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br> 果然。</br> 他猜的沒錯。</br> 溫簡言站在原地,注視著空空蕩蕩的身后。</br> 并不是自己的隊友被“替換”了,也并不是走廊內出現了鬼打墻,真正的問題出在了他自己的身上。</br> 他中招了。</br> 這里是幻境。</br> 從頭到尾,剛剛發生的一切,全都只存在于他的腦子里。</br> 溫簡言緩緩的深吸一口氣,后退一步,將滾熱潮濕的脊背緊貼在身后的墻壁之上,后腦勺向后一磕,發出“砰”的一聲響。</br> 他的思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過。</br> 雖然不是隊友被替代,而是自己進入了幻境,但是,整體的思考鏈條仍然是一致的,他要找到時間的節點。</br> 只有找到進入幻境的節點,才清楚自己是如何中招的,才能知道該如何出去。</br> 離開電梯之后不太可能,那么,離開電梯前呢?</br> 在電梯門敞開前,電梯內發生的所有事在腦海中閃過——溫簡言一怔。</br> 他回想起剛剛“蘇成”和“黃毛”臉上的表情。</br> 木愣愣的。</br> 呆滯的。</br> 好像是沒有絲毫的思考能力。</br> 那表情怎么想怎么眼熟——和那些伸入電梯門內的蛞蝓腦袋上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br> 溫簡言的身體猛地彈了起來。</br> 他調轉手電筒,向著自己的身上照去。</br> 護工服干干凈凈,沒有半點污痕。</br> 但是,在那些腦袋在被電梯夾斷之后,溫簡言記得自己清晰地聽到了液體四濺的聲音,在燈光亮起之后,他也看到了,四面八方都濺著粘稠的淡黃色液體,散發著難聞的腥味。</br> 既然如此,他的身上就不可能那么干凈。</br> 看來,他中招的原因,應該就是那些腦袋們的體-液了。</br> “……”</br> 該死的蛞蝓腦袋。</br> 溫簡言磨了磨牙根。</br> 既然如此,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容易的多。</br> 溫簡言打開了直播界面,熟練地購買了凈化道具。</br> b級的凈化道具已經能夠應對大部分的污染和幻覺——只可惜,大部分陷入幻覺的主播都很難意識到自己身處幻境,所以這個道具也就沒有用處了。</br> 一個小小的瓷瓶出現在掌心中,溫簡言一仰脖,將里面的液體灌了進去。</br> 下一秒,眼前的世界出現了微小的偏折,就像是信號不穩定一樣,出現了微小的雪花點,溫簡言有些頭昏腦漲,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墻壁上以支撐自己的身體。</br> 墻壁似乎變得柔軟。</br> 像是一個巨大的水袋,半流體一般支撐著他的身體。</br> 但詭異的是,這短暫的偏折和斷續只維持了十幾秒,然后就消失了。</br> 溫簡言站在原地,環視一圈。</br> 眼前仍然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走廊,一切都沒有改變。</br> ……啊?</br> 怎么會這樣?</br> 他眨眨眼,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br> 溫簡言不信邪,再次兌換了一瓶凈化道具,灌了進去。</br> 偏折出現了。</br> 幾十秒之后,偏折消失了。</br> 幻境沒有消失,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br> 溫簡言:“……”</br> 你玩我?!</br> 根據剛剛發生的反應來看,道具應該是有用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幻境卻沒有任何消失的跡象。</br> 他大爺的……</br> 溫簡言一咬牙,連續兌換了六瓶凈化劑,沒有停頓,一連往自己的嘴里連灌三瓶。</br> 伴隨著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而下,道具被激活,眼前景象之中的偏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地面和墻壁變得柔軟,像是流水一般,溫簡言感到頭暈目眩,腳下無法站穩,從頭到腳都在隨之變得扭曲起來——</br> 下一秒,眼前黑暗的走廊破碎了。</br> 像是被從高處推落的鏡子,眨眼間就破碎成一地單薄的碎片,仿佛青煙般從眼前消失了。</br> 惡心。</br> 胃里翻滾著。</br> 溫簡言艱難地,一點點地緩緩睜開眼。</br> 眼前的一切都是淡黃色的,像是……果凍一樣的半流體。</br> ……什么?</br> 這是哪里?</br> 怎么回事?</br> 溫簡言的腦子暈暈乎乎的,幾乎很難弄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br> 他轉了轉腦袋。