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心沉,大叔,放過我 !
藍昭和黑狐都是經過軍事化訓練的人,做什么事都有股雷厲風行的勁兒。
前后出去不過二十分鐘,就回來了。
這期間蔣佳然始終在發呆,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她漫無邊際的思緒才驀地被打斷。
她回過頭。
黑狐手里抱著個紙箱,里面不知裝了什么東西,隨著他的步伐乒乓作響,藍昭跟在她身側,手里拎著映了超市名字包裝袋。
她沒把東西給蔣佳然,而是徑直把東西放進了廚房。
他們很快上了樓。
從頭至尾,蔣佳然都沒說一句話,她只負責下達命令,至于過程進度如何,她不關心,也不懂,只要最后的結果是她想要的結果,他們隨便想怎么搞,都可以。
等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樓梯拐角處,蔣佳然收回視線,轉動輪椅去廚房。
流理臺建的很低,這地方她早就開始著手改造了。
做起飯來并不吃力。
前后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好了。
一共六道菜,一份兒湯,除卻蔣南想吃的那兩道菜以外,還有兩道簡單的小炒和兩道簡單的拌涼菜。
她剛剛掀了湯鍋,蔣南就循著香味兒從臥室里出來了。
他幫忙把飯菜擺上桌,又乘了湯。
然后上樓叫藍昭和黑狐下來吃飯。
推開樓上臥室門的時候,他看到桌上放著燒杯,燒杯里乘著不知名的綠色液體,黑狐帶著皮手套,手里捏了滴管,側臉專注。
藍昭半倚在床頭看書。
見他進來,黑狐手上的動作沒停,連頭都沒抬,只不冷不淡的叫了句:“老板。”
藍昭倒是欣喜的不行,把手里的書往床上一扔,猛地坐起身來:“南!”
蔣南走過去,他看到那本書的封面上寫著幾個大字——催眠術,黑色的封面,猩紅的字體,格外醒目,看起來神秘又血腥。
藍昭自小學什么都又快又精,興趣又廣的很,這催眠術,她一直在鉆研。
他見怪不怪的笑了笑:“都放下手上的活下去吃飯吧。”
吩咐完,他轉過身往門外走,藍昭跟在他身后問:“南,你怎么突然來了?”
黑狐看兩人一眼,把手套摘下來,轉身進了洗手間。
蔣南不緊不慢的下樓梯,視線落在飯桌前女人安靜的身影上,眉眼間自然帶了笑:“來看看我女人。”
對他這寵溺的語氣,藍昭不屑一顧:“切,就記著女人,我呢?”
“你也記著呢,嫁妝都給你準備好了,等這趟任務回去了,你就和黑狐結婚。”
藍昭沒說話,只是彎了彎唇角。
黑狐很快下來。
看到桌上的菜,他自然的發問:“有米嗎?”
蔣南看向蔣佳然。
蔣佳然點頭:“有。”
蔣南夾了一塊兒魚:“自己去廚房盛。”
黑狐起身。
藍昭一把拽住他胳膊,笑嘻嘻的看著他:“給我也順帶盛一碗。”
這頓飯吃的不是很長,蔣南藍昭黑狐吃飯都很快,唯有一個吃飯慢條斯理的蔣佳然,胃口似乎也不怎么樣,先幾人之前就放下了碗筷。
她淡淡的看向眾人:“你們先吃,我還有事。”
“什么事?”蔣南把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干凈,抬頭看她。
蔣佳然轉動輪椅往廚房的方向走:“我去看看那個女人。”
蔣南沒再說話,那個女人是誰,他根本不就需要問,蔣佳然在這邊的所有情況他有了如指掌,從她回到榕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她的身邊安插了無數眼線。
蔣佳然回廚房盛了米,又夾了菜,轉動輪椅向左,朝著那邊的走廊前行而去。
那條走廊越往里面走光線越發的黯淡,等她走至最后一個房間門口,已經完全漆黑,只有一個白色的門板,森然而冷硬的立在那里。
那門板材質同噗通的材質不同,里面鑲了效果最好的隔音板,屋里面有什么動靜絲毫傳不到屋外。
她從口袋里拿出鑰匙,打開那扇門。
玄關處是有電燈開關的。
她一手端著碗,一手按下開關,黑漆漆的屋內瞬間亮如白晝。
光線刺眼的很。
她放下手,視線落在那蜷縮在鐵籠角落里的身影,那黑影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
她緩緩的轉動輪椅過去。
那身影還是一動不動。
她放下碗,鐵籠旁邊是個簡易的洗手池,池里放著一個盛水的塑料桶,很小。
她裝了滿滿一塑料桶水朝著鐵籠過去。
鐵籠前,停下,抬手,微微一個用力,一桶水越過鐵籠間巨大的縫隙朝著角落劈頭蓋臉的灑過去。
她看著瘦弱,力氣卻不小。
那桶水的大半都澆在了女人身上。
女人蜷縮在一起的身體猛地瑟縮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
凌亂的發絲沾了水濕答答的貼在她的額角臉頰,她蒼白的臉憔悴而瘦弱,一雙眼先是有些茫然,卻在看清來人后一瞬間變得清湛,甚至是銳利。
她一言不發的看著蔣佳然,有水滴順著她的下巴一滴一滴掉下去。
蔣佳然坐在輪椅上,以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兩人長久的對視,明亮的光線下,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暗涌在兩人之間波動。
須臾,秦挽歌瞇了眼:“你來干什么?”
