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秦勇在偏廳中驗尸,李由儉和秦晏殊在院外等了一會,見秦勇一時半刻出不來,索性下了臺階,兩人沿著一側曲徑,緩緩并肩而行。
小徑兩旁花木暗香浮動,月光灑在地上,泛著薄紗般的銀光。
兩個人都各懷心事,走了一路,沒有開口的打算。
李由儉想起先前在巷中所見,眉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末了,終于沒忍住道:“晏殊,你覺不覺得,阿柳姐對平大人——”
話剛起了頭,又頓住,他對秦勇除了傾慕之外,更有一份敬重,“有意思”三個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你最近怎么了?”秦晏殊回過神,狐疑地看向李由儉,“總是話說一半做甚?”
私下無人時,李由儉在他面前向來是三句話不離“阿柳姐”,這幾日提到大姐時,卻總是欲言又止。
李由儉仔細回想方才秦柳的神色,雖然巷中月色昏蒙,但阿柳姐臉上那一抹而過的紅霞他沒有錯看。
且這情景,早已不是第一回。
巧的是,每回都發生在對著平大人的時候。
可這事畢竟尚未得到證實,他不想胡亂猜疑,私心里更不愿承認。
“無事?!彼祷诜讲艣_口而出,險些讓阿柳姐陷入難堪的境地,臉色沉了沉,頭一側,避免讓秦晏殊看出自己的頹然之態,只道,“我是覺得阿柳姐滿了二十一了,婚事不宜再拖了,等咱們護送傅小姐進京,我就央我父親上秦門提親?!?br/>
他的話音剛落,秦晏殊便無奈地搖頭笑了起來,“這話你都跟我說了八十遍了,我當然沒有意見,問題是,我姐松口了么?”
李由儉想起秦勇態度,臉色一黯,旋即嘴硬道:“她日日要忙的事太多,暫且無暇想此事,等回到蜀中,我們行意宗上門提親,她自然就會松口了?!?br/>
秦晏殊唇線一抿,本想搖頭,然而瞥見李由儉神色不虞,又改口道:“我姐的性子你比誰都清楚,看著溫厚,實則極有主意,終身大事豈可兒戲?你最好先提前跟她打個招呼,若連她的心意都未摸透,你就貿貿然上門提親,姐沒準覺得你不尊重她,就算原本愿意,說不定都不同意了?!?br/>
李由儉聽得這話,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紋。
他這些年心心念念都是秦柳,每回秦門有事,他總是第一個站到秦柳身旁。
鎮摩教的左護法重出江湖,她要帶領秦門諸人對付鎮摩教,他二話不說領著行意宗加入剿滅鎮摩教的行列。
傅小姐救了晏殊的性命,阿柳姐為了報傅小姐的大恩,決定護送傅小姐進京,他也毅然跟著阿柳姐北上。
總而言之,阿柳姐在哪,他就在哪。她要做什么,他從來都是全力支持,從不曾皺過眉頭。
可是為何阿柳姐就是不肯接受他的心意?每回他在她面前提起二人的親事,她要么推脫,要是顧左右而言他,怎么也不肯給他半句回應。
他心頭涌起不安,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難道他就這么差勁?
不對,他模樣不差,武功不在她之下,論家世,行意宗和秦門更是門當戶對。
而且兩家人往來密切,他自小便跟她姐弟二人玩在一處,對彼此性情再清楚不過。
除了他比她小兩歲之外,他實在找不出他有什么跟她不般配的地方。
他心事重重,想得出神,重新沉寂下來。
直到前方花園耳畔傳來輕急的腳步聲,他才回過神,抬眼一望,見平煜匆匆而過,絹袍玉扣,穿戴齊整,似是準備出府,身后跟著李珉等人。
平煜一邊走,一邊低聲吩咐著什么。
李由儉見到平煜,好不容易壓下的念頭又冒了出來,沒忍住,上下掃他一眼,暗忖,難道說,阿柳姐真的看上了平煜,所以才不肯接受他的心意?
可是,他望著平煜修長挺拔的背影,疑惑地想,平煜有什么地方值得阿柳姐中意的?
別說江湖人士壓根就跟勛貴人家搭不上邊,就說這一路下來,連他也看出平煜對傅小姐不一般,阿柳姐比他細心不知多少,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所以會不會是他想岔了呢?
