寧正陽,臉上得意洋洋地寫著“我就知道”。
言澤舟攬著她的肩。
“我女朋友,大家都見過。”
可安順勢和大家打招呼。
寧正陽倚在沙發(fā)上,不住地嘖嘴。可安忍著不去瞪他,心里卻默默地對他拳打腳踢好幾回。
“不好意思我剛起床,先去換個衣服再來招呼大家。”可安對大家點(diǎn)點(diǎn)頭,趕緊往樓上跑。
寧正陽看了她一眼,站起來走到言澤舟的身邊,壓著聲音說:“那是你的房間誒,你們真的同居了?”
“要我送客嗎?”言澤舟抬眼。
“好歹也是我姐,我關(guān)心關(guān)心怎么了?睡了?”
言澤舟不理他。
“看來是睡了。”寧正陽篤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就說你倆有一腿,你那時候還不承認(rèn)。不過你真行啊,寧可安這樣的女人也搞得定。”
“怎樣的女人?”
言澤舟的胳膊掛在了寧正陽的肩膀上,是一抬手就能卡住他脖子的姿勢。
寧正陽意識到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喪命,立馬乖乖夸贊道:“漂亮大方,有顏有錢身材還好。”
言澤舟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同時提醒他:“你管著點(diǎn)嘴,小心挨揍。”
正陽委屈:“你真是重色輕友,有了女朋友就對兄弟下手。”
“我沒說我要打你。”
“那是誰?”
“她。”
“……”
寧正陽暗暗叫苦,這以后,是要組團(tuán)欺負(fù)他的節(jié)奏啊。
可安換了衣服,下樓和幾個女同事聊了會兒天,又直奔廚房。
冰箱里什么都有,招待大家綽綽有余。
言澤舟進(jìn)來問她要不要幫忙。
她搖頭拒絕了。
外面沒有主人招待自然不好,放任寧正陽一個人在外面胡說她更是不放心。
沒一會兒,寧正陽就被丟進(jìn)了廚房里。
“誒,我是來做客的,把我抓進(jìn)來做飯算是怎么回事啊?”寧正陽滿臉的不服氣:“況且,我也不會做飯啊。”
“不會做飯洗菜總會吧。”可安把一個洋蔥塞給他:“洗干凈點(diǎn)。”
“我哪里得罪你了讓我洗洋蔥?”
寧正陽嘴上抱怨著,腿腳還是麻利的走到了水槽邊,他開了水龍頭,這剛抬手剝了一瓣,頓時淚流滿面。
可安笑起來,什么脾氣都沒了。
寧正陽見她笑了,立馬賊兮兮地湊過來。
“什么時候搬來的?”
“要你管?”
“睡了嗎?”
可安沒答話,直接對他亮了亮手里的刀。
寧正陽嚇的縮回水槽邊,繼續(xù)拾掇他手里的洋蔥,越哭越傷心。
言澤舟中途進(jìn)來,見正陽紅著眼圈,笑了。
“讓你管著嘴,你不聽。”
“沒挨揍。”
“那怎么哭了?”
“你問問那狠心的女人。”寧正陽抬手指著可安。
“不就洗個洋蔥嗎?勞動最光榮知道不?”
言澤舟點(diǎn)點(diǎn)頭:“你總來吃白飯,我也沒和你計較過。洗個洋蔥而已,哭成這樣丟不丟人?”
“你們有意思嗎?”正陽眨巴著眼:“我就關(guān)心一下你們的生活,一個個把我當(dāng)成階級敵人。睡了就睡了唄,添個娃讓我當(dāng)叔叔,我還高興呢。”
“又來是不是?”可安沖言澤舟揚(yáng)揚(yáng)下巴:“轟出去,他在這里惹我心煩。”
言澤舟沒動。
“正陽說的有道理。”
可安傻了眼。
他說什么胡話呢。
寧正陽眼見言澤舟站在他這邊,瞬時來勁兒了。
“對吧對吧,趕緊生個小孩給我玩玩,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正陽看著可安。
可安別開了頭,打開水龍頭洗手,假裝沒有聽到。
“她喜歡女兒。”
言澤舟沉穩(wěn)的聲音傳過來,和著潺潺的水聲,似要流進(jìn)她的心里。
她想起,在汝古,她故意當(dāng)著他的面對鄭叔說:“我將來也想生個女兒。”
那時候純粹一時興起,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沒想到他真的記得。
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