幾日沒喝水,她的嗓子喑啞至極,像是一架破風琴。
蔣佳然淺淺一笑,朝著地上那晚散發著熱氣的飯菜揚了揚下巴:“爬過來,這碗飯就屬于你。”
秦挽歌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飯,她的肚子早已餓到發癟,放在蔣佳然腳下的熱氣若有若無的散發著香氣,勾的她整個胃都抑制不住的蠢蠢欲動起來。
這一瞬間,秦挽歌腦海里想到的卻是江衍那張臉。
就在她離開那天的清晨,出門前,他還在她唇角親了一口,他說,晚上做好飯等我回來。
她沒做好飯,也沒回去。
他一定在等她。
他一定在整個榕城瘋了一樣的找她。
她不能死在這里,她要等他來。
是,每個人都應當有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勇氣,可每個人,也應該有審時度勢的聰慧,應該有能伸能縮的大丈夫氣量。
所有的恥辱所有的低頭,在活著面前,卑微的不值一提。
而她,必須活下去。
就算是跪倒在她面前,也必須活下去,她不能著了她的道。
許久,秦挽歌收回視線,緩緩的坐起來,弓了身子,跪倒在地。
她的舉動叫蔣佳然有一瞬間的震驚,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她冷冷的看著她,笑了。
那是不屑一顧的笑。
秦挽歌沒理她。
她像是沒聽到那刺耳的笑,垂著頭,在刺白的燈光下,一下一下的爬至鐵籠的最前面。
在那晚飯菜前,她停下。
她抬眸,恰好對上蔣佳然的視線,那微挑的眼角,滿滿的嘲諷。
她在等待著,等著看她的好戲。
可這場恥辱的戲,就是硬著頭皮她都得演下去。
只一眼,她收回視線,顫抖著從鐵籠里伸出手,猛地扣住那碗。
像是怕被誰搶了一樣,她緊緊的將碗抱進懷里。
她沒去看蔣佳然唇角的笑意有多得意。
碗里沒有勺子,她就用臟兮兮的手往嘴里狼吞虎咽的塞飯菜。
沒有水,這飯菜入了喉嚨,澀的像是要劃破她的喉嚨。
秦挽歌被噎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蔣佳然看著她那張滿臉通紅,唇角還掛著飯粒的狼狽模樣,這一次,那嗤笑終于清清楚楚的在房間里回蕩開來。
秦挽歌扣著碗的手用力的收緊,直至指關節扭曲泛白。
她垂著頭,大口的喘氣。
許久,卻松開了手,端著碗繼續吃起來。
這一次,她沒有停頓,將飯菜一股腦的塞進了嘴里。
整張嘴撐的滿滿的,早已沒有菜,碗面上零星散著的菜沫早已進了肚子,只余下一嘴干巴巴的白米飯,吃到嘴里味同嚼蠟。
她將手攥的緊緊的,一下一下,忍著想吐的沖動,把米飯咽進肚子里。
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秦挽歌,你要活著。
米飯還沒完全咽干凈,下頜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意。
是一只白希的手臂掐住了她的下頜,手臂的主人是蔣佳然。
她被迫抬起頭以屈辱的姿態看著她。
燈光下,蔣佳然那張臉還是清清淡淡的,帶著笑意的,只是那笑意,不再陰惻,而是變成了春風得意。
她看著她滿身的狼狽:“秦挽歌,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
秦挽歌靜靜的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蔣佳然頓了幾秒,緩緩吐出兩個字:“報應。”
“什么......報應?”
