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br> 機械的系統提示音響徹整個副本:</br> 【平安療養院副本主線任務已完成,副本關閉中……】</br> 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苦苦求生的殘存主播們全都一愣。</br> 幾乎要被眼前的意外之喜沖昏頭腦,在聽到副本關閉的提示音之后,他們無一例外地大大松了口氣。</br> 在現在這個情況下,所有人的任務都舉步維艱,想要按照基礎的方式攢夠積分離開副本,幾乎已經成了一種奢望,在這個時候,有人完成了終極主線副本,強迫副本提前關閉,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稻草!</br> 系統用毫無情感的聲音倒數著。</br> 【100、99、98……】</br> 什么?一百秒?</br> 主播們都是一怔。</br> 這次的副本關閉倒計時,會不會有點太長了。</br> 不過,他們轉念一想,雖然這次比起往常要長許多,但說到底畢竟也只有一百秒罷了,想要活過這段時間應該難度不是很大。</br> 地下墓穴內,知道內情的幾人卻遠沒有如此輕松。</br> 準確來說,在聽到一百秒倒計時的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br> 糟了。</br> 要知道,他們這次完成主線任務的方式,是所有已知選項中最危險的……</br> 這可不是簡單的破壞平衡,而是徹底摧毀整個天秤。</br> 沒人知道,在滿足全部條件之后,整個副本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溫簡言沒說,他們也沒有機會詢問。</br> 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之下,或出于有意或只是無意,那個人在他們所有人的心中植入了近乎盲目的信任感。</br> 畢竟,溫簡言才是唯一一個真正推演出整個副本內幕的人。</br> 無論是手中掌握的信線索,還是獲取的道具數量,遠超他們中的每一個人,暴露多少信息,又隱藏多少信息,全都在他的一念之間。</br> 除了相信溫簡言的判斷,他們別無選擇。</br> 但是,如果要問他們,究竟相不相信這個儀式能夠造神,以及……如果真的造神成功了,他們還能否活著離開這個副本……</br> 沒人能解答這些問題。</br> 這在某種程度上,“儀式完成之后會發生什么”,已經完全超出了一個普通人類能夠掌握的所有的知識,所以,他們將自己順利生還的希望,寄托在了夢魘的機制之上。</br> 一般來說,在終極主線任務完成后,直播間的倒數只有十秒。</br> 如果這次也和以往相同的話,那么,他們即使不知道之前那些問題的答案,也能夠安全回到系統空間內,或者說,他們也就不需要知道了。</br> 在聽到一百秒的倒計時之時,所有人的心臟都是猛地一沉。</br> 這是一個訊號。</br> 一個不祥的預兆。</br> 代表著……他們沒法像之前期盼的那樣,平安地,一無所知地離開副本——而接下來等待著他們的,是完全的未知。</br> 【91、90、89……】</br> 無論殘存的主播們,各自懷著什么心事,時間都在冰冷地持續著。</br> 倒計時一個數一個數地緩慢推進。</br> 毫無預兆地,震耳欲聾的宏大鐘鳴響起,音浪像是擁有實體一般,在整個副本內回蕩著。</br> 【當——當——當——】</br> 和之前的六次相比,這次的鐘鳴實在是太過響亮了,幾乎是震耳欲聾,主播們不得不抬手掩住耳朵,以抵擋著讓他們心魂震顫的恐怖聲音。</br> 鐘聲仍然持續著,沒有任何一絲停頓,甚至還在隨著時間推移變得更加洪亮空闊。</br> 【當——當——當——】</br> 似乎被聲音影響,堅實的地面也跟著開始記震動起來。</br> 怎么回事?</br> 這……這是以往從未發生過的!</br> 幸存者們驚疑不定地對視著,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完全相同的恐慌和迷茫。</br> 他們有些站立不穩。</br> “咔嚓,咔嚓。”</br> 令人牙酸的鋼筋水泥斷裂聲在耳邊回蕩著,地面在他們眼睜睜的注視之下傾斜,像是在被某種不可視的力量彎折一般。</br> “你,你們往窗外看!!!”</br> 即使被刻意掩飾,那戰栗般的驚恐仍然從提示者的聲音中流露出來,幾乎有些變調。</br> 在他的指引下,幸存者們齊齊地向著窗外看去。</br> 奇詭的,幾乎超出認知的景象出現在了每個人的眼前。</br> 那血紅色的天空正在一點點的被吞噬殆盡,他們所在的地方正在以一種無法抵擋的趨勢貼向地面,他們能夠看到向著窗戶靠近過來的中庭,小教堂尖尖的頂層直直地正對著窗戶,像是一柄被鑲嵌在地面上的利器,正在直直向他們捅來。</br> 倒計時仍在持續。</br> 【81、80、79……】</br> 看似短暫的幾十秒,現在卻幾乎成為了每個人的噩夢,剛剛燃起的希望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瞬間熄滅成一地廢墟。</br> 在鐘聲響起之后,整個副本內所有的怪物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只有一個空空蕩蕩的建筑殼子。</br> 里面彌漫著死一樣的寂靜。</br> 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br> “等等,這個副本好像……在彎曲?”