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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37

    霧氣氤氳的淋浴房玻璃上,印著一只纖細(xì)的手印,尾端逐漸往下拉去。
    淅淅瀝瀝的水聲停下之后,只剩下紊亂又急促的呼吸聲。
    直到夜更深了,浴室里的燈才熄滅。
    臥室床上,陸時晏圈住懷中困倦闔著眼的女孩兒,被熱水浸潤的臉頰還殘留著未褪的潮紅。
    想到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他低下頭,下頜蹭了蹭她凌亂的額發(fā)。
    “唔……”
    抵在胸膛前的手輕推了一下,她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好困。”
    輕軟的嗓音透著些許求饒的意味。
    陸時晏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很快,懷中傳出均勻平穩(wěn)的呼吸聲,輕柔得像一片羽毛撓在心間。
    這些年應(yīng)酬的場合不少,酒醉歸來的夜晚更是數(shù)不清,今晚卻是頭一次,醉酒回來,家里有個人在等。
    留一盞燈,溫聲細(xì)語地關(guān)懷,喂醒酒湯,擔(dān)心他會摔倒,哪怕明知道有羊入虎口的幾率,還是愿意留在浴室。
    他已經(jīng)記不清,上一次感受到這樣溫情的關(guān)懷是什么時候。
    也許是在幼時,奶奶給予的溫柔和慈愛。
    被送出國后,在那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人被迫學(xué)會成熟,學(xué)會面對一切事情,不悲不喜,不動聲色。
    狹眸緩緩閉上,陸時晏將懷中柔軟的身軀擁緊,鼻尖涌入專屬于她的馨香,令人安心。
    這是他的妻子。
    她和他,組成一個家,一個新的家-
    小年來臨時,滬城上空飄起了雪。
    對于南方的孩子來說,下雪是稀奇又叫人激動的一件事。
    落雪之后的十分鐘內(nèi),沈靜姝的朋友圈就被一堆曬雪的動態(tài)刷了屏。
    她望著窗外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的雪花,抬手拍了張照片,發(fā)給了在更南方的深市出差的陸時晏。
    靜女其姝:「下雪了。」
    消息才發(fā)出去沒多久,那頭就有了回復(fù):「不堆個雪人玩?」
    看著這條消息,沈靜姝心里嘀咕,難道在他眼里,她是個貪玩的幼稚鬼?
    靜女其姝:「雪太小了,堆不成。」
    Lsy:「過完年,去北海道玩兩天?」
    靜女其姝:「貓貓發(fā)呆.jpg」
    Lsy:「不想去?」
    靜女其姝:「想,不過春節(jié)假就放到大年初六,會不會太趕了。」
    Lsy:「私人飛機(jī)過去兩個小時左右,很方便。」
    看著“私人飛機(jī)”這四個字,沈靜姝把剛才打的一行“春節(jié)期間機(jī)票也要翻兩倍吧”,默默刪掉。
    打擾了。
    是她格局小了。
    Lsy:「今天小年,晚上回奶奶家?」
    靜女其姝:「嗯,晚上吃湯圓和餃子。」
    想了想,她又問他:「你呢?」
    Lsy:「有酒局。」
    想到前幾天他喝醉酒回家,她被騙著給他洗澡,又被按在浴室里折騰到險些跪在地磚上,最后渾身無力被他抱出來的事,沈靜姝臉頰不禁發(fā)燙。
    匆忙回了個「那你少喝點(diǎn)酒」,就尋了個借口,結(jié)束了對話。
    同樣在窗邊
    看雪的聞穎瞧見她這副紅著臉的模樣,擠了擠眼睛道:“跟你老公聊天呢?”
    沈靜姝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看得出來的啊,你這副羞答答的樣子,就像麗娘見到柳郎,眉眼含情,春色無限。”
    聞穎輕笑道:“果然被愛情滋潤就是不一樣,從前看你唱戲,麗娘的俏和羞,你拿捏得最好,嬌和媚這兩點(diǎn),總?cè)绷它c(diǎn)味道,略顯不足。但最近你唱得這兩場,哎喲,那眼神的嬌媚,真真是從骨子里流出來,我在旁邊看著,骨頭都要酥掉半邊。”
    沈靜姝被說得不好意思,心里也有些小小的驚詫。
    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像戀愛中的人嗎?
