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br> 溫簡言心中不安,下意識的扭頭向著背后掃了一眼。</br> 黑漆漆的走廊一眼望不到邊,像是一個能夠吞噬一切光亮的大洞,無聲地向外散發著不祥的氣息。</br> 黑暗中一片死寂。</br> 溫簡言收回視線。</br> 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之下,扶著蘇成的其他兩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向著樓下走去。</br> 無論如何,現在都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做。</br> 溫簡言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加快幾步追了上去。</br> 雖然蘇成人事不省,但至少還剩著兩個有用的幫工,應付下面兩個負面狀態的主播綽綽有余——尤其是其中一人被壓在鐵架子之下動彈不得的情況下。</br> 他們先在鐵門內找了個沒有被污染的空地將仍然昏迷不醒的蘇成放下,很快分而治之,將盧斯和他的另外一個隊友制服,由溫簡言給他們注射了解毒劑,用時不到三分鐘就完成了整個過程。</br> 隨著渾濁的液體被推入人類的身體,那幾乎壓都壓不住的掙扎和被硬生生捂在喉嚨里的尖叫終于一點點地停下了,清明的神色一點點地回歸。</br> 盧斯艱難地從鐵架子下爬了出來,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被鐵架子硬生生砸中,他身上受的傷應該不輕。</br> 另外一個隊員表情扭曲,很顯然回想起了自己的病癥以及在“發病”時做了什么,臉上緩緩露出了近乎絕望的表情。</br> 總之,兩個人的走路姿勢都很怪異。</br> 身為他們的隊友,芍藥負擔起了解釋之前發生的一切,以及現在狀況的責任。</br> 在他們交談之時,溫簡言理智地避到了一邊。m.</br> 畢竟,雖然他確實出現救了這群人一命,但也不能忽視的是,導致他們陷入到這種困境的人正是他的隊友。</br> 很快,在簡單的三言兩語交談過后,盧斯幾人走了過來,他們已經喝過了止痛劑,雖然臉色還很蒼白,但看上去基本都已恢復了正常。</br> 溫簡言低頭掃了眼時間。</br> 距離副本異化還剩不到五分鐘。</br> 看著向著自己走過來的盧斯,溫簡言壓低聲音,加快語速:“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當務之急是離開這里。”</br> 盧斯一怔。</br> 他瞇起雙眼,打量了幾秒眼前的青年,很快意識到,對方恐怕真的知道些什么他們不清楚的信息。</br> 作為一個資深主播,他當然清楚什么是最緊迫的。</br> “……”</br> 盧斯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扭頭沖自己的兩個隊友說:“走,我們先離開這里。”</br> 雖然對蘇成之前的背刺行為多有不滿,但是看在溫簡言最后力挽狂瀾的情面之上,盧斯他們勉強還是拖上了昏迷不醒的蘇成。</br> 一行人用最快速度向著實驗室的門口走去。</br> 他們刻意放輕步伐,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很快,半掩著的實驗室鐵門就出現在了不遠處,久違的微弱光線從門縫中滲出,莫名給人一種充滿希望的感覺。</br> 但溫簡言卻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放松下來。</br> 他在心里計著時,數著秒數一點點地推移,越發心急如焚——十分鐘的時間所剩無幾,但是,由于實驗室內不能發出聲音,大大地限制了他們逃離的時間了,雖然他們現在的速度已經是最快的了,但溫簡言仍不確定能不能及時在副本異化前離開。</br> 鐵門越來越近。</br> 盧斯剛剛將手搭在了鐵門的門把手之上,下一秒——</br> 溫簡言耳邊傳來了“叮”的一聲響。</br> 【異化倒計時:00:00:01】</br> 【異化完成】</br> “當——當——當——”</br> 毫無預兆地,清晰的鐘聲在耳邊響起,一聲借著一聲,像是象征著死亡的喪鐘,冰冷地回蕩著。</br> 溫簡言:“。”</br> 什么叫屋漏偏逢連夜雨。</br> 在聽到鐘聲的瞬間,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身形一窒。</br> 背后隱約傳來古怪的聲響。</br> 像是有什么濕潤粘膩的東西在空洞洞的黑暗中翻滾著,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向著這邊涌來——</br> 溫簡言和盧斯對視一眼,幾乎同時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恐。</br> “快跑!”</br>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br> 那聲音像是被從嗓子眼中擠出來似的,微弱,壓抑,急促,在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血液。</br> 現在也顧不上鐵門會不會發出聲音了,溫簡言一腳踹開鐵門,和盧斯一同,各拽著昏迷不醒的蘇成的一條胳膊,和其他人一起用盡全力,拔腿狂奔!</br> 他一邊跑,一邊扭頭向著身后看去。</br> 黑暗狹窄的走廊深處,神經元凝聚而成猩紅肉膜像是擁有生命一般,以一種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從鐵門內探出,沿著地板,墻壁,天花板向前探來。</br> 那些仿佛某些異種的觸手,順著四面八方攀附而上,潮水般洶涌的向前侵蝕而來。</br> 仿佛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又好像完全只是由本能驅使,它向前探尋,摸索,貪婪地尋找著獵物的氣味。</br> 只是匆匆一眼,溫簡言就不由得頭皮發麻。</br> 很顯然,其他人也是同樣。</br> 每個人都下意識的加快了步速,生怕被卷入那仿佛觸手般的沼澤漩渦之中。</br> 現在是在某個精神病患的精神世界內嗎?</br> 瑞斯醫生的?畢竟,按理來說,他應該是這一層里距離他們最近的副本內npc了,雖然他不是精神病患,但是溫簡言毫不懷疑,他在這個怪異而瘋狂的世界里也占據著屬于他的一隅。