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兒，你在外面干什么呢？還不進來？”宋姨娘在里面叫了一聲。</br> 周思懿走進店里，到了一間雅間，宋姨娘已經在吃東西了。</br> 周思懿坐下，神情有些恍惚，宋姨娘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什么話都說了，但是兒子就是一根筋，她也就放棄了，只能等他自己走出來了。</br> 周思懿忽然說：“娘，我之前說的事你考慮的怎么樣了？”</br> 宋姨娘手一頓，抬頭道：“要過年了，我們過了年再走不行嗎？”</br> 周思懿壓低聲音道：“娘，我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我們要早做打算。”</br> 周思懿覺得最近風向不對，尤其是晉王從南越回來之后，別人不知道，周思懿察覺到了不對，周家調了一大批銀子，這銀子干什么？周思懿覺得不安。</br> 宋姨娘就明白了，她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是能在周府受寵那么多年，還能讓兒子掌管周家的產業也是很有本事的，既然兒子都這么說了，她也早就做了許多的打算，便點點頭：“可是你父親……”</br> 周思懿道：“父親身子不好，不適合舟車勞頓。”</br> 父親疼他嗎？自然是疼的，不過這種疼，和小貓小狗差不多，他最疼的還是周家的嫡子，他周思懿就是給周家和晉王鋪路的。</br> 這么多年，周思懿給周家掙了多少錢，可他在周家人眼里，就是個上不得臺面，滿身銅臭味的庶子。</br> 宋姨娘每天還要給周夫人請安，戰戰兢兢的伺候他們。</br> 憑什么？</br> 他在外面拼搏，受累，周家人享福，卻還瞧不起他。</br> 周思懿是商人，不是圣人，他父親，根本不會跟著他們一起走。</br> 他們一走，就是背叛了周家，背叛了晉王，若是被他們發現了，他們也走不了。</br> 宋姨娘有些失神，這么多年夫妻也是有感情的，她只有周老爺一個男人，但是周老爺的女人兒子很多，讓他走他也未必愿意。</br>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娘也沒有什么好說的。”</br> 宋姨娘做了決定。</br> 周思懿的動作很快，回去后，他就以西北鋪子出了事情為理由要走，周思懿經常出門，眾人也沒說什么，可是這時候宋姨娘病了。</br> 周思懿作為一個孝子，聽說西北最近出了個鐘神醫，便決定帶著宋姨娘一起走。</br> 周府的其他人巴不得他們娘兩走的遠遠的，也沒有多說什么。</br> 晉王也忙著，況且周思懿經常出門，也沒有在意。</br> 于是在一個清晨，周思懿帶著宋姨娘出發了。</br> 他常年在外，對外面十分熟悉，一過晉城，車隊便往西北去了。</br> 盯梢的人都走后，周思懿和宋姨娘從客棧的后門出來，如今他們兩個打扮的十分普通，看著就是普通的人家</br> 后門停了一輛馬車，車上是周思懿的心腹，心腹道：“公子，都準備好了，這是新的身份文牒。”</br> 周思懿接過，扶著宋姨娘上了馬車。</br> 馬車上，周思懿道：“娘，您后悔嗎？”</br> 畢竟跟著他雖然不愁吃喝，但是放棄了周府的榮華富貴。</br> 宋姨娘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周府雖然能享受榮華富貴，卻也是個大牢籠，母親半輩子都在那了，余生只想自由。”</br> 周思懿點頭，他從前就在周府的夾縫中生活，也知道他娘這些年為了他有多操勞，有周夫人在上面壓著，還要伺候周老爺，和周府的那些個姨娘們明爭暗斗，看上去活的很好，其實一點都不開心。</br> 而周思懿一年到頭的在外奔波勞累，周府的錢一大半都是他賺的，可周府那些個嫡子們還是沒人看得起他，就連除夕的宴會，宋姨娘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br> 更別說，周府和晉王牢牢的綁在一起，晉王的野心不小，若是他日后坐上了那個位置，周思懿未畢能沾多少光，可若是他失敗了，周家只有死路一條。</br> 很早之前周思懿便準備著了，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和白修遠那么交好。</br> 周思懿道：“娘放心，我會好好孝敬您，我們過得不會比在周府差。”</br> 宋姨娘點頭。</br> 一個月后，拿著身份文牒，母子兩人便到了南越，宋姨娘還是第一次看到冬天綠油油的。</br> 周思懿置辦的宅子，三進三出，不大不小，請了幾個丫環婆子，里面的擺設都是她喜歡的。</br> 周思懿道：“娘，這以后就是您的家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宋姨娘的眼眶忍不住紅了，她撫摸著家里的一切，直到這時候，她才真正的覺得自己肩膀上壓著的大山沒了，身心都覺得無比輕松。</br> 門口的匾額上寫著“宋府”兩個字。</br> 瀾京也是才傳回消息，周思懿和宋姨娘的馬車馬匹受驚，馬車墜崖了。</br> 世上再沒有周思懿和宋姨娘，不過南越卻多了宋夫人和宋公子。</br> 這兩個人的死，除了周老爺傷心了幾日外沒人在意。</br> 宋姨娘是周老爺寵愛的小妾，年輕時候是因為貌美，后來老了，周老爺便有了更年輕的小妾，對她寵愛，不過是因為周思懿會賺錢罷了。</br> 如今宋姨娘一死，眾人都覺得高興，畢竟分得寵愛的人少了，而周思懿的死才是大快人心。</br> 周思懿把持的周府的財政這么多年，眾人沒想過他在外多勞累，想的只是把他手里的權力拿過來。</br> 如今他一死，周府的那些個姨娘庶子們，便都坐不住了。</br> 晉王臉色也不好道：“查清楚了嗎？”</br> 周大公子道：“跟去的人親眼看見，那馬車翻下了懸崖，活不了了。”</br> 晉王道：“倒是可惜了，他是個人才。”</br> 別人不知道，他和周大公子卻知道，周家的生意能做的這么大，這些年多虧了周思懿，他如今一死，周家的買賣一定會出問題。</br> “我已經找好了人，應該問題不大。”周大公子說。</br> 晉王點點頭，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是覺得有點晦氣。</br> 而且……</br> 晉王沉聲問：“我們的事他知道嗎？”</br> 周大公子搖頭：“他雖然管商，但是真正的錢財支出不歸他管，家里的人我誰都沒說。”</br> 晉王點頭，便放了心。</br> 周思懿死了的消息是在過年前幾天傳回來的，這一天正是小年，施落買好了年貨，便一直沒有出門，這消息還是聽外出采買的人說的。</br> 周思懿在瀾京也算是有點名氣，他一死，最受影響的就是聚仙樓，聽說因為周思懿的事情，周家的人都想著奪權，周老爺也病了，這幾天周家鬧哄哄的，甚至有人不服管束直接去了聚仙樓胡吃海喝，最后還是周大公子出面才平息了這場鬧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