    不過仔細(xì)想想,自從陸時晏回國之后,她和他之間的相處的確和諧了一些,平時聊天的次數(shù)也多了。
    就比如剛才,她看到下雪,會產(chǎn)生拍照片分享給他的念頭。
    但這要放在從前,她壓根不會拿這種瑣碎的小事去打擾他,覺得沒必要。
    “靜姝,靜姝?”
    “嗯?”沈靜姝回過神來。
    “走神想什么呢,想老公啦?”聞穎彎眸調(diào)侃:“再上兩天班就放假了,到時候你們小倆口能天天膩在一起了。”
    說到這里,她又想起什么,看向沈靜姝:“我記得你年二九還要去番茄臺的春晚演出是吧?”
    沈靜姝嗯了聲:“和浙昆的賀杭二搭。”
    聞穎道:“賀杭啊,俊男美女組合,不錯不錯,到時候我準(zhǔn)點(diǎn)守在電視前看。”
    沈靜姝笑:“好。”
    大年二十八的晚上,陸時晏出差回來,這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差。
    當(dāng)晚臨睡前,他跟沈靜姝說起明天搬去錦園住的事。
    這是陸家的規(guī)矩,每年二九、三十、大年初一,再忙都要回來過年,一家人團(tuán)聚,住上三天。
    聽到要搬去錦園,黑暗闃靜的夜色里,沈靜姝不自覺輕蹙起眉頭。
    她內(nèi)心是想孝敬陸老爺子,和陸時晏多陪陪他的,但一想到搬去錦園,就要和大房一家、以及并不熟絡(luò)的公婆同住一個屋檐下,便有種無所適從涌遍全身。
    耳邊仿佛又想起聞穎吐槽她家婆婆的聲音:“最煩過年回鄉(xiāng)下了,老太太看你干什么都不順眼,起得晚了背后要說你懶,化個妝就嘟噥你好擺愛俏不安分,我跟我老公結(jié)婚都五年了,她明知道我不吃辣,頓頓飯菜必有辣椒結(jié)婚前說什么把兒媳婦當(dāng)親女兒疼,都是騙人的鬼話,誰信誰就是傻子!”
    沈靜姝雖然和婆婆葉詠君接觸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但每每想到中秋那天晚上婆婆打來的電話,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叫她心虛,愧疚,又窘迫不安。
    縱然如此,錦園還是得去的。
    她既然和陸時晏結(jié)了婚,總得要和他的家人相處的,這是避免不了的事。
    “明晚有演出,上午就得去現(xiàn)場排練”
    她側(cè)身窩在男人的懷中,闔著眼,低聲道:“不然我明早收拾好東西,你幫我?guī)н^去,等我演出結(jié)束,直接回錦園。”
    “可以。”
    陸時晏低低道:“明晚我去接你。”
    沈靜姝眼皮輕動,忙不迭道:“不用了,司機(jī)接送就行,你就好好在家陪爺爺和爸媽……”
    她怕
    陸時晏大晚上專程來接她,陸家人又有微詞,覺得她太嬌氣,大冬天的,非得要丈夫親自去接。
    房間內(nèi)沉默下來,兩人都沒說話。
    好半晌,陸時晏撫了下她的背,語調(diào)不冷不淡:“睡吧,明天再說。”
    女孩子好像十個有九個氣血不足,沈靜姝也不例外,冬天就容易手腳冰涼,睡半天被窩也暖和不了。可現(xiàn)在被窩里有個男人,簡直比電熱毯還有用,靠在他溫?zé)岬膽驯Ю铮瑳]一會兒,她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睜眼醒來,就是忙碌的一天。
    吃過早飯,簡單收拾了一下住三天要用的洗漱用品和衣物,沈靜姝便坐車前往電視臺,開啟新一天的工作。
    陸時晏直至午飯后,才拎著個小行李箱,前往錦園-
    春節(jié),是錦園最熱鬧的時候。
    陸維震和葉詠君夫妻倆也回來住,剛到三樓房間打開行李箱,門外便有傭人稟告:“先生,太太,二少爺也回來了。”
    “知道了。”陸維震淡淡應(yīng)了聲。
    眼角余光瞥見妻子整理衣物的動作停住,他示意傭人先下去,又走到葉詠君跟前:“趁著過年這幾天,你和阿晏好好聊聊,親母子何必搞得這么僵?”
