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琮曦在西北的種種活動，瞞得了別人瞞不了薛紹，薛紹早就知道了，但他不說。</br> 他對政治不感興趣，也不管，無論是皇帝還是衛琮曦，誰贏誰輸對于薛紹來說都無所謂。</br> 他要的只是他手下的將士們可以免于戰亂，他守護的百姓可以安居樂業。</br> 所以，對于瀾京的事情他不管不問也不站隊，無論誰來說，他都沒有任何表示，就等著最后的勝利者出現。</br> 而且，皇帝還打算將李如妍嫁給他，李如妍什么貨色，整個瀾京都知道。</br> 施落聽完衛琮曦的分析都驚呆了：“還有這樣的人？”</br> 衛琮曦道：“薛紹這個人很難琢磨，身上也有很多矛盾的地方，但我父王對他的評價很高，軍中的將士也服他，所以衛家出事后，他才接管了西北。”</br> 施落道：“那他現在來跟你說，是猜到你和南越是一伙的了，他不想打仗，又不想背上投降的罵名，讓你做個擋箭牌？”</br> 衛琮曦點頭：“他是這么說的。”</br> 施落皺眉：“他直接說的？”</br> 衛琮曦點頭：“說的很直接，連提的條件都說了。”</br> 施落“…”</br> 真是個奇葩，又一次顛覆了施落對鐵血將軍的認識。</br> “那你打算怎么辦？”施落問。</br> “自然是投降了，難道還要和大舅哥打一仗嗎？”</br> 施落道：“我是說，這樣一來，你就要背上罵名了。”</br> 衛琮曦道：“不至于，就算是背上了又如何，我還怕這個？”</br> 施落一想也是。</br> 不過對于衛琮曦口中的薛紹，施落保留意見。</br> …</br> 南越和大周的戰爭，超乎了所有人的預計。</br> 第二年五月，就將齊王逼到了松陽城。</br> 松陽城在徽州和瀾京之間，所以齊王軍隊幾乎是被南越包圍在松陽，成了一座孤城。</br> 堅持了幾個月后，因為沒有后援，城中糧草又沒有補給，無論是齊王的人，還是松陽城的百姓，都到了極限。</br> 和兩年前起兵的時候相比，齊王如今早就沒有了當時意氣風發，臉色頹廢，眼底是肉眼可見的烏青。</br> 外面亂糟糟的，已經有人動了投降的心思，最后都被齊王殺了。</br> 陳詩詩從外面走進來，看著齊王如此，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br> 當初選了齊王，還以為齊王有可能成事，可是如今看來，齊王的失敗已成定局。</br> 府里的下人們跑了不少，留下的心思也早就飛了，陳詩詩感到了不安。</br> 她燉了馬肉給齊王。</br> 糧食早就吃完了，如今他們吃的便是戰馬。</br> “王爺，多少吃點東西。”</br> 陳詩詩說。</br> 陳家沒了，她派人刺殺蕭近月，和衛琮曦已經是死敵，她已經沒有了退路，早就和齊王綁在了一起，可是看著眼前的齊王，陳詩詩在想：“我真的要和齊王一起死嗎？”</br> 陳詩詩不甘心。</br> 她還年輕，她也是個美貌的女人，天生就該享受榮華富貴，怎么會這么輕易的就死了呢，可想到齊王她心里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br> 陳詩詩將這些難過壓了下去。</br> 齊王聽到聲音，抬頭看了陳詩詩一眼，正好將她的不甘心看在眼里。</br> 齊王笑了一下，沖陳詩詩招招手。</br> 陳詩詩走過去，將燉好的馬肉放在桌上。</br> 齊王看了一眼沒有吃。</br> “詩詩，你跟了我也有兩年了吧？”</br> 陳詩詩點頭。</br> 齊王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道：“本來想給你一世榮華的，誰能想到，我會敗的這么快，倒是委屈了你。”</br> “王爺，您別這么說。”陳詩詩心頭也染上了一抹惆悵。</br> 齊王笑了下說道：“說起來，我這一生，雖然出生富貴，可是少年喪母，父皇也不喜歡我，如妃只是在利用我，薛姍姍被迫嫁給了我。”</br> 他頓了一下道：“沒有一個人是真的關心我，愛我的。”</br> 他看了陳詩詩一眼：“詩詩，你對我是真心的嗎？”</br> 兩年了，雖然開始是有利用的目的，可人非草木，齊王對她不錯，陳詩詩也不是木頭，她對齊王也是有感情的。</br> 陳詩詩點頭：“殿下，我對你是真心的。”</br> 齊王笑道：“很好，這樣，我就是死了也不覺得遺憾了，等我死了，清明忌日時候，詩詩記得給我燒張紙。”</br> 陳詩詩心里涌上一抹悲涼，喉嚨里就像是堵著一團棉絮，難受的說不出話來。