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心沉,大叔,放過我 !
夜夜笙歌,繾綣萬千。
每一個夜晚,都是筋疲力盡。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蔣佳然都快要習慣這樣的生活。
可內心的思念,卻在無數個深夜提醒著她,她要回去。
回去江衍身邊。
所有看似風平浪靜的表面下,都掩藏著不為人知的驚濤駭浪。
在這段時間內,蔣佳然成功的從紅姐的口中了解了蔣南的身份,并成功的借著蔣南對她的寵溺,偷偷混入了內部,套出了于她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
那是她離開的契機。
她得知,近日,蔣南將會在云南西雙版納和一個名為九頭蛇的毒販進行一場毒品交易。
聽說蔣南最近入手了一批貨,兵毒,純度十分高,那批貨她沒見過,卻聽聞很白,比珍珠粉還細膩,抹在手臂上眨眼便會融進毛孔。
簡單來說,這批貨的利潤將無法估計。
利潤大,風險也大。
這趟交易,蔣南覺得親自走一趟。
她不懂這些,只知曉,這次是她逃走的好機會。
云南,老撾,越南,緬甸這一帶一直以來便是毒品交易的高熱地區,各地緝毒警察從未放棄過抓捕行動,這一年,國內和緬甸各國早已正式開展了國際禁毒工作,建立了多邊聯絡辦公室,近年來毒販肆虐,上頭指示,是時候撈一把大的,一網打盡,樹立標桿。
如果,她將這消息放出去......
那么此次蔣南多半是有去無回,就算他能死里逃生再回來,她也早已趁此機會逃走了。
這次,她要叫他把欠她的,統統還回來。
清晨,黎明將至。
天還不算湛藍,泛著青,一道白色的光將天際拉開一道口子,青藍糾結的交界處,露出了一絲魚肚白。
天要亮了。
人要走了。
蔣南昨夜就收拾好東西,今早,起的很早。
他拿了東西準備朝外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蔣佳然,她正側身躺在床上,黑色的發一半鋪在腦后,一半散在白色的脖頸,黑白兩種顏色,清冷中顯出一絲慵懶。
她睡的很安靜,長睫在下眼瞼投下一方陰影。
他不忍打擾她。
他只折回身,半蹲在床邊,在她額角印下一吻,他盯著她的側臉,久久,他說:“等我回家。”
等我。
回家。
家,從今往后,這個地方不再只是一個棲身地點,而是一個含了太多牽念的溫馨港灣。
他不敢久留。
多待一秒,都會舍不得。
可他必須走,就算明知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都必須走。
這是一條踏上就沒有回頭的路。
從前他每次離開,都走的一往無前,可此次,因為心里有了人,他心生畏懼。
如果他不能再回來......
不。
他必須回來。
蔣南不再遲疑,他快速站起身,離開這房間。
再未回頭。
在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房內,上一秒還安靜躺在床上睡的正熟的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門板后一閃而逝的黑色衣角,一雙眼從未有過的清冷。
等他回家?
他算什么?家又是什么?
她的家,是那個有江衍的地方。
她盯著門板看了許久,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坐起身來,從床頭上拿了手機。
電話很快撥通。
“喂。”
“他極有可能會開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越野,云k3991,加固加厚過,防彈,后面可能會套牌,你們盯緊些。”
她昨日趁蔣南的一個手下強子醉酒套出了蔣南的保命車,追蹤總要有些線索。
蔣南和九頭蛇都是極其精明的人,雙方的人為了避免暴露沒有任何的通訊工具,聯系全靠線人,只有雙方的線人手里拿了手機。
況且,聽說雙方把交易地點定在了西雙版納的尖山,茫茫大山,山野地帶,手機信號就算有,也是極弱,追蹤手機信號,明顯不實際。
她給的最新消息,無疑是雪中送炭。
警方在那邊道謝連連。
蔣佳然客套回應,掛斷電話。
據說,交易在明晚進行。
她把手機隨意往手邊一扔,坐在床上看向窗外。
時間過的真快,明天,就要冬至了。
窗外種了不知名的樹,枝椏光禿禿的,立在一片天地間,蕭瑟又寂寥。
她神色淡淡的想,今年除夕,該是她和江衍團圓的時候了。
過了這么久,他可否想念她?
