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第二百九十四章</br> 黃毛發現,在自己將畫遞出去之后,那剛剛還緊緊攀附在他身上的慘白尸體緩緩地松了手,身體的下沉也漸漸停止了。</br> 一旁的陳默和云碧藍趁機發力,手忙腳亂地將他從深水之中拽了出來。</br> “……”</br> 黃毛渾身濕漉漉地,氣喘吁吁地站回到了地面之上。</br> 不遠處的水泊恢復了平靜,之前的無底深淵,和從中爬出來的可怖尸體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淺淺地積在青石板路的洼地處,看上去和剛剛沒什么兩樣。</br> 雖然黃毛被暫時被拉出了水潭,但危險卻并沒有因此而消失。</br> 陳默和云碧藍前來救援,無法顧及到自己的影子,不過短短數秒的時間,他們就明顯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重量正在飛快地增加,地面上的倒影里,隱約能夠看到幾人身上沉沉壓著的慘白肢體。</br> “小心水里的影子!”</br> 溫簡言厲聲道:“繼續跑!”</br> 一行人再次開始了奔跑。</br> 溫簡言很快意識到,自己被“盯上”了,雖然他十分注意不踩到任何水洼之中,但是,在奔跑之余,他每每總能在視線的邊緣,看到水面以下那張慘白的,死死盯著他的微笑臉孔,似乎始終在等待著。</br> 水波晃動,慘白的臉孔似乎帶起了重影,給人一種無法逃離的詭異感。</br> 越往前跑,青石板路就越難走,積水就越多。</br> 溫簡言稍有不慎,腳下就是一沉。</br> 他低頭向下一掃。</br> 自己的腳深陷入小小的水洼內,泛著波紋的水面之下是慘白的手指和詭異的笑臉,將他向下拽去。</br> 水面之下,被水泡的發脹的尸體攀附而來,或許因為這一次是近距離接觸的緣故,溫簡言能夠清晰地感到,在慘白尸體的背后,還有詭異的白色虛影在晃動。</br> 一左一右,若隱若現,像是如影隨形的陰魂。</br> 溫簡言心下一跳。</br> 但現在并不是思考這件事的時候。</br> 他猛地抬起頭,向著跑在前方的云碧藍喊道:</br> “喂!接著!”</br> 說完,他從口袋中掏出被團成一團的畫布,猛地一揚手,將它丟了出去。</br> 【誠信至上】直播間:</br> “……”</br> “……”</br> “草,接力賽?”</br> “住店嗎,附贈航空接送服務的那種。”</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媽的,客人:我謝謝你啊。”</br> 云碧藍一邊跑,一邊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溫簡言丟過來的畫布:“收到!”</br> 在畫布離開手的瞬間,溫簡言感到自己腿上的拉力消失了。</br> 他反應及時,下陷的深度遠不及黃毛,所以,雖然身邊沒有其他人幫忙,他也能自己從水潭之中爬出來。</br> “陳默,快!”</br> 溫簡言喊道:“下一個是你!”</br> 陳默心領神會,立刻加快了腳步。</br> 從破屋到酒店門的這段青石板路并不算長,成年人全力奔跑也就只需要不到一分鐘時間,雖然溫簡言幾人的步伐被壓在身上的重量大大拖慢,但在幾人謹慎的行動之下,仍舊在逐漸地向著目的地接近。</br> 只剩下最后幾步路了。</br> 門口。</br> “……隊長,你說吧,要不要這么做?”</br> 幾人扭頭看向鐘山,等待著他的決斷。</br> 鐘山站在門口,死死咬著牙齒,眼底神情閃爍,久久沒有回答。</br> 他注視著溫簡言幾人越來越近——</br> 終于,他似乎下定了決心,緩緩地點了點頭。</br> “好。”</br> 很快,溫簡言他們來到了青石板路的最后一段。</br> 頭頂的小雨淅淅瀝瀝,打濕了身上的衣服,陰濕,冰冷,侵透肌骨。</br> 他抬眼向著不遠處大敞的門看去。</br> 忽而,溫簡言眸光一凝。</br> 不知不覺中,對方小隊中主播的位置發生了變動,剛剛還是等在門口的幾人微妙地改變了站位,堵在了他們的必經之地處。</br> “……”</br> 幾乎不需要思考,溫簡言就立刻明白了現在的狀況。</br> 他放緩速度,收住了腳步。</br> 看樣子……對面現在已經不再滿意他們先前定好的協議了,而是準備通吃。</br> 在夢魘之中,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司空見慣了。</br> 即使同是紅方一派,但畢竟,人心隔肚皮——在這里,想要更好地活下去,就要學會侵占和搶奪其他人的生存空間。</br> 鐘山邁出一步,向著溫簡言伸出手:</br> “畫呢?”</br> 除了這兩個字外,他并沒有多說什么,更沒有解釋的必要。</br> 面對這種情況,沒有任何資質主播會幼稚地問“為什么”,要知道,在夢魘之中,規則由強者制定,而弱者無權置喙。</br> 此刻,他們的人數遠超于對面,自然也就占據著絕對的優勢。</br> 溫簡言抬起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br> 他扭頭向后撇了一眼。</br> 畫在陳默手里,按照他現在的速度,應該還要差不多兩分鐘才能到達。</br> 距離關門還差不到十分鐘。</br> 溫簡言心里有了數。</br> 他抬起眼,向著堵在門口的鐘山幾人看去,忽而一笑,舉手做投降狀:</br> “好吧,當然可以。”</br> 鐘山幾人對視一眼。</br> 看樣子,對面還是很有眼色的。</br> 鐘山伸出手:“把畫扔過來。”</br> “首先,畫不在我手里,”溫簡言聳聳肩,“你們剛剛應該也看到了,最后一個接手畫的人是我的隊友,應該還要一兩分鐘才能到這里。”</br> “而且……很可惜,你們在我這里信譽太低了,”</br> 溫簡言嘆了口氣,說。</br> 他抬起濕漉漉的眼睫,淺色的眼珠一錯不錯地注視著對面:“如果我把畫扔給你,我怎么能夠保證你愿意放我們離開呢?”</br> “如果你們拿到畫之后立刻轉身回到酒店,并且將大門封死,我們豈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br> 在最后關頭反水,準備通吃的人并沒有什么基本的契約精神,如果他們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后,就選擇斬草除根,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報復是,很十分正常,且符合邏輯的。</br> 鐘山有些急躁了起來:“那你是要和我們硬剛咯?”</br> 他惡狠狠地說道:“你可要想清楚,在這里打起來,你們死的會很——”</br> “不不,”溫簡言搖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br> 他一手將濕發撩起,優雅地說道,“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我十分愿意拿畫來換命,只是需要一點小小的保證罷了。”</br> “……”</br> 鐘山瞇起雙眼:“你要什么保證?”</br> “你,和他倆,”</br> 溫簡言在他背后的隊友之中掃了一圈,看似隨意地點了兩個人,然后勾了勾手:“過來。