他左思右想,被纏磨得心一刻也定不下來,走了兩步,又頓住,不行,他得親口去問問阿柳姐才行。
“我去找阿柳姐?!彼麤]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轉頭,皺眉看向秦晏殊,“你去不去?”
“姐不是還在給那女子尸檢么?!鼻仃淌庠尞惸?,“去了咱們也見不著,你急什么?”
“那我出府走走?!崩钣蓛€帶著幾分煩躁道,“一個時辰后我再回來,不必尋我?!?br/>
說罷,將錯愕的秦晏殊撇在原地,抬步往前走了,順著出府地方向走了一路,下意識抬頭找尋平煜的身影。
好不容易在一處影壁追上平煜的步伐,他正要上前,試探平煜幾句,誰知身后忽然繞出來一人。
見到他,對方似乎嚇了一跳。
“李少莊主?!?br/>
李由儉看清那人,臉色一冷,淡淡看著王世釗:“王同知?”
王世釗詫異地看看李由儉,又轉頭看看已走到大門口的平煜,眼珠一轉,往李由儉身后望去,似笑非笑道:“噫,怎么不見秦當家?”
李由儉戒備道:“不知她在何處。怎么,王同知有事找秦當家?”
“無事?!蓖跏泪撍剖切那椴诲e,難得沒計較對方話語中的刺意,只道,“李少莊主這是要出府?”
“隨便走走?!?br/>
“甚好?!蓖跏泪撘馕渡铋L地點頭,高深莫測道,“莫漏了珠市,里頭美人數一數二,照我看來,一點也不比蜀中的美人差。”
李由儉臉色一變,怎么都覺得此話有拿秦勇開涮之意,心頭怒意上涌,忍了許久,這才悶聲道:“不必了,在下不比王同知,對這些鶯鶯燕燕沒興趣?!?br/>
說罷,隨意一拱手,不再理他,往前走了。
王世釗卻饒有興味地立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等他走了,左右一顧,見身側沒人,忽然臉色一陰,施展輕功,輕飄飄地跟在李由儉身后。
***
平煜好不容易將事忙完,正要去找傅蘭芽,下人卻報說世子已回金陵,差人來請公子去往江寧都尉府說話。
平煜沒想到大哥竟這么快便回了金陵,且一回來就心急火燎請他前去,只當江南這邊出了什么急事,不敢耽誤,將府中一應事項鄭重交給李攸,這才換了衣裳,出了府上馬。
經過一條大街時,剛好與一行車隊擦身而過。
他一眼便認出領頭那人是鄧安宜,緩了一下,心中冷笑,來得還真快,他們前腳才在金陵安置下來,鄧安宜后腳就跟來了。無暇應對此人,目不斜視,拍馬一縱而過。
他的身影剛消失在巷尾,那輛垂香飾玉的馬車上掀開一條縫的窗簾便放下,有人在里頭敲了敲車壁。
鄧安宜早已看見平煜,聽見那敲壁的聲音,自然知道妹妹為著什么在喚他,臉色微有不耐,默了下,這才下馬,上了車。
“怎么了?”他心知肚明地挑眉,神色冷淡。
鄧文瑩方才見到平煜,本想跟二哥打聽幾句,不料見到他陰陰的神色,話都嚇得縮了回去。
“沒什么?!彼砂桶偷匦α诵?,將手中的小金橘丟回幾上,百無聊賴地躺下,心底卻生著悶氣
鄧安宜焉能不知道她又為了平煜在作怪,眸光冷了冷,想斥她幾句,可看著她那幅煎熬模樣,又生生忍了下去。
“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彼p嘆口氣,抬頭扶了扶她頭頂的發,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縱容她了。
鄧文瑩眼睛微亮,可有了前幾回的經驗,仔細覷了覷他的神色,不敢放肆,只拐彎抹角道:“二哥,記得你上回說過,在出湖南之前,定能將傅蘭芽擄走,可咱們都追到金陵來了,連個傅蘭芽的頭發絲都沒碰過,眼下還丟了林之誠,照這樣下去,咱們什么時候才能成事啊?!?br/>
鄧安宜在平煜手上未占到好,心頭正是千愁萬緒,聽得此話,更添郁氣,橫她一眼,知道跟她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便只耐著性子道:“二哥心里有數?!?br/>
鄧文瑩知道二哥素有本事,聽得這句底氣十足的保證,心略微定了定,轉過身,仰頭看著車頂,眼睛亮亮的。
“你在想什么?”鄧安宜一眼不錯地望著這個名義上的妹妹,心底一片柔軟,自從他在五年前順利取代鄧安宜后,這個妹妹便纏磨上了他,時常跟在他身后“哥哥”長“哥哥”短。