“你從我身邊搶走了阿衍,而現在,你被我踩在腳下。”蔣佳然笑著拍拍她的臉:“你說,你現在這么落魄,算不算報應?”
秦挽歌直視她,搖了搖頭:“不,這不是報應,這是你喪心病狂的報復,蔣佳然,可憐的人不是我,是你。”
“可憐?”蔣佳然像是被刺中了傷疤,笑意一瞬間消失,她陰狠的盯著秦挽歌,用力的扯住她的頭發將她拎至她眼前:“你算什么東西你可憐我!”
“蔣佳然,你輸了。”頭皮的痛意叫秦挽歌皺了眉,可她依舊無所畏懼。
“我沒輸,我沒輸!”蔣佳然一雙眼變的猩紅,她拽著秦挽歌的頭發將她的腦袋狠狠磕在鐵籠上:“秦挽歌你看著,我要你眼睜睜的看著阿衍重新回答我身邊!”
腦袋撞到堅硬無比的鐵籠上,很快秦挽歌的額角被撞破,一行血跡順著她的側臉流下來。
她有些疼,無力的倚在鐵籠上,沒有說話。
蔣佳然的情緒終于平復幾分。
她嫌棄的看她一眼,一把甩開她,從兜里拿出一塊兒方巾垂頭擦指間被染上的血跡。
待血跡完完全全擦干凈了,她的氣也消了大半,看著秦挽歌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她終于又笑了。
她神色淡漠的將染了血跡的方巾甩到秦挽歌的臉上,冷笑一聲,離開。
客廳里,吃完飯,蔣南收拾了殘局去洗碗。
這些年許是年紀大了,又許是見了太多的打打殺殺,他累了。
不知怎的,最近越發的喜歡待在家里做一些瑣事,這給他的感覺很溫暖。
他洗好碗時,蔣佳然還沒從走廊里出來,他慢悠悠的踱著步子回臥室。
走至臥室門口時,隔壁的燈,猛地亮了。
燈光透過玻璃窗在墻壁灑下淡淡的剪影。
他腳步一頓。
屋里,江哲希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昨夜被帶到這里,他惶惶不安一夜未睡,今日那鋼琴曲剛停了不久,他就靠在墻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他從床上半跪起來,床邊就是玻璃窗,密封的鋼化玻璃,還是雙層,想逃走除非長了翅膀。
他下意識的朝外張望。
有影子透過窗戶打在墻面。
蔣南停了幾秒,重新邁開步伐,走過去。
玻璃窗前,他停下。
江哲希看著眼前身長玉立五官俊朗的男人。
男人的發絲因洗過澡的緣故蓬松的長在頭頂,是三七分,額角兩側垂著細碎的短發,這種發型有些像他看過的劉德華,張衛健,星爺那個時代的發型,令人意外的是,這發型在他的腦袋上并不顯的突兀,反而,有種歲月沉淀下來的沉穩,叫他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偽裝者。
而這男人的氣質,像極了里面的靳東。
不過,真正讓他移不開眼的,是他的五官。
每一處輪廓,都像極了另一個自己。
江哲希嚇到不由自主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床上。
蔣南也盯著他看,看了一會兒,無聲的笑了。
江哲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緊張的開口:“你是誰?”
蔣南上前一步,正臉對著玻璃窗:“我是你老子。”
我是你老子......