這夜,西雙版納尖山。
叢林隱秘,危機四伏,風拂樹葉沙沙作響,崎嶇小路旁形態各異的大樹輪廓不明,遠遠望去,如同一頭頭蟄伏在暗夜之中的野獸。
透過頭頂的樹葉尖,可以看到一個特別大的月亮,圓盤似得,安靜的掛在譎異的夜幕中,清冷又寒涼。
蔣南的人藏身在約定地點的一棵茂密的樹后,等待著九頭蛇的到來。
交易時間快要到了。
空氣里風聲鶴唳,每個人都將神經繃到極致,這是一場大交易,不容有任何閃失。
天曉得,這一方寂靜狹小的空間里暗藏了多少殺機。
縱是蔣南,都猜不到在不知名的暗處,早已有警察伏擊,就等著交易成功,好將他們連窩端掉。
緝毒這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貨,不過手,定不了罪。
所以,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待。
很快,九頭蛇出現了。
那是個身材瘦小的男人,穿少數民族衣服,在黯淡的叢林間看不清模樣。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錢貨兩清。
申克拿著望遠鏡,看著鏡頭下蔣南的人手里提了箱子匆匆離開。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放下望遠鏡,無聲的打了一個手勢,壓低聲音:“行動!”
這話音剛落,緬甸那邊忽的一聲槍響,響徹叢林,九頭蛇的人里,有一人撲倒在地,不知是傷是死。
人群中頓時亂作一團。
皮子大喊一聲:“操,快退!”
皮子是蔣南最得力的手下,他這一聲令下,蔣南的人都飛快的跑了起來,與此同時,九頭蛇的人邊退邊朝著警方開了槍,狂亂的掃射,掩護眾人撤退。
現如今他們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誰都逃不了。
唯有拼死一戰,殺出重圍。
密密麻麻的槍聲響徹在叢林。
混亂中有人在喊:“丟貨啊——丟!”
裝了兵毒的箱子和錢散落一地,被子彈穿透,四處翻飛。
生死攸關,沒人會在意錢財。
今天這攻勢,能逃出去都算是命大。
亡命之徒亦是惜命。
槍擊更猛了,聲聲穿透叢林。
各方伏擊的警察從四面八方涌出來,將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他們。
出了內殲。
在場的所有人看著眼前黑漆漆的槍口,心里都無比清楚。
這年頭,警察臥底到毒窩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只是,究竟是何人?究竟能藏的這么深?
沒有人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他們不停的扣下扳機,麻木的,也是狠戾的。
命,在此時最不值錢。
一個一個的人倒在血泊中。
皮子左腿膝蓋中了一槍,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就在這槍林彈雨中,忽然沖出來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越野,車燈穿透這暗夜,兩束光線,將四周照的一瞬間亮如白晝。
月光灑在車牌號上,上面安靜的刻著一行數字云k3991。
皮子眼睛一亮,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南哥!”
在這崎嶇狹窄奧凸不平的叢林間,那輛雷克薩斯竟也行駛的迅猛無比,轉眼出現在狙擊范圍,申克下令加大火力,專攻。
而雷克薩斯的車頂上,也探出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申克這邊的人。
巨大的火光之后,空氣里有濃重的血腥味兒彌漫開來。
混著叢林間潮濕的氣息,透著一股死氣。
死傷無數。
死的是申克手下的兄弟。
蔣南的人,不過只有兩個墜下車頂。
申克悲怵一聲,眼眶猩紅如同發了怒的野獸,他從懷里摸出僅剩的最后一顆炸彈,朝著那邊一扔。
雷克薩斯越野瞬間被炸起,猛地朝上空一震。
火光如同長龍,驟然竄起。
等火光漸漸變小,眼前視線變得開闊,卻早已沒了那輛雷克薩斯的蹤影。
唯有被烤焦的樹,在冷月下無聲的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蔣南跑了。
申克朝著蔣南離開的方向佇立許久,拳頭攥緊又松開,咬牙切齒。
緬甸那方傳來喊聲:“快,給我追,生擒九頭蛇!”
