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瀾京的天氣開始轉涼，施落也換了稍微厚一點的秋裝，正德醫館的生意漸漸的好起來，衛琮曦并不拘著施落，施落每天都會去坐診，至于鐘歲言，他依舊會搬一張椅子，要么坐在門口曬太陽，要么就是看書，一般的情況下他并不接診。</br> 隨著接待病人的增多，施落發現，那塊姬凝石上的小孔少了，開始變的光滑。</br> 這件事施落自然不會告訴鐘歲言，不過她讓鐘歲言給她診了脈，結果卻是，施落的身體似乎好了一點點，但也僅僅是一點點。</br> 鐘歲言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施落一眼。</br> “長公主最近消停多了？”為了轉移視線，施落忍不住問。</br> 鐘歲言道：“是消停了。”</br> 他并沒有說他做了什么，不過施落大約知道一點，鐘歲言是個狠人，而且十分記仇，長公主那么得罪他，還敢覬覦他，對于鐘歲言這種十分驕傲的人來說，就是在踐踏他的尊嚴，鐘歲言一定不會放過她。</br> 施落猜的沒錯，如今的長公主幾乎可以說是病入膏肓，之前她的下身還只是瘙癢，伴有一點點的潰爛，但是最近這幾個月，開始加速腐爛，如今，長公主的哪里還有當初的風華。</br> 她的身上臉上，都因為那種病，長了不少的疹子，看起來十分的滲人，隔著老遠都能聞到她身上那股腐爛的味道，她自顧不暇，哪里還能有空管鐘歲言？</br> 樂善開始的時候還會來長公主府套近乎，因為長公主的病，加上她脾氣越發不好，樂善便不再來了。</br> 至于晉王，整日的待在府中，安靜如雞。</br> 施落對這些人倒是不甚在意，對她來說，最近醫術的增長，就像是為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她樂在其中，衛琮曦也沒有什么事，因為西北的不穩定，皇帝從新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就怕他不老實。</br>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衛琮曦就成了施落的尾巴，施落走到哪里，他就跟在哪里。</br> 鐘歲言是看的十分不爽，他也見不得衛琮曦那個狗腿樣，而且想起家里還有一個那么大年齡的兒子，鐘歲言就覺得十分糟心。</br> 所以在醫館里的時候，鐘歲言經常和衛琮曦斗嘴，偶爾會下盤棋，但是聰明如鐘歲言，從來都沒有贏過。</br> 鐘歲言終于忍不住回頭看了施落一眼道：“以后來醫館不許帶家屬。”</br> 施落“……”</br> 外面忽然進來一個人，施落抬頭就發現這人眼熟，正是長公主身邊的那個嬤嬤。</br> 施落和衛琮曦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沒來得及說話，鐘歲言已經轉身出了門，大步流星，毫不猶豫的走了。</br> 施落“……”</br> 嬤嬤也不在意道：“公主沒忘了老奴吧？”</br> 施落笑道：“自然是沒忘，不知道嬤嬤今天來是要看什么病？”</br> 嬤嬤道：“長公主殿下病了，高湛少爺聽說公主的醫術不錯，又給小皇孫看過病，所以想請公主去看看。”</br> 施落就呵呵了，之前不是看不上她嗎，如今又來請她，也不知道高湛又在耍什么把戲。</br> 施落道：“長公主殿下身份尊貴，我學藝不精，比不得宮里的太醫，恐怕會延誤了長公主殿下的病情。”</br> 誰愛去誰去，她才不去，施落也是后來才知道，長公主之所以會得這種病，還是蘇安一手安排的，至于病情為什么發展這么迅速，就要問鐘歲言了，大家努力的成果，施落當然不會去攪合，何況，這個時代，這種病不好治，鐘歲言本來能治，但是長公主自己作死了自己的后路。</br> 嬤嬤皮笑肉不笑道：“老奴只是個當差的，公主就不要為難老奴了。”</br> 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衛琮曦輕笑出聲，那位嬤嬤自然也注意到了，只不過她和長公主一樣，自然是看不上衛琮曦這個罪臣之后的。</br> 如今衛琮曦笑了，嬤嬤不由問：“侯爺笑什么？”</br> 衛琮曦道：“沒什么，既然長公主殿下要治病，我們又是開醫館的自然要去看看，萬萬沒有將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br> 施落看了衛琮曦一眼，他這么說也沒錯，長公主這個人很記仇，若是她不去，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好過，本來施落也不怕她，她就是擔心長公主使什么絆子，破壞了衛琮曦的計劃就麻煩了，何況如今皇帝看衛琮曦不順眼，萬一借機找茬，也不好辦。</br> “好吧，那我就隨嬤嬤走一趟。”</br> 嬤嬤心中冷笑，眼底有了嘲諷的意思。</br> 在大周除了皇帝，還沒人敢不給長公主面子。</br> 衛琮曦道：“我也去，正好有些事要找高湛世子，不如一起去吧，你說呢？公主殿下？”</br> 他嘴角含笑的看著施落，施落看了那嬤嬤一眼：“嬤嬤說呢？”</br> 嬤嬤再囂張也是個下人，自然不敢說什么：“侯爺要去找高湛世子，老奴自然是沒話說的。”</br> 長公主并不住在郊外的行宮，為了治病方便，她搬進了早年的公主府。</br> 施落和衛琮曦被領進了正堂，長公主不在，只有高湛。</br> 高湛微微挑眉：“侯爺對公主還真是情真意切。”</br> 衛琮曦道：“哪里，不過是最近手癢，想找高湛世子下盤棋罷了。”</br> 高湛也笑：“都說當年的衛小王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高某不才，今天正好領教領教。”</br> “請。”</br> 高湛叫人拿了棋盤來，然后對一旁的施落道：“母親那里就勞煩公主殿下了。”</br> 施落點頭，跟著那嬤嬤一路到了后院長公主住的地方，還沒走近就聽到里面傳來呵斥的聲音，嬤嬤進了屋子通報了一聲，很快里面傳來長公主不悅的聲音：“太醫的都治不了，她算是個什么東西，也能治病？”</br> 施落并不生氣，若是長公主覺得她不好，直接叫她走就是了。</br> 嬤嬤又低聲的說了些什么，然后嬤嬤便開門叫施落進去。</br> 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腐肉的臭味，加上一些藥味，讓人作嘔。</br> 施落忍著不舒適到了床邊，看清楚長公主的模樣后，著實是嚇了一跳，才幾個月不見，長公主瘦的嚇人，頭發也掉了不少，一張臉枯瘦柴黃，哪里還有當初的半點模樣。</br> 施落心驚，這蘇鐘兩人真是太可怕了。</br> 長公主冷笑一聲：“嚇到了？”</br> 施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回過神來道：“只是有點意外。”</br> “虛偽。”</br> 長公主被病痛折磨，脾氣也古怪的很，甚至有點刻薄。</br> 施落沒理會，只說：“我看看公主的傷處嗎？”</br> 長公主冷笑了一下點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