江哲希一瞬間驚得目瞪口呆,愣在那里不能動彈。
這反應,看來,然然還沒告訴他他的存在。
蔣南挑眉,眼底深沉幾分,不知是喜是怒。
“可,可是我有爸,我爸是,是......”不知過了多久,江哲希才張嘴。
話卻說的毫無底氣,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從蔣南出現在玻璃窗前的那一刻起,他的內心其實就已經有了一個念頭,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
蔣南看著他一笑,重復:“我是你老子,如假包換。”
蔣南說話時總是帶著一股勁,那是一種從身體里散發出來的狠勁,那是跟江衍身上的冷截然不同的狠。
這狠,是張狂的,肆意的,充滿野性的。
江哲希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是多年來,從小到大,他身邊只有一個江衍一個男人,他給他吃給他喝供他讀書,盡管他那樣冷冰冰,他卻從未懷疑過他的身份。
而當某一天,這樣一個男人出現在他眼前,他有著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父親形象,他不知道,該以何種的方式面對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父親。
蔣南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
他走過玻璃窗,朝門邊走去。
門前,他推門,才發現,那門紋絲不動。
是被上了鎖。
他折回身來,問江哲希:“是你媽把你鎖在這里的?”
江哲希點點頭。
還未等他解釋,蔣南就已經了然這一切。
他看他一眼:“等著。”
“你要干什么?”江哲希扒在玻璃上問。
蔣南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
他的手緩緩的從玻璃窗上滑下來,軟軟的垂在身體兩側,連肩都垮下去。
茫然,無措。
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一件接著一件,他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多。
媽媽為什么恨他?
這個爸爸又是誰?為什么這么多年他都不出現,他看起來健全無比,為什么不來找他?
......
“咔嗒——”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江哲希抬頭時,蔣南已經走進來。
他在床邊坐下,把手里的那截短短的鐵絲往茶幾的煙灰缸里一扔,抬眸看向江哲希。
江哲希在盯著那截鐵絲發呆。
蔣南看著他吃驚的模樣,笑了。
“很驚訝?”
“那是防盜門,鐵絲怎么可能打開......”
“沒有什么不可能,你老子辦事,沒有辦不成的。”
江哲希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你真的是我爸?”
蔣南忽然湊到他面前:“世界上除了父子,還有哪兩個男人會長得如此相像?”
湊近看,這種熟悉的感覺愈發的明顯,就好像是在照鏡子。
江哲希徹底沉默了。
他無話可說。
靜了一會兒,蔣南問他:“你沒什么想問我?”
江哲希復又抬起頭來:“既然你是我爸,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來找我?”
為什么將他送到一個陌生人的家里,為什么要,拋棄他?
蔣南雙腿交疊,面對江哲希的質問,沉默的點了支煙。
他想起了這些年發生的種種。
當年,他從那場爆炸里撿回剩下半條命的蔣佳然,在醫院里,醫生告訴他,你的妻子懷孕了。
他年輕氣盛,怒不可遏,她懷了他的孩子,卻膽敢帶了球跑到懸崖邊救別的男人。
醫院里,她終于醒來,肚子里的孩子安然無恙。
他質問她,為什么這么做?
她冷眼看著他,她說,這孩子是江衍的。
他恨極了她,也恨極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直至大半年后,這孩子生下來。
那時他的眉眼和他不大像。
他真的信了她的話。
對這孩子漠不關心,從不過問。
第二年,她送走孩子,他亦沒有過多的反應。
知道這孩子是他的是在今年。
記不清她逃走過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會被他抓回來狠狠懲罰,這次逃走,她做了充足的準備,在他遇上棘手的事情時選擇的逃走。
他分不出時間去抓她。
等他處理好手頭的事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后。
他來榕城找他。
茗香灣的門口,他看到了一個男孩兒,長了一張和他極為相似的臉。
看到他的那一瞬,他方才想起來,就在九年前,蔣佳然似乎生了一個孩子。
他找了人從江哲希的身上拿到了幾根發絲。
DNA的檢測結果很快出來。
白紙黑字,這孩子是他的。
也是從那一刻起,他萌發了放她回榕城的想法。
他想,這么多年了,他們一家三口總該團員了,等她徹底死心,等江衍死在他的手下,他就收手,帶著他們娘倆回紐約。
從此以后不問世事,只過普通人該過的日子。
回憶戛然而止,煙已經燃了一大截,長長的煙灰搖搖欲墜的掛在煙頭上,他輕輕一晃,便啪的砸在地上,悄無聲響。
他回過頭,看向江哲希:“是你媽媽告訴我,你是江衍的兒子。”
“媽媽她......為什么騙你?”
蔣南猛地吸了一口煙,這些年來,盡管他再不想承認,可事實從來就極盡諷刺的擺在那里。
她不愛他,他何嘗不知道?
可不愛又如何?
只要她對江衍死了心,這漫漫余生,他總會想辦法叫她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