    葉詠君嘴角微凝:“他哪有把我當(dāng)母親?便是陌生人都不如。”
    陸維震抿唇不語。
    葉詠君帶著幾分怨氣,掛衣服的動作也大了些,像是泄憤似的,悶悶道:“都這么大的人了,還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為了我把他送出國,沒叫他趕上你媽的葬禮這件事,跟我冷了這么些年!他怎么不想想,出國讀書是多好的機(jī)會,多少人想出去,家里都沒那個條件!我們累死累活賺錢為什么,還不是為了他有出息,過上好日子!他倒好,半點(diǎn)不懂感恩!”
    “我知道你是為了阿晏,為了這個家,可你也得考慮他的想法,當(dāng)年阿晏明說了不想去”
    “他那個時候還是個初中生,知道什么?留在國內(nèi)讀書有什么出息,哼,像大哥家那兩個,在國內(nèi)渾渾噩噩,本科都考不上,還不是我們拿錢丟到澳洲鍍金回來?”
    妻子性格強(qiáng)勢,陸維震也不與她爭辯,只道:“過去的事再說也沒意義,就說現(xiàn)在,你若還想跟阿晏維系些母子親情,就趁這幾天都在,多聊一聊。”
    “我倒是想聊,可他不配合,說不到兩句就走,我有什么辦法?”
    “你和阿晏說不了,找個中間人嘛,靜姝性格溫柔,你跟靜姝關(guān)系搞好點(diǎn),完了她回去吹吹枕頭風(fēng),阿晏會聽的。”
    葉詠君擰起眉頭:“我是他親媽,還要靠個外人來幫我說好話?”
    “什么外人不外人,她是我們兒媳婦,是一家人。”陸維震糾正著,“你啊,就是太忙,忙到不愿意拿時間去了解孩子們。要不然,M國市場那邊你別管了,回來歇段時間”
    “那可不行,M國那邊我怎么能不管。”葉詠君毫不猶豫拒絕。
    陸維震不置可否。
    M國市場這幾年趨于穩(wěn)定,完全可以放人過去管理,但妻子愛權(quán),閑不住,不舍得退。
    忽然,門外傳來兩下敲門聲。
    陸維震回過神,偏頭應(yīng)了聲:“請進(jìn)。”
    門被推開,一身黑色單排扣羊絨大衣的陸時晏站在門
    邊,筆挺身形如孤松,英俊的臉上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緒。
    “爸,媽。”
    他出聲喊道,語調(diào)也如神情一般,不冷不熱。
    陸維震微怔,沒想到兒子這就來了,那他和妻子剛才說的話,他聽到多少?
    “回來了啊。”陸維震露出個笑容,又往他身后看了看,“靜姝呢?”
    陸時晏:“她今晚有演出,去電視臺彩排,晚上再回來。”
    “今天都二十九了,她還忙著呢?”陸維震有些詫異:“工作重要,身體也重要,你得跟她說,勞逸結(jié)合。”
    “嗯,知道。”
    陸時晏看了眼屋內(nèi)那側(cè)著的身影,剛準(zhǔn)備離開,就聽葉詠君出了聲:“她倒是比我們都忙。”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叫空氣中的氣氛凝固。
    陸時晏沒接茬,陸維震打圓場:“年輕人忙工作是好事,咱們這個年紀(jì)的時候,不也沒日沒夜地忙嘛。”
    觸及丈夫的眼色,葉詠君垂了垂眼,不再出聲。
    陸維震對陸時晏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陸時晏轉(zhuǎn)過身,直接走了。
    身后門關(guān)上,隱隱約約能聽到陸維震埋怨葉詠君:“你非得說些叫阿晏不高興的?”