在此之前,他原本以為自己胸膛下藏著的不是心,而是一塊堅硬的石頭,沒想到在她一聲聲充滿依戀的“哥哥”聲中,那顆冰冷的心竟漸漸有了熱度。
這滋味當真叫人上癮,哪怕五年之后,他依然沉溺其中,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鄧文瑩不敢讓二哥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咬了咬唇,只含含糊糊道:“我在想,要是能用傅蘭芽成就大事,大姐的中宮之位再也無人能撼動了,咱們永安侯府也會一日比一日更好,這都多虧了二哥慣會運籌帷幄?!?br/>
這傻丫頭,鄧安宜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還真是他說什么她都信。
倘若除了這份信賴,她能將放在平煜身上的心思都轉嫁他身上就好了。
想到平煜,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一垂眸,見她含著幾分希翼的模樣,心頭火起,忍不住戳破她心事道:“你別以為二哥不知道你想什么,實話告訴你,就算傅蘭芽做了藥引,平煜頂多傷心一場,過兩年,自會娶旁的女子,怎么也不會娶你的。”
鄧文瑩臉色一僵,怒極反笑道:“平煜是誰?我早就忘光了!二哥再這么胡亂揣摩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憤憤轉過身,將后腦勺背對著鄧安宜。
少頃,見鄧安宜出奇的沉默,紅著臉,沒好氣道:“那日在荊州,二哥想必也聽到外祖母說了,母親信至,說我三年姻緣劫已過,要重新在京城替我選親事,咱們不在京城的這兩月,母親已擬好了三家,不出今年,定會給我訂下人家。我知道,這一回是怎么也躲不過去了,二哥若真心疼我,不如細細打聽打聽那幾個人的品行,也免得妹妹我嫁人后日子過得不順遂?!?br/>
鄧安宜眸中戾氣陡然暴漲,靜了一瞬,卻又笑了起來,道:“知道了,二哥會將此事放在心上的?!?br/>
說罷,彎彎唇角,替她攏了攏被子,起身往外走,他草莽中長大,之后又墮入魔教,算起來,心思比誰都陰毒,在過去的人生經驗里,由來只有你爭我奪,全無道義可言,他看中的東西,不容旁人覬覦。
而這種種心愛之物里,自然也包括她。
是以,他怎么也不會讓她離開他身旁。他的姻緣,只能由他來決定。
就像……五年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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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大半晚,天已快亮,晨曦穿過山霧撒向谷中萬物,蟲鳴啾啾,秦晏年輕的臉龐上映著淡淡的光。
他目不轉睛看著傅蘭芽,笑道:“傅小姐太客氣,不過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闭f話時語調柔和,眸子極亮。
傅蘭芽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眸光閃了閃,轉念一想,不管他是什么來路,既從六安一路隨行,想必早已弄清她的底細,知道她姓傅一點也不奇怪。
秦晏殊說完,臉有些燙,看著傅蘭芽,踟躇著還要跟她說些什么才好,忽然憶起她行走時的姿態,目光往她裙角上掃了掃,便要詢問她是否腳受了傷。
剛要開口,身旁傳來平煜冷冰冰的聲音道:“李珉,此地不宜久留,送罪眷回帳收拾行李?!?br/>
回頭看,見平煜這話雖是對下屬所說,眼睛卻分明看著自己,臉上一無表情,眸子烏沉沉的,渾身上下都透著不痛快。
秦晏殊正自心中納罕,李珉早已走到他身旁,對傅蘭芽道:“傅小姐,先去歇息一下吧?!?br/>
傅蘭芽正是求之不得,她經歷剛才那一連串變故,腳傷復發,站著好生疲累,若不在此處盤桓,能回到馬車上休息片刻也是好的,便扶著林嬤嬤的手慢慢下了小坡,跟在李珉身后往前走。