</br> “王爺…你不會死。”</br> 陳詩詩這么說，可她知道齊王大勢已去。</br> 齊王道：“成王敗寇，我不覺得遺憾。”</br>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br> 桌上馬肉放涼了，誰也沒動筷子。</br> 許久之后，外面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士兵道：“王爺，不好了，有人開了北城門，南越大軍已經進城了。”</br> 幾個親衛也跑進來道：“王爺，屬下護送您從南城門走。”</br> 齊王卻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對陳詩詩道：“詩詩，你走吧，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br> 陳詩詩一愣：“王爺，您不走嗎？”</br> 齊王看了幾個手下一眼道：“我是太祖皇帝子孫，雖然大周沒了，可是李家人的氣節還在，我會留下來，和松陽城共存亡。”</br> 幾個手下對視一眼，聲音洪亮而悲壯：“屬下愿誓死追隨王爺。”</br> 齊王笑道：“好。”</br> 說完便拿了刀，最后看了陳詩詩一眼，和眾人出了門。</br> 房間里，就只剩下陳詩詩和她的貼身丫頭。</br> 陳詩詩眼底蓄滿了眼淚，盯著齊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擦了一把眼淚，道：“李家人都是蠢貨，你去死吧，我才不會給你收尸，也不會給你上墳。”</br> 她紅著眼眶，帶著丫頭去后堂換了一身破舊的男人衣服，帶著偷偷的出了門。</br> 大街上，到處都是逃跑的百姓，陳詩詩由著眾人推著擠著一路往前，她走的是南城門，和齊王的北城背道而馳。</br> 到了城門口才發現外面也是亂糟糟的，都是南越的駐軍，根本走不出去。</br> 眾人又被趕回了城，陳詩詩便帶著丫鬟到了城中一處空了的住宅。</br> 這家人大概也是逃難去了，屋子里好多東西還沒有來得及帶走。</br> 陳詩詩和丫鬟就在這所房子里擔驚受怕的待了三天。</br> 三天后，城里慢慢的安靜下來。</br> 南越軍隊很有紀律，不禍害百姓，來搜查過幾次，好在陳詩詩她們早早的準備了身份文牒，那些官兵便走了。</br> “夫人，您吃點東西吧。”丫鬟擔憂的說。</br> 陳詩詩根本吃不下，這幾天，她以肉眼看見的速度瘦了下來。</br> “他怎么樣了？”陳詩詩問。</br> 這個“他”是誰，兩個人心知肚明。</br> 丫環卻沒說話。</br> 陳詩詩心一沉，長舒了一口氣道：“他自己都不在乎死活，我怎么在乎他？他到底怎么樣了？”</br> 丫環痛心，低聲道：“三天前，松陽城破之日，王爺戰死了。”</br> 陳詩詩眼前一黑，沒了知覺。</br> 等她醒來時候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子里靜悄悄的，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暗。</br> 陳詩詩只覺得心里空空的，說不上難過不難過，就是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挖了一塊，一陣陣發緊。</br> 丫環端了藥碗進來。</br> 陳詩詩看了一眼，聲音有些冷淡：“這是什么藥？”</br> 現在是亂世，她不能保證，這個丫環還是忠心對她的。</br> 丫環道：“夫人，這是大夫給您配的藥，您懷了身孕。”</br> 陳詩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br> “你說什么？”</br> 丫環舒了口氣道：“您懷了身孕，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大夫說夫人要保重身子，不能再受刺激。”</br> 陳詩詩腦子一片空白。</br> 良久，一行熱淚落了下來。</br> 陳詩詩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道：“李琮炎，你這個混蛋，到死也不放過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