    葉詠君回懟:“你不看看他是什么態(tài)度,板著一張臉叫爸媽,跟我欠他八百萬似的。”
    天花板上吊著的水晶燈,縱然沒開燈,依舊精致華貴,但仔細(xì)看,便是隔三差五去打掃,仍舊蒙上了一層灰塵。
    這個家,真陌生-
    夜幕降臨時,陸家人齊聚在飯桌吃飯。
    大房察覺到陸時晏和葉詠君微妙的僵持,也不敢多說話,只一個勁兒勸著多夾菜。
    吃過飯,陸老爺子坐去沙發(fā)看電視,特地叫陸時晏調(diào)了沈靜姝演出的頻道。
    其余人也都坐在沙發(fā)上,兄弟妯娌間聊著家常,陸子瑜和陸子璋捧著手機(jī)在旁邊玩,陸時晏坐在陸老爺子身旁,看電視,守節(jié)目。
    見屏幕上那些唇紅齒白的流量小生蹦蹦跳跳唱著歌,陸老爺子直皺眉:“現(xiàn)在的年輕男孩子,一個個涂脂抹粉,搞得比小姑娘還要俏”
    陸子瑜在旁笑著接腔:“爺爺,這些可都是當(dāng)紅男愛豆。”
    陸老爺子撇撇嘴,不以為然:“啥愛豆不愛豆,要是子璋和阿晏敢搞成這樣,我拿拐杖敲斷你們的腿。”
    說話間,唱歌節(jié)目結(jié)束,主持人上臺念串詞,引出下個節(jié)目《戲曲薈萃》。
    這節(jié)目請了京劇、越劇、昆劇、豫劇等多位演員,來了個戲曲大串燒,沈靜姝和賀杭演出其中昆曲部分。
    電視里戲腔一響起,沙發(fā)上圍著的眾人也都暫停手邊的事,不約而同看向電視大屏幕。
    只見經(jīng)典越劇《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唱完后,一陣仙氣飄飄的干冰轉(zhuǎn)場,裝扮清麗的沈靜姝從舞臺右側(cè)走出,而手執(zhí)柳條的賀杭從左側(cè)走出,兩人在正中間匯合,情意綿綿唱了起來。
    “這個唱小生的挺眼熟的。”陸子瑜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想起來,“對了,中秋那回二嫂去港澳臺出差,好像就是跟這個賀杭唱來著,他們倆大晚上的對戲,還上澳城報紙了呢。”
    賀珍剝著砂糖橘,面露驚訝:“上報紙了?”
    “嗯吶,我有朋友在澳城玩,我順便問起她昆劇團(tuán)演出的事,她就說昆劇演出上報紙了。還跟我吐槽,現(xiàn)在唱戲的也搞娛樂圈那套,鬧什么亂七八糟的緋聞。”
    陸子瑜眉飛色舞道:“別說,這小生扮相可真俊,卸了妝估計也是個大帥哥。二哥,二嫂和帥哥搭戲演cp,你不擔(dān)心嗎?”
    這話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的。
    陸時晏卻不是愿意開玩笑的人,淡淡乜她一眼:“照你這意思,娛樂圈的演員談了戀愛結(jié)了婚,都不用演感情戲,直接退圈息影得了。”
    陸子瑜一噎,小聲嘟囔道:“因戲生情的可不少。”
    “啊呀,這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你二哥長得可比這小生英俊多了,咱們陸家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明眼人都知道選哪個好呢,你二嫂又不糊涂。”賀珍拍了下陸子瑜的肩膀,余光偷偷打量著葉詠君的臉色。
    葉詠君面無波瀾,正一錯不錯盯著電視屏幕,仿佛壓根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短暫的昆曲選段唱完,陸老爺子問陸時晏:“靜姝唱完了,就該回來了吧?”
    陸時晏:“嗯,車已經(jīng)在電視臺等著了。”
    “那就好。”陸老爺子點(diǎn)頭:“她也辛苦了,你打個電話問問她肚子餓不餓,叫廚房準(zhǔn)備些吃的,外頭冷,回來也能吃口熱乎的。”
    陸時晏拿起手機(jī),到外頭打電話。
    見二孫子走開了,陸老爺子看了眼其他人,語重心長道:“大過年的,難得聚在一塊兒,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別鬧些不愉快,都知道了嗎?”
