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間簡單手術室就安排好了。</br> 薛邵那邊其實沒有什么好準備的,該準備的“后事”他早就安排好了。</br> 他穿著施落給他準備的奇怪手術服,看著施落笑了一下道:“若是成功了,你就我的恩人,失敗了,下輩子見。”</br> 施落“……”</br> 鐘歲言給他打了麻藥。</br> 他現在看薛邵的眼睛都在放光。</br> 等到薛邵因為麻藥睡過去后,鐘歲言才說:“開始吧。”</br> 這次的手術讓施落記憶猶新。</br> 薛邵的腹部被打開的時候,施落差點吐了。</br> 她從前是跟著鐘歲言給軒轅璟治療過,可是跟這次完全不同。</br> 這么多年,施落學的東西都是表面的,紙上談兵,她甚至都沒解剖過尸體。</br> 第一次見這樣血腥的一幕,施落覺得自己要瘋了。</br> 鐘歲言很興奮,他指著薛邵的一個腎說:“你看,都爛了,必須切掉。”</br> 施落:“您老別跟我說話了……”</br> 她要不行了。</br> 鐘歲言看了她一眼,大約是覺得她爛泥扶不上墻,便自己動手了。</br> 他給死尸做過很多次,算的上輕車熟路,手術進行的很順利。</br> 到底只有兩個人,這種手術很累人,好不容易做完了。</br> 施落留下鐘歲言一個人收拾,她自己跑出去吐了。</br> 同時,施落做了一個決定。</br> 她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太可怕了。</br> 因為是自己的“偉大作品”,和當年的白修遠一樣,鐘歲言親自守著。</br> 施落臉色慘白,出來的時候嚇了眾人一跳,阿榮還以為是薛邵去了,正要往里沖,就被施落攔住了:“你多派些人保護薛大將軍,里面有我師父呢,我師父說什么,你就照做就是了。”</br> 這話薛邵之前交代過阿榮,讓她聽蕭近月的話,盡管心里擔心,阿榮還是按照施落說的做了。</br> 施落道:“我先回去,晚上再來。”</br> 施落走了,回到客棧,她先去沐浴更衣,在床上躺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br> 衛琮曦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施落像條快要咽氣的魚,攤在床上,臉色也很難看。</br> 衛琮曦還以為她病了,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倒是不燒。</br> “出什么事情了?”衛琮曦問。</br> 施落一頭栽進他懷里,沒忍住哭了:“衛琮曦,我是扶不上墻的爛泥。”</br> 衛琮曦:“……”</br> 施落的情緒來的突然,衛琮曦懵了,等施落不哭了,衛琮曦才問了原因。</br> 施落說了。</br> “我就是心里難受,這么多年我有空就去看醫書,還以為自己很厲害了,結果一上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我這么多年努力是為了什么。”</br> 這就跟當年知紙上談兵的趙括一樣,熟讀兵法,本來以為自己是個人才,結果一上戰場,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br> 施落就是這種感覺。</br> 這是種打擊,也是挫敗。</br> 一直以來,衛琮曦都陪在她身邊,后來施落又成了南越公主,身份一下子上來了,任何事情都變得簡單多了,她順風順水過了這么多年,突然而來的打擊,施落一時間沒有收住情緒。</br> 衛琮曦覺得女人的情緒真是來的快,簡直有點莫名其妙的,這也就是施落,發發脾氣矯情一下都覺得是可愛,這要是換成別人,早就被衛琮曦一腳踢出去了。</br> 哭了一會兒,施落就好多了,她也覺得自己矯情了,擦了擦眼淚說:“你別笑話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一時間沒忍住。”</br> 她從前也沒有這么矯情的,她想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了。</br> 衛琮曦安慰了她幾句。</br> “不是你不行,是鐘歲言太厲害了,他又比你年齡大,等你到他這個年齡的時候一定很厲害。”</br> 衛琮曦這么說。</br> 施落點點頭。</br> “可我要是沒有他厲害呢?”</br> “他是你師父,做徒弟的沒有師父厲害很正常啊,而且等你四十歲的時候,他就六十歲了。”</br> 衛琮曦又說。</br> 施落皺眉:“可我活不到三十歲啊。”</br> 衛琮曦道:“那就更不用糾結,你想啊,生命這么短暫,不好好吃喝玩樂,學醫做什么?”</br> 施落一想也是啊,她都快要死了,還學醫做什么?反正也不可能超過鐘歲言。</br> 當年她到底是因為什么要學習醫術的?她一開始明明就是喜歡吃喝玩樂的性子啊。</br> 施落涼涼的看了衛琮曦一眼,衛琮曦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看著他做什么?難道他的勸說不對?</br> 施落道:“我當年學醫還不是為了你?當時你處境不好,我就想著,我要是學好了醫術,對你有幫助,說到底都是你的錯。”</br> 衛琮曦“……”</br> 繞到最后果然是他的錯。</br> 所以他為什么要和女人講道理?</br> “你怎么忽然回來了?”</br> 施落忽然問。</br> 衛琮曦見她轉移了話題,微微的松了一口氣道:“大哥有事要吩咐。”</br> 施落想了想問:“是不是大哥要行動了?他做好準備了嗎?這可不是動一動白塔就能解決的。”</br> 衛琮曦道:“你若是治好了薛邵,就再等等,張守備的事情大哥會配合,但是打頭陣就是薛紹,可是若是治不好,大哥會第一時間殺了張守備,收買人心,控制白塔,掌控薛邵的軍隊。”</br> 施落點點頭,既然太子有了應對之策,她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br> 第二天,施落去看薛邵,鐘歲言見她眼睛還腫著,大概猜到了什么,一臉的幸災樂禍道:“這師父領進門,學藝靠個人,這些年你是不是偷懶了?”</br> 施落翻了個白眼道:“我只是對死人下不去手。”</br> 鐘歲言道:“那有什么,不過是一對爛肉而已。”</br> 施落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br> 鐘歲言笑了:“也是,我是天生的。”</br> 他幾歲的時候就開始解剖尸體,從來沒怕過。</br> 至于晚上做噩夢什么的,對鐘歲言而言是不存在的。</br> 他人生中唯一的兩次情緒波動一是因為蕭慎槍了武青蘭,第二就是被蕭戰算計了。</br> 他是恨不得他們下地獄的,不過現在很好,害他的人幾乎都下地獄去了。</br> 鐘歲言這些年過的越發滋潤,囂張的很。</br> 施落翻了個大白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