走了兩步,秦勇等人剛好迎面走來。
擦身而過時,秦勇對她含笑點了點頭,傅蘭芽回以一笑。她見過這清秀男子幾回,見他無論走至何處,都前呼后擁、威望極高,料他多半是掌門之類的人物,詫異于他的年輕,對他印象頗深。
平煜看著傅蘭芽走遠,默了片刻,轉過頭,負手看向秦晏殊,牽牽唇角道:“秦掌門不愧是江湖中人,當真俠肝義膽,不過,我提醒你一句,罪眷被押解期間,任何人不得借故接近,否則均可視作有意劫囚,可問連坐之罪?!?br/>
秦晏殊見平煜臉上雖帶著淡淡笑意,但眸光卻冰冷至極,且口吻帶著嚴厲的警告之意,錯愕了一瞬,隨即生出幾分惱意。
他身為秦門嫡系長房長孫,自小被當作接班人來培養,從未受過這等冷言冷語,更何況那晚在六安扮作老叟時,在平煜手中吃過一回虧,心里本就憋著口氣,聽了這話,心下火起,欲要回敬幾句,可平煜的話占著明理,他就算想辯駁都不知從何處著手。
恰在這時,秦勇走來,將平煜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里,見他臉色陰陰看著弟弟,顯見得心情不佳,思緒掠過那位出落得沉魚落雁的傅小姐,隱約明白了幾分。
緩住腳步,先是對弟弟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莫要意氣用事,隨后對平煜正色道:“平大人,剛才我等已在山谷外確認無疑,鎮摩教的人不在左右,亦不見其他幫派人馬,估計剛才蝙蝠退散時,那幫人已經一道遁走?!?br/>
平煜疑心王世釗及鄧安宜,正要去察看二人情形,聞言,停下腳步,沉吟了片刻,招了陳爾升近前,交代幾句。
等陳爾升等人走了,看著秦勇道:“秦公子,剛才那群蝙蝠若是鎮摩教所為,既然來勢這般兇猛,為何又退散得那般突兀,你可知道當中的緣故?”
秦勇道:“在下正是要跟平大人商議此事?!?br/>
抬頭看一眼天色,對平煜道:“天已快亮,那碧瞳蝙蝠最怕日光,一時不敢返轉,我們不如趁此功夫從速商議接下來如何對付鎮摩教的左護法?!?br/>
“左護法?”
“正是?!鼻赜律砼愿晃磺亻T長老,面色凝重,跟平煜并肩而行,往湖畔走,“鎮摩教緣起大理國,除了教主外,旗下另有兩名大護法,這兩位護法各有神通,右護法一手引蛇術使得出神入化,如今早已失蹤多年,但因鎮摩教中有數名大弟子在他手下受教過引蛇術,故而雖然這右護法早已不在教中,這邪術依然代代傳習。”
“二十年前,□□皇帝派蘭將軍及穆將軍來云南鎮壓大理叛亂,當時便是這位右護法用引蛇術為禍軍中,毒害不少士兵。當時我派老掌門聽得此事,憂心如焚,為了幫忙對付蛇蠱,特率領門下子弟到軍中自薦,也正是在那場戰事中,老掌門跟穆王爺結為了莫逆之交?!?br/>
說罷,她轉頭看了看平煜,笑道:“聽聞當時平大人的祖父西平侯爺曾任平叛大軍的右軍都督,可惜來云南不足三月,便因薊州邊防告急,連夜被招回薊州對付韃靼?!?br/>
平煜笑笑,當年那場收復云南的戰事持續數年,其中腥風血雨自不必提,他祖父雖因臨時去薊州未能從頭到尾參與此戰,但偶爾說起戎馬生涯時,亦會提及當年在云南所遇異事。
他小時太過頑劣,并不耐煩聽這些老古董,但在祖父耳提面命之下,也被迫聽進耳里不少。
其實除了秦勇所提到的穆王爺和祖父,當年參與鎮壓云南叛亂的,還有一位老熟人,就是傅冰。他因在曲靖守城有功,為穆王爺所保舉,此后升為云南布政使司右參議,奉命在云南駐守三年。
也不知傅蘭芽如今所遇到的麻煩跟傅冰二十年前的這段經歷有無關聯。
正思忖間,耳旁又傳來秦勇的聲音:“除了這位曾用蛇蠱對付平西大軍的右護法,鎮摩教還另有一位左護法,據聞其生得相貌標致,心思又靈透,頗得教主器重,除了將教主手中幾門極陰毒的秘術一一習得外,又因悟性奇高,另研習了幾樣極詭毒的秘術,這碧瞳蝙蝠便是其中之一。這種蝙蝠用百毒及鮮血喂養而成,毒性極烈,人若不慎沾到其血液,神仙無救。虧得每回驅動這蝙蝠需耗費大量功力,且這蝙蝠怕日光,只能夜間驅動,否則的話,二十年前那場戰事,怕是還會生出好多波折。”
平煜皺了皺眉,心念一轉,轉頭看向秦勇道:“既然驅動碧眼蝙蝠需要大量內力,若是續力不上時,是不是有半途而廢之虞?”