    一家人紛紛應(yīng)著是。
    電視節(jié)目也無聊,陸老爺子沒看多久,就回房間休息。
    賀珍組了個牌局,大房和二房兩口子,正好湊成一桌麻將。
    很快,嘩啦啦的搓麻將聲音響起。
    將近10點(diǎn),門外才傳來車子駛?cè)肼暋?br/>     傭人先進(jìn)門稟報:“二少夫人回來了。”
    陸子瑜抬了抬眼皮,朝門口看去。
    只見穿著短款米白色羽絨服的沈靜姝緩步走了進(jìn)來,腰間卻系著一件黑色的夾克外套。
    陸子瑜挑了挑眉:“喲,二嫂,你這搭配倒是新奇。”
    這不高不低的一聲,叫客廳內(nèi)眾人都往沈靜姝那邊看去。
    沈靜姝沒想到這個點(diǎn),客廳還這么熱鬧。
    她拉緊身上的夾克衫,硬著頭皮和麻將桌那邊看來的長輩們打招呼:“爸、媽、伯父、伯母。”
    長輩們點(diǎn)頭示意,目光也都好奇地落在她身上那件男款的夾克上。
    陸時晏從沙發(fā)起身,走到她跟前。
    高大的身軀擋去那些投來的視線,他垂下黑眸,嗓音磁沉:“怎么回事?”
    沈靜姝窘迫地咬了咬唇:“生理期”
    許是這段太過勞累,本該在下個禮拜的生理期突然提前了。
    直到她卸完妝準(zhǔn)備離開,賀杭突然叫住她,將他的外套遞來,提醒她圍著。
    原以為化妝室里的事就夠窘迫了,沒想到大晚上回到陸家,又要經(jīng)歷一場社死。
    見她眼皮微耷,羞窘無措的小模樣,陸時晏抬手?jǐn)堖^她的肩,低聲道:“沒事。”
    他轉(zhuǎn)臉看向長輩們
    :“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們先回房間休息。”
    牌桌上,卻是葉詠君先開了口:“嗯,去吧。”
    陸時晏帶著沈靜姝上了樓。
    直到出了電梯,回到三樓的臥室,沈靜姝才松了口氣,“謝謝。”
    陸時晏伸手,解開她身上那件屬于其他男人的外套。
    “給我好了。”她伸手,想接過那外套。
    陸時晏沒給,慢悠悠掀眸看她:“誰的?”
    沈靜姝愣了下,輕聲道:“賀師兄的。”
    陸時晏眼神輕晃,沒再讓她碰那件夾克,隨手丟在一旁的椅子上。
    “咚咚——”
    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陸時晏看了眼沈靜姝,走過去開了門。
    是個女傭,見到是陸時晏開門,愣了一愣,但還是拿起手中的東西:“二少爺,太太說把這個給少夫人。”
    陸時晏眉頭輕折,接過那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子,拿到手里,很輕。
    他打開袋子看了眼,一向波瀾不驚的眼底也劃過一抹異色。
    “媽給你的。”他遞給她。
    沈靜姝接過,打開一看,是包姨媽巾。
    看來葉詠君剛才是看出她的窘境了,她心底不由涌起一絲感激,也許婆婆是個面冷心熱的……
    “我先去浴室洗漱。”
    她沒多耽誤,從行李箱里拿出洗漱用品等物,就往浴室里去。
    浴室門關(guān)上,陸時晏轉(zhuǎn)過頭,視線落在那件夾克之上,黑眸微瞇。
    走到門邊按了下呼叫鈴。
    沒多久,就有傭人來到門口,態(tài)度恭敬:“二少爺,有什么吩咐?”