</br> 如果是的話,為什么走廊的格局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些猩紅的,類似觸手般的東西又為什么會從實驗室內追出來?</br> 無數疑問充斥在腦海中,但每一個都得不到解答。</br> 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快速度向前飛奔。</br> 不遠處的樓梯口,一個身穿護工服的人走上前來,在看到對方的瞬間,溫簡言的瞳孔不由一縮——怎么回事?</br> 鐘聲響起之后,里世界按理不會出現這些npc啊?!</br> 護工的視線落在溫簡言背后追逐而來的猩紅觸手之上,臉色刷地白了,他的嘴唇顫抖了兩下,緩緩的后退兩步,把手向著一旁伸去——“!!”</br> 溫簡言瞬間意識到了他想做什么,不由得大叫起來:“等等,等一下!”</br> 或許是擔心療養院發生暴動,每一層的入口處都有著一個巨大的鐵門,以便將每一層分隔控制。</br> 更糟糕的是,它的鎖頭位于外側,只能摸索著才能打開,即使是溫簡言,想要打開它?需要更長的時間,在現在這種分秒必爭的情形之下,浪費掉的每一秒都是生存的希望。</br> 但是,溫簡言還是晚了一步。</br> 伴隨著嘩啦啦的金屬碰撞聲,位于樓梯口的鐵門被拽上,發出“哐當”一聲。</br> 鎖住了。</br> 驚慌失措的護工轉過身,逃也似地下了樓。</br> “草!”</br> 盧斯氣得眼前發黑,他咬著牙,惡狠狠地罵了一聲。</br> 芍藥一個箭步沖到了電梯前,用力地按著電梯的上升鍵,在一片死寂的走廊中發出“咔咔”的響聲。</br> 電梯正在緩慢上升,但是,根據它以往表現出來的速度,即使它及時到達,也很難及時離開,還會導致他們被困在封閉空間,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br>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br> 黃毛露出六神無主的神情,一邊跑一邊碎碎念叨著。</br> 他們很快就沖到了走廊的盡頭,一邊是被牢牢鎖住的樓梯,面前則是需要刷卡才能進入的院長室。</br> 背后,那猩紅色的肉膜仿佛海浪般涌動著,飛快地接近。</br> 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神情。</br> “閉嘴。”</br> 溫簡言將肩膀上的蘇成丟給黃毛,壓的他“哎呦”一聲,踉蹌幾步才勉強沒被拽倒。</br> 黃毛驚愕地扭頭看向溫簡言,意外地發現,對方看上去似乎并沒有自己這樣慌張。</br> 只見青年從口袋里摸索著,很快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他快步上前,將卡片在院長室前的大門上一刷。</br> 只聽“滴”的一聲,鐵質的大門在幾人面前緩緩敞開。</br> “?!”</br>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很顯然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在危急關頭拿出如此關鍵的東西。</br> 【誠信至上】直播間:</br> “???”</br> “沃日,他什么時候找到的門卡?我怎么沒印象了!”</br> “不知道啊!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回放!”</br> “愣著干什么,進去啊!”</br> 溫簡言粗魯地拽住蘇成的領子,像是拎著一口面袋子一樣,火急火燎地向著門內沖去。</br> 幾人如夢初醒,急忙跟上。</br> 背后,猩紅的肉膜蠕動著,加快速度向著這個方向沖了過來,墻壁,地面,天花板,無數條觸手探了過來——</br> 堪堪被緩慢合攏的鐵門擋在其外。</br> “咚咚——”</br> 粘膩重物撞上金屬的沉悶聲音從門外響起。</br> 幾人站在鐵門內,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心有余悸地面面相覷,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br> 溫簡言長長地松了口氣,脫力般地松開了手。</br> 手中的蘇成哐當一聲砸在地上。</br> 他抬起眼,環視一圈。</br> 眼前是一條和對面十分類似的走廊,格局幾乎相同,被一片黑暗和死寂籠罩,隱約可以看到“院長室”和“資料室”的標簽。</br> 隔著鐵門,仍然能夠隱約聽到那粘膩詭異的水聲,似乎正在大門的邊緣尋找著滲透進來的縫隙。</br> 黃毛喘勻了氣,扭頭看向溫簡言,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br> “你……你,你剛剛那是?”</br> “你說這個?”溫簡言抬起手,將那張卡片在對方眼前晃了晃。</br> 上面印著一個熟悉的頭像。</br> 鼻梁上架著眼鏡的綠眼睛男人,穿著斯斯文文的白大褂。</br> “我也只是試試,說不定能打開呢。”</br> 畢竟這家伙可是醫生,以他的權限,說不定能打開院長室這邊的鐵門呢——抱著這樣的想法,溫簡言從對方的身上順走了卡片。</br> 【誠信至上】直播間:</br> “!草,這是瑞斯醫生的身份卡!”</br> “朋友們,我查回放回來了。”</br> “?!”</br> “你們還記得在治療室里,主播被那個變態醫生擁抱的時候嗎?”</br> “!!”</br> 有了指路,觀眾們急急調回去觀看,放慢速度,改換機位,一幀一幀地尋找著。</br> 上半身衣衫不整的青年坐在鐵床之上,肩頸處牢牢地綁著雪白的紗布,猩紅的血液從中滲出,暈開一點刺眼的顏色。</br> 穿著整齊的醫生俯下身,將對方牢牢地禁錮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一手握在對方腰間,垂眸嗅著青年脖頸間溫熱的氣息。</br> 青年微笑著,抬手抵住對方的肩膀:“醫生,你在說什么?”</br> 這輕輕一抵。</br> “好家伙……牛啊。”</br> “笑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對面:你喜歡誰?主播:我喜歡你的卡。”</br> “救命,不愧是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