</br> 就像是一把平直的尺子,被硬生生地拗彎,再拗彎,直到一端和一端彼此相連,變成完整的,無首無尾的圓。</br>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br> 剛剛的興奮和激動已經一掃而空,轉而變得沉重而壓抑。</br> “我去……在聽到倒計時的時候就覺著不對了,看來,這波是真的準備讓他們走完全程啊!”</br> “啊啊啊啊我之前就感覺了!這個完成主線任務的辦法太極端了啊!其他幾個方式都沒這個風險大……日啊,主播這波不會真的完了吧!!”</br> “這可是造神啊!誰知道能造出個什么玩意兒……”</br> “我覺得懸……這幾十秒倒計時看似很少,但實際上真的很漫長,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br> 在鐘聲結束的瞬間,所有身處地下墓穴的人,都被某種強烈的斥力向著遠離暗室的方向拋去!</br> 眾人被拋向遠處。</br> 有人的脊背重重地撞到墻壁之上,疼痛感和眩暈感一同襲來,令他們昏頭轉向,只能被重力壓在墻壁之上,動彈不得。</br> 頭頂回蕩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各式聲響。</br> 伴隨著石頭被擠壓碎裂,連接地下墓穴的通道化為齏粉,消失不見了,隔著那空蕩蕩的門框,能夠看到外面旋轉著飄浮著的石塊,以及圓形建筑之外破碎的血色天空。</br>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蘇成在墜落。</br> 忽然,感到自己被什么東西硬生生地扯住,身體像是要被撕裂一樣劇痛,但失重的感覺卻隨之消失。</br> 他勉力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被吊在接近門口的墻邊,再向下滑一步,就會直接跌出大門,落入沒有邊界的深淵。</br> 而溫簡言從墻壁邊緣探出了半個身體,掌心中拽著道具網,嗓音被風聲吹的七零八落:</br> “抓好!!”</br> 蘇成用力點點頭,死死地揪住道具網,手背青筋畢露,借著溫簡言的力量,艱難地,一點點地緩緩爬回了地下墓穴內。</br> 他冷汗涔涔,大喘著粗氣:“謝,謝謝。”</br> 溫簡言挨著他,搖了搖頭,也有些氣喘:“沒事。”</br> 記</br> 蘇成抬起眼,向著面前看去。</br> 他的心臟猛地一沉。</br> 從布道臺到暗室的方向,已經全部消失在了猩紅如血的巨大球體之中——不像是神經元,也不像是任何存在。</br> 質地看似柔軟,又好似在不間斷地流動著。</br> 所有高危病患的身影全都消失在了其中,簡直就像是……</br> 正在孕育成型的子宮。</br> 這個概念在蘇成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令他幾乎要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整個人不寒而栗。</br> 也就是說……這個副本中所謂的神,就將在這里誕生嗎?</br> 蘇成頭皮發麻,掌心中滲出冷汗。</br> 他吞了口唾沫,嗓子干澀的要死,像是被礫石刮擦而過。</br> 而他們這些人……</br> 正好位于最靠前的貴賓席。</br> “那張紙呢?你還帶著嗎?”</br> 溫簡言在風聲中喊道。</br> 蘇成點點頭,他摸索著向自己的口袋探去,從中掏出那張皺皺巴巴的牛皮紙,遞給溫簡言:“帶著!”</br> 蘇成向著對方看去。</br> 出乎意料的是,溫簡言看上去似乎……并不驚訝。</br> 和其他主播的驚慌不安不同,他低垂著頭,臉上的神情顯得格外平淡。</br> 青年銀白色的頭發被狂風卷起,像是獵獵的旗幟,那張蒼白的面孔低垂著,在奇詭的背景之下顯得格外平靜,幾乎到了有些瘋狂的程度。</br> 很快,他卷起牛皮紙,塞進口袋里。</br> 蘇成心中不安:“你看到了什么?”</br> “只是驗證了一個猜測而已。”</br> 溫簡言沖他笑了一下,雙眼微微瞇起。</br> “證明我是對的。”</br> 他豎起一根手指:“只剩下最后一步。”</br> 事情在沿著料想的方向發展。</br> 如果可以,溫簡言也會選擇更為穩妥的道路。</br> 極端,是因為他別無選擇。</br> 無論是六人口中所說的“獨占與共享”,還是05號意料之外的“求婚”,每個行為之下,都隱藏著恐怖的言外之意。</br> 和任何一方合作,都有極大可能被攔下……被永久的同化進這個永遠不會再次開放的副本之中,喪失自我意識,徹底成為瘋狂的一員。</br> 他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完成主線任務而造神。</br> 溫簡言抬起眼,視線落在遠處的猩紅球體之上,他等待著。</br> 伴隨著銜尾蛇的旋轉,重力漸漸轉移到了相反的方向,剛剛還被壓在墻壁上的幾人,不得不使用道具將自己黏在墻上,才能不被拉扯進那血紅色的球體之中。</br> 但是,在其他人將自己黏住時,溫簡言卻做出了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行為。</br> 他松開了手。</br> “……!”背后傳來蘇成破音的尖叫,但卻都被模糊在了風聲之中。</br> 溫簡言沒回頭,只是任憑自己向著猩紅的球體中墜落,琥珀色的雙眸深處閃著雪亮鋒利的光,唇邊勾起的弧度隱沒于陰影之中。</br> 造神不是目的。</br> 屠神才是。</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