</br> 一張慘白的,面無表情的臉猛地出現了在眼前。</br> “!!!”</br> 溫簡言被嚇得渾身一個激靈,剛剛的混沌和迷蒙被從身體中清除了出去,他頓時意識到了什么。他在什么東西的“體內”。</br> 淡黃色的半流體充斥在眼前,在這些粘稠的膠質中,擠擠挨挨的飄浮著無數慘白的肢體,胳膊,腿,軀干,臉孔,彼此交疊,全部被浸泡在膠質之中。</br> 溫簡言頭皮發麻,整個人都僵在了原處。</br> 太惡心了。</br> 怎么會這么惡心。</br> 熟悉的眩暈感襲來。</br> 摔碎在地面上的碎片似乎開始重組,一點點地重新將那漆黑的幻境走廊拼湊出來——</br> 不好!</br> 溫簡言瞬間反應過來。</br> 為什么一瓶凈化劑的效果不夠。</br> 那是因為他現在整個人都被包裹在這種致幻的液體之中,一瓶凈化劑只能帶來短暫的清醒,很快他就會重新陷入其中。</br> 他低下頭。</br> 雖然離開了幻境,他之前一次性兌換的凈化劑并沒有消失。</br> 溫簡言咬咬牙,硬著頭皮,再次撬開手中的一瓶凈化劑,激活并使用——這種方法不需要把它喝進去,也能發揮完全相同的效果。</br> 視線再次穩定了下來。</br> 溫簡言在那些飄浮著的慘白肢體間掙扎著,一點點地向著“外壁”靠近,很快,那層薄薄的,他和液體包裹于其中的粘膜近在咫尺。</br> 溫簡言從商城兌換了小刀。</br> 那粘膜比想象中要韌的多,即使他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刀刃也只是淺淺地陷于粘膜之中,劃開一個向外滲水的小口子。</br> 精神渙散的感覺再次出現。</br> 溫簡言再次激活一瓶凈化劑。</br> 他一點點地用刀刃拉開口子,試圖將眼前的玩意兒切割開一個能供自己傳過去的口子。</br> 一厘米,五厘米,十厘米。</br> 豁口越來越大,但距離通過一個人的大小仍然有著一段距離。</br> 凈化劑卻只剩下一瓶了。</br> 按照這個速度,絕對不可能在凈化劑用完之前切開口子。</br> 只能嘗試一下了。</br> 溫簡言咬咬牙,掙扎著向著人類肢體之中游動了一段距離,然后抬手捉住旁邊幾只慘白的軀干借力,最后狠狠地向前一沖!!</br> 砰!</br> 砰砰!</br> 他用盡全力,借著自己自身的重量,猛地向著那個被自己切割開來的薄弱點沖去,一次,兩次,三次!</br> “滋啦!”</br> 有什么東西被撕裂的聲音響起。</br> 下一秒,溫簡言感到一陣天旋地轉。</br> 淡黃色的水流裹挾著他的身體,和周圍的所有肢體,像是堤壩斷裂的泄洪口一樣,猛地順著豁口沖了出去了!</br> “嗷嗷嗷嗷嗷——”</br> 詭異的,仿佛疼痛般的慘叫聲響起。</br> 溫簡言跌跌撞撞地從那些肢體中央爬起,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br> 那是一個人。</br> 說是人已經不太準確了,</br> 他有著一張人類的臉孔,但是在臉孔下方,卻是臃腫的,幾乎能夠擠占整個走廊的龐大身體,半透明的膜仿佛繭子,里面包裹著無數人類的臉孔和身體,而此刻正在以一種無法阻擋的速度干癟下去。</br> 咕嚕嚕,咕嚕嚕。</br> 液體流淌而出,很快,它的肚子完全干癟了下去。</br> 它不動了。</br> 溫簡言感到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br> 是死了嗎?</br> 他不確定。</br> 他急促地喘著氣,艱難地向后退去。</br> 在那仿佛人間煉獄般的慘白尸體中,他是唯一一個站著的人。</br> 在短暫的沉寂過后,那些身體……開始動了。它們似乎并沒有死,或者說,沒有被完全消化。</br> 在本能的驅使之下,它們在粘膩的液體中蠕動著,發出細微的哀嚎。</br> 這像是只會在噩夢中才會出現場景。</br> “……”</br> 溫簡言臉白如紙。</br> 他用盡最后一絲氣力,跌跌撞撞地從尸體堆中爬了出去,沖到一個沒有被污染到的干凈地方,然后扶著墻壁,撕心裂肺的干嘔起來。</br> 我草你大爺的平安療養院!!</br> 這也他媽的太陰間了吧!!!!</br> 正在這時,背后傳來一聲輕輕的低笑,男人的聲音響起,嗓音中中帶著一種異域般的腔調。</br> “啊,是你啊。”</br> 溫簡言一怔,扭頭向著背后看去。</br> 黑色的卷發,棕色的皮膚,閃閃發亮的,巧克力色眼珠。</br> 是02號。</br> 他站在遠處干凈的地方,高大的身體上穿著干干凈凈的囚服,而在他的不遠處,則是一身狼狽的溫簡言——身上下濕漉漉的,覆蓋著淡黃色的液體,臉色慘白,氣喘吁吁,帶著一副驚魂未定的神色,像是驚弓之鳥般警惕而驚愕。</br> 男人的視線從眼前的青年身上掠過,他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br> “干的不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