    陸時晏面無波瀾,抬起下巴示意:“那件衣服,丟了。”
    傭人一怔,也不敢多問,連忙走到椅子旁,將衣服拿起來,畢恭畢敬準(zhǔn)備退下。
    “等等。”陸時晏叫住她:“叫廚房煮一碗生姜紅糖水送來。”
    傭人應(yīng)下:“是。”
    房門重新關(guān)上,屋內(nèi)重新陷入安靜。
    不過這安靜維持沒兩秒,沈靜姝放在床頭柜旁的手機(jī)震動兩下。
    屏幕藍(lán)瑩瑩地亮起,一條微信消息赫然其上。
    浙昆賀杭:「沈師妹,你到家了嗎?身體還好嗎?」
    陸時晏眼神微暗。
    屏幕也一點(diǎn)點(diǎn)暗了下去-
    洗了個熱水澡,換上潔凈舒適的睡衣,沈靜姝頓時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她從浴室出來,陸時晏正坐在窗邊的實木長桌前,一身簡單的黑色襯衫,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枚窄金絲邊眼鏡,濃密黑發(fā)微搭在額前,眉宇間透著些許斯文矜貴。
    聽到她出來的動靜,他并未抬頭,依舊盯著電腦屏幕,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時不時輕敲鍵盤。
    這么晚,還在忙。
    沈靜姝這般想著,也沒打擾他,輕手輕腳走到床邊。
    當(dāng)看到床頭柜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紅糖水時,她目光微頓,下意識轉(zhuǎn)臉看向窗邊的男人。
    紅唇輕抿了一下,她出聲道:“謝謝。”
    他這才稍微偏頭,薄薄鏡片在燈光的折射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喝吧。”
    沈靜姝隱約覺出他的情緒不太對,是她招惹他了嗎?應(yīng)該不會吧,她回來之后,就直接上樓洗澡了。
    難道是他和陸家人發(fā)生了不愉快?還是工作上遇到難事?
    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沈靜姝垂下眼,端起那碗紅糖姜茶慢慢喝,順手拿起手機(jī)。
    一點(diǎn)開微信,就看到賀杭發(fā)來的問候。
    她輕敲屏幕,客氣回道:「已經(jīng)到家了,今晚真是謝謝你了。」
    剛想說還衣服的事,卻發(fā)現(xiàn)椅子上空空如也,壓根沒了那件黑色夾克的影子。
    放下湯碗,她站起身,視線在臥室里掃了一遍,還是沒有。
    只好看向陸時晏,疑惑問道,“那件黑色夾克呢?”
    搭在鼠標(biāo)上的冷白手指微頓,陸時晏慢悠悠掀起眼簾:“讓傭人丟了。”
    沈靜姝驚詫:“丟了干嘛?我明天要送去干洗,洗好了要還給別人的。”
    “染了血,洗干凈送回去也失禮。”
    他的語氣很淡:“我會安排人送件新的給他。”
    雖然他說的話有道理,但沈靜姝依舊感受到他周身散發(fā)出的淡漠——
    他這是…不高興了?
    可他為什么不高興?因為賀杭好心借了她一件外套遮擋,還是因為她今晚狼狽的出現(xiàn)在他家人面前,給他丟人了?
    兩種猜測在心頭斡旋,本來演出就很累,又遇上生理期,腰酸背疼,腹部也墜墜的不適,現(xiàn)在還要猜這猜那的……
    霎時間,沈靜姝的情緒也有些低落。
    她看向陸時晏的方向:“不用你買,我轉(zhuǎn)錢給他。”
    重新走回床邊坐下,她給賀杭發(fā)消息:「賀師兄,你明天就趕回杭城是吧?你那件外套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
    賀杭:「不用轉(zhuǎn)錢,干洗后寄給我就行。」
    賀杭:「這是我的地址:杭城市拱墅區(qū)xxxxxxxxx」
    沈靜姝看到地址,越發(fā)覺得尷尬,總不好說衣服已經(jīng)被丟了。
    她回道:「快遞春節(jié)都停了,還是轉(zhuǎn)錢給你吧。」
    賀杭:「那算了,一件衣服而已,還不還的無所謂,別跟我客氣。」
    沈靜姝:“……”
    耳畔響起腳步聲,她眼波微動,沒有抬頭。
    直到那雙修長筆直的腿映入眼簾,她按了下手機(jī)鎖屏,仰臉看向眼前的男人,目光平靜:“有事嗎?”
