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睿的話得到了證實,明成安確實打算在新京做買賣,畢竟新京才是整個大越經濟的中心,在這里站穩了腳跟,對他們來說,是一件極大的好事。</br> 他們是商人,可他們也想要入仕,想要改變自身的階層,而且,有了官場背景,他們明家以后做生意也會順利。</br> 明成安廢了好大勁才在新京站穩腳跟,當陳詩詩堅決的提出要回揚州的時候,明成安表示很不解。</br> 陳詩詩不能說理由,明成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別擔心,我在新京打通了關系,如今鋪子已經開起來了,不會有問題的。”</br> 他以為陳詩詩是擔心賠錢。</br> 陳詩詩還能說什么?</br> 她什么都不能說,這么多年,她活的戰戰兢兢,好不容易到了今天這一步,她不允許自己的生活出現問題。</br> 明睿心情也很復雜,他恨衛氏夫婦,可是要他害衛平安,他還是做不到,衛平安到底是個小孩子。</br> 陳詩詩決定和兒子談談。</br> 這一天,明成安出門去了,陳詩詩將下人遣了出去,把明睿叫到了跟前。</br> 母子兩個人相顧,卻一直不知道怎么開口。</br> “你都知道了?”陳詩詩忽然問。</br> 明睿抬頭看著她:”我真的是齊王的兒子嗎?”</br> 陳詩詩點頭。</br> 明睿抬頭看著她,他咬著嘴唇,等陳詩詩說話。</br> 陳詩詩知道,兒子不小了,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就必須快刀斬亂麻,解決了。</br> “當年…”</br> 陳詩詩將當年的事情說了,她是怎么都嫁給齊王,為了什么目的也說了,最后齊王兵敗死了之后,她如何懷孕如何生下他等等…</br> 陳詩詩道:“那時候我還年輕,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衛琮曦是我表哥,我喜歡他…或許只是喜歡他那張臉,以及他從前顯赫的身份…</br> 她頓了下,想起衛琮曦,她心情說不出的復雜。</br> “衛琮曦報仇沒有任何問題,你父親的死也不能怪他,成王敗寇,你父親已經死了,你是他唯一的血脈,無論是他還是娘,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br> 明睿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br> 不知道是母親欺騙他,還是那個人在欺騙他。</br> 明睿低頭,腦子里思緒萬千。</br> 陳詩詩等著他自己消化,明睿還沒有消化,施落就來了,請她見一面。</br> 陳詩詩看著手里的紙條,整個人都呆了,她手指顫抖,一句話都是說不出。</br> 這么快,她就知道了。</br> 見面的地點是茶樓,施落還挺喜歡這種地方的,安靜,有情調。</br> 她手捧著一杯茶,看著窗外,這時候門開了,陳詩詩舒了口氣,走了進來。</br> 多年未見,陳詩詩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而施落的樣貌定格在了她昏迷的那一年。</br> 陳詩詩很嫉妒她,可是到了她這個年紀,很多事情都能想開了,嫉妒是一回事,真的要做什么是一回事。</br> 年輕時候總是不計后果,容易沖動,所謂的成熟不過是歷經艱難后的自制力罷了。</br> 陳詩詩打量施落的同時,施落也在看她,陳詩詩確實比當年穩重多了。</br> “坐吧。”施落說。</br> 陳詩詩坐在她對面,看似冷靜,其實心里已經慌了,她現在根本沒有和施落抗衡的資本,施落想要捏死她,捏死她兒子,相公,甚至明家,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br> 陳詩詩清楚的明白這一點。</br> 她咽了咽口水,張了張嘴,不知道怎么開口,她來時候想好了,道歉或者求饒,她都可以做,只求施落不計前嫌,不要對她和她兒子趕盡殺絕。</br> 施落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先開口道:“知道我約你來是因為什么嗎?”</br> 陳詩詩道:“知道,當年的事,是我的錯,求你高抬貴手,不要傷害我兒子和相公。”</br> 施落微微詫異,在她印象中,陳詩詩是個挺高傲的人,沒想到居然會跟她道歉。</br> 不過很快她就想通了,她想到了當年在遠山鎮,李如妍羞辱她和衛琮曦的事情。</br> 施落覺得有點不舒服,她打斷了陳詩詩的話:“立場不同,你不用道歉。”</br> 陳詩詩攥緊了手指,也不再多說什么。</br> 施落道:“我知道明睿是齊王的兒子。”</br> 陳詩詩激動道:“小睿什么都不知道,他還是個孩子,有什么事情沖我來。”</br> 施落擺擺手:“你聽我把話說完。”</br> 陳詩詩這才坐了回去。</br> 施落說:“我無意為難你們,他是誰的兒子我也不在乎,你和我的恩怨,我剛剛說了,只是立場不同罷了,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我們又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我也不會揪著你不放。”</br> 事實上,若不是因為明睿,施落根本不會理會陳詩詩。</br> 陳詩詩聽她這么說,總算是安心了一點:“那你叫我來做什么?”</br> 她看的明白,施落不是來羞辱她的。</br> 施落的手指有節奏的在桌上敲打著,直敲的陳詩詩心亂如麻。</br> 施落說:“明睿和平安是好朋友。”</br> 陳詩詩一愣。</br> 施落見她這個反應,便肯定,明睿的事情她不知道。</br> 施落道:”大人的恩怨不該牽扯到孩子,可明睿這個孩子,有幾分小聰明,這樣的孩子更容易被人蠱惑,利用。”</br> 陳詩詩也沒想到是這么個結果。</br> 她心亂如麻的回了家,卻沒有找到明睿,問了他跟前的小廝,才知道他出去了。</br> 陳詩詩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可他這次出去沒帶人,就連他的小廝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br> 陳詩詩立即派人去找。</br> 直到晚上,都沒有明睿的消息,明成安急匆匆回來,見到陳詩詩這般,想到明睿那孩子,便要去報官。</br> “我在新京有些臉面,官府那邊會給點面子的。”</br> 陳詩詩拉住他:“不,不能去。”</br> 明成安一怔:“為何?”</br> 他是商人,最是精明,陳詩詩的反應有問題。</br> 陳詩詩拉著他,只說不能報官,明成安越發覺得是有問題的。</br> 陳詩詩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明成安平白有些煩躁:“你倒是說話呀,明睿失蹤了,你不著急嗎?若是再這么藏著掖著,明睿怕是…”</br> 陳詩詩搖頭:“不會的,她今天才說過,不會為難我們母子,不會的…”</br> 陳詩詩一邊后退一邊說著。</br> 明成安沉了沉眼睛,陳詩詩很不對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