他終于回神,看著身后死了滿地的兄弟,面沉如煞。
須臾,他轉過身,拿著槍,追隨大部隊而去。
與此同時,紐約古堡。
夜是漆黑的夜,天是冷冽的天。
風聲呼嘯。
古堡四處戒備森嚴,一為御外敵,二為監視她。
說的好聽些,是為保護她,說的難聽點,就是防她逃跑。
蔣南這樣精明的人,從來沒有對她放下過戒心。
不過,古堡里有一條密道,可直通外面,避開所有看守人員,這密道是蔣南差人挖的,為的是以防萬一,這條密道知道的人很少,紅姐也是又一次偶然知道的。
蔣佳然得知這消息的時候,無比感謝這偶然。
除卻古堡四處森嚴的守衛,這古堡里,還住了一位頂級高手。
藍昭。
蔣佳然后來才知道,這看起來飛揚跋扈的小姑娘身上,竟沾了不少人命。
而她要逃走,最難過的便是藍昭這關。
都說殺手警惕心奇高,睡眠極淺,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會驚醒,藍昭亦不例外,她曾試探過。
可這藍昭,偏生是個個性十足的姑娘,這數月以來,她曾想跟她緩和關系,不料,未果。
她去找過她,表明自己的意思,可藍昭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回絕了她的請求。
就算再討厭她,就算再想叫她離開,藍昭卻始終站在蔣南那邊。
她無法拉攏她成為自己的同盟,那么,只能干掉她。
殺人,她尚且不是藍昭對手,也下不去這個手。
她所說的干掉她,另有他意。
幾日前,蔣佳然高價買通藍昭手下伺候她多年的仆人,叫她今晚趁機在藍昭的水杯里灑了安眠藥粉。
現下這個時候,她應當睡的正沉。
屋里的警衛近日來在她的央求之下,蔣南已經命人撤掉,此刻,四處望去,沒有任何的人影。
蔣佳然來到藍昭門口,透過門縫兒往屋里看。
一片沉寂。
她頓了幾秒,才拉開門,輕手輕腳的走進去。
一路走至窗前。
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勉強能看到,藍昭是閉著眼睛的,且呼吸聲綿長,平和。
看起來,睡的還真是挺沉。
蔣佳然收了拐杖,在床邊坐下。
她俯下身去。
盯著藍昭瞧了半晌,她面上毫無征兆的扯出一抹笑意,她伸出手,冰冷的手掌在藍昭的側臉輕輕拍了拍:“對不住了。”
藍昭依舊睡的安穩。
蔣佳然面上帶著愉悅的笑意收了手,從口袋里拿出了兩副手銬,分別銬在蔣佳然兩只手上,這手銬,可是她費了些功夫秘密從蔣南一個小弟手里得來的。
人都是這樣,你予他好處,他給你方便。
蔣佳然將手銬的一端銬在藍昭手上,另一端,銬在床上。
銬好后,她滿意一笑,又拿了封條,結結實實的把藍昭的嘴封了起來。
倒不是說怕藍昭今晚發現她的行動,而是,她害怕會出現什么意外她走不掉,到時候藍昭醒了追過來。
這些法子,都不過是拖延時間。
做完這一切,她撈了拐杖站起身來,明明身形那樣纖細瘦弱,月光下,那道投在地面的薄薄剪影,看起來竟也透出幾分凌厲冰冷的意味。
她不再看藍昭,離開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走廊里,安靜無比。
她回到自己房間。
紅姐焦灼不安的坐在床上,見她進來,猛地站起身來:“夫人,怎么樣?”
蔣佳然淡淡答:“一切順利,車呢?”
“已經在古堡外候著。”
“好,那就出發吧。”
紅姐點點頭,一手拿了一個小巧的坤包,一手扶著蔣佳然,往外走。
她在這里住了一年多的時日,走的時候,回想,卻沒有任何想要帶走的東西。
她對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的留戀。
同來時一樣,只帶了銀行卡,身份證,護照等必須物品。
手搭上門把手的那一瞬,蔣佳然忽的頓住腳步,回頭,她定定的看著紅姐:“紅姐,你可想好了?”
紅姐被她的目光震的一顫,須臾,才回神:“想好了,我既然已經做了不忠的事,少爺就不會留我在這里,夫人,我只剩下你了。”
“如果有一天,事情敗露......”蔣佳然語氣一頓:“現在,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我不會反悔,夫人,走吧。”
蔣佳然靜靜的看著她,眼底稍稍有些濕熱,半晌,她點頭:“好,以后你跟著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吃苦。”
兩人走出房間。
尋到密道。
密道狹窄低矮,且地面不平,一片昏暗。
蔣佳然叫紅姐拿了手機打開手電筒照著路,在紅姐的攙扶下,緩緩朝密道出口走去。
她行動不便,這密道,足足走了半個小時。
密道的盡頭,有微弱的光線散盡來。
紅姐大喜:“夫人,要出去了,你注意著些腳下。”
“好。”
終于走出密道,密道外,竟是一片小樹林,燈光,是從小樹林外道路上的路燈滲進去的,怪不得,那樣微弱。
小樹林里有一條小徑,很隱秘。
往前走幾步,兩人才發現,小徑旁,有一輛車在等著。
這車通體漆黑,幾乎要與這暗無天日的樹林融為一體。
許是聽到腳步聲,那輛車上下來一個男人,穿的也是一身黑衣,乍一瞧,跟只黑烏鴉似得,他看兩人一眼,聲音粗嘎:“曲徑通幽處。”
紅姐沉聲道:“禪房花木深。”
那人立刻恭敬垂眸,拉開車門:“請。”
干這一行,須得有十萬分的警惕,接頭暗號,是為了避免出錯。
紅姐扶著蔣佳然鉆進車里,蔣佳然把手里的拐杖交給那黑衣人。
黑衣人拉開后備箱放進去,后備箱里,除卻拐杖外,還有一個事先備好的輪椅。
他折回身來時,蔣佳然和紅姐已經坐穩。
車的座椅是綿柔的,上面又鋪了質地十分柔軟的絲絨坐墊,坐上去十分舒適。
蔣佳然扭頭看向紅姐,指尖輕撫坐墊:“紅姐,謝謝。”
紅姐自然知道她在說什么,她笑笑:“夫人無須跟我見外。”
蔣佳然雙腿被截,截肢處受不了長時間被硬物硌著,這座椅和坐墊,都是她特意吩咐新裝的。
那黑衣人十分沉默寡言,自上車后,再沒說過一句話。
車子在崎嶇不平的路上向前駛去。
稍有顛簸,但勝在座椅舒適,蔣佳然也沒覺得難受。
她半倚在座椅后背上,借著車燈望著前方漆黑的沒有盡頭的小徑。
此時,她心情很愉悅。
因為她知道,這盡頭,等待她的,是她日夜牽掛的那個人。
終于要回來了。
她盼這一天,盼了太久。
“夫人。”紅姐也怔怔的看著前方,忽然問了一句:“你說,少爺此次會平安回來嗎?”
蔣佳然心口被這話驚得微微顫了一下,她恍然間想起,她并沒有告訴紅姐,她把蔣南這次的交易全部告訴了警察,紅姐以為,蔣南只是如同往常一樣,進行一場十拿九穩的交易而已。
回來嗎?
最好不要再回來。
她沉默,久久沒有回答。
“夫人?”卻聽耳邊紅姐又問了句。
她頓幾秒,才道:“會的。”
這暗夜里,她忽然想起蔣南的臉,她想起他從背后擁著她,他說,然然,你放心,這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待你。
這一瞬,忽然有幾片雪花穿過樹葉落在車窗上。
無聲無息,轉眼融化成幾不可見的水滴。
蔣佳然怔怔出聲:“下雪了......”
紅姐也跟著她的視線看出去,果然看到車前的那兩束光線里,細小的雪花在輕輕飛舞,美的不可思議。
是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
在這個冬至的晚上,來的猝不及防。
這一刻,竟有一絲的淡淡悵然若失滑過蔣佳然的心頭。
心口猛地刺痛一下。
她捂住心口,蹙眉。
“夫人,你怎么了?”
蔣佳然松開手,搖搖頭:“無礙。”
她收了思緒,望著窗外,雪似乎下的大了些,地面很快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蔣南那張臉,似乎就如同這周圍的一切,轉眼被覆蓋在雪下。
心口的刺痛,緩緩的散了去。
就好像方才那突如其來的異樣,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她忽覺有些疲憊,閉上眼靠在后背上:“紅姐,我休息一會兒,到了叫我。”
“好。”
走出這樹林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車子駛上了一條柏油馬路。
許是地處偏僻,這路上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輛車,只有一條孤零零的道路,道路兩排立著孤零零的路燈。
漫天的雪花,沸沸揚揚。
這夜,無比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