    陸時晏黑眸輕垂,音質(zhì)疏冷:“我說了,會安排人給他送套新的。”
    他本就長得很高,她又坐著,這般對視的姿勢,莫名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沈靜姝一只手撐在床邊,腰不自覺往后仰了些。
    在男人沉靜的注視下,她默然三秒,最后還是點(diǎn)了下頭:“好吧,麻煩你了。”
    “我也說過,你不必對我這么客氣。”
    “………”
    沈靜姝抿唇:“那我收回上一句話。”
    陸時晏盯著她,黑眸神色難辨。
    少傾,他淡聲道:“把紅糖水喝了刷牙,我要洗澡。”
    沈靜姝一聽,也不再磨蹭,端起紅糖水咕嚕喝完,便揣著手機(jī)去浴室漱口。
    等她用完浴室出來,陸時晏正拿著
    睡衣進(jìn)去。
    擦肩而過,她腳步?jīng)]停,低著頭,徑直往床邊去。
    直到背后那道注視的目光消失不見,她才扭過頭,那扇浴室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
    這是沈靜姝第一次在錦園過夜,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還有……突然叫她感覺到陌生的陸時晏。
    她側(cè)躺在被窩里,給郁璐發(fā)消息,把回來后的事跟她簡單描述一遍。
    靜女其姝:「不知道是因為換了個環(huán)境,還是大姨媽的影響,我現(xiàn)在情緒有點(diǎn)差。大哭/大哭/」
    郁璐也回家過年了,這個點(diǎn)也正閑著,回消息很快:「現(xiàn)代人通病,深夜emo,正常正常。」
    一只小鹿:「不過你家陸總可能吃醋了哦。」
    靜女其姝:「吃醋?」
    一只小鹿:「嗯吶,畢竟你圍著其他男人的衣服回來,多多少少會有點(diǎn)不高興吧。」
    靜女其姝:「但我褲子弄臟了,賀師兄也是出于好意借我衣服,我總不好拒絕,然后穿著臟褲子從電視臺出來吧。」
    一只小鹿:「你這次的確是特殊情況啦,可以理解。不過換位思考,你家陸總吃醋也正常。你想想,要是你家陸總某天帶著其他女人的衣服回來,你心里也會不舒服吧。」
    沈靜姝想了想郁璐說的那種情況,眉眼間一片冷靜:「如果他也是被姨媽弄臟了褲子,那我能夠理解,不會不高興。」
    一只小鹿:「」
    一只小鹿:「我都不知道說你心大,還是你壓根不把你家陸總放在心上?嘆氣/」
    靜女其姝:「我這是講道理好吧。」
    屏幕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持續(xù)許久,對方才發(fā)來一句:「但是寶貝,愛情是最沒有道理可言的。」
    沈靜姝盯著這句話看了很久,心底漸漸涌上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
    難道他真吃醋了?
    還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怪?-
    又跟郁璐聊了一陣,生理期的疼痛暈眩感襲來,沈靜姝放下手機(jī),留下一盞小壁燈,便縮進(jìn)被窩里。
    也不知過了多久,床邊好似凹陷一塊兒。
    鼻尖仿佛嗅到男人身上清冽的香氣,她迷迷糊糊地想,是他上床歇息了吧。
    身后的人沒有像往常那樣,攬過她的肩,或是從后擁上來,平靜地像是睡著了。
    沈靜姝蜷著身子,手腳因為特殊時期更加冰冷。
    腦袋昏沉沉的,一會兒想著,他好像真的不高興了,都不抱她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就這樣僵著么。
    一會兒又想著,自己好累,為什么還要去哄他,明明那個醋,吃的很沒有道理。
    兩個念頭在腦中撕來扯去,困意愈發(fā)濃郁。
    就在她準(zhǔn)備破罐子破摔,想著算了吧,先睡一覺,明天再說。
    身側(cè)的男人驀得翻了個身,沒抱她,只伸過來一只手,搭在她的腹部。
    寬大的掌心仿佛有源源不斷的熱意,透過薄薄的睡衣布料傳入肌膚,叫腹部的不適舒緩許多。
    大概姨媽期真的容易叫人變得矯情,她明明已經(jīng)很困了,困到眼皮都抬不起,但感受到他探過來的手時,鼻尖莫名泛酸,身子也不由蜷得更緊。
    纖薄的背脊若有若無地貼著男人的胸膛,似撩撥,似示弱。
    黑暗中好似響起一聲很輕很輕的嘆。
    而后,他從后擁住她,薄唇蹭過她的耳側(cè),嗓音很低:“很疼?”
    “嗯……”
    輕輕軟軟的一聲,孱弱的小貓崽子哼唧似的。
    其實并沒那么疼,她只是不想和他冷著。
    放在腹部的掌心輕揉了起來,他另一只手搭著她的背:“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窗外夜色越發(fā)深暗,不多時,臥室也歸于靜謐,只余兩道均勻綿密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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