秦勇暗贊平煜聰明,莞爾道:“不錯,在下正要說起此事,驅動碧眼蝙蝠不止需耗內力,另有不少古怪講究,譬如需在月圓時分驅蠱,否則更要耗費雙倍內力。這位左護法為著這些顧慮,輕易不肯驅動碧眼蝙蝠,但一旦驅蠱,勢必不會半途而廢。然而昨夜并非月圓,這位左護法卻強行施法,且剛起了個頭便被打斷,處處透著古怪。照在下看來,這位左護法一來是不知出于什么緣故,急于擄走傅小姐,故而雖非月圓時分,依然兵行險招。我等始料未及,才會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再一個,便是如平大人所說,左護法之所以半途而廢,要么就是受了傷,所以內力不濟,要么便是突然被人所擾,不得不中斷驅蠱。”
平煜眼睛看著被晨光波光粼粼的湖面,想起這一路上如影隨形的東廠人馬,忽然冒出個前所未有的猜測,有沒有可能王令用傅蘭芽身上的秘密將這群人引出來,就是為了玩一場貓捉老鼠的把戲?
王令想“捕獵”,但因獵物蟄伏在暗處,行蹤不定,找尋起來太過棘手,但如果有誘餌在手,“獵物”自然會一一聞風而至,根本不用再去費心搜尋。
鎮摩教、東蛟幫乃至鄧安宜等,都是聞風而至的“獵物”。
而傅蘭芽,則是“餌”。
很顯然,王令在下棋,諸人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
他瞇了瞇眼,這法子當真一石二鳥,若是他有此意圖,沒準也會采取這個事半功倍的法子。
秦勇默了片刻,想繼續剛才的談話,轉過頭,不提防看見平煜正皺眉想事,側臉線條在淡金色晨光下照耀下,顯得異樣的英俊流利。
她怔下,旋即移開視線,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平大人,還有一事,我需跟你商議?!?br/>
平煜回過神,轉頭看著秦勇,道:“但說無妨?!?br/>
秦勇點點頭,緩聲道:“剛才在林外,我等并未看到有人受傷或流血的跡象,顯然剛才那位左護法在外施法時,雖被人臨時打斷,卻已順利逃脫,她如此心急要對付傅小姐,想來過不多久,定會再次找上門來,據我們老掌門所言,左護法每施法一次,大約需三日可完全恢復功力,照我估計,再隔三日,她會再次現身。到時候,我們事先布好局,想辦法將其俘虜,屆時,也許能從她嘴里知道些許內情。只是,她估計一時半會都無法驅動碧瞳蝙蝠,轉而會用旁的法子?!?br/>
“什么法子?”平煜頭一回見秦勇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措辭的模樣,起了興趣。
秦勇正踟躕間,她身后長老爽朗一笑道:“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就是那位左護法手下有不少懂媚術的教徒,均極精易容之術,常用這法子迷惑男人,讓人防不勝防。若是讓她易容成心悅之人,再被她使些媚術,便是再有定力之人,怕是也容易中招。”
媚術?心悅之人?平煜嗤之以鼻,穆承彬定力不足,不代表旁人也會如此。若是因此而中招,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道:“已經天亮了,先離開這山谷再說?!?br/>
秦勇跟上幾步,建議道:“前方不遠便是侗陽城,甚為繁華,城中有幾處我秦門中的客棧及莊子,宅子雖不大,但收拾得還算舒服干凈,若平大人不介意,不如一會先挑處莊子下榻?!?br/>
平煜止步,笑了笑道:“不必,到了侗陽,另有下榻之處,若秦公子及諸位不介懷,不妨跟我等一道同往安歇?!?br/>
說完,不顧秦勇和那長老微訝的神色,負手便往回走,心中嗤笑,昨夜事急從權,聽任旁人做了安排,結果如他所料,整夜未有消停。
如果這些江湖門派仍打算要一路跟隨,那么接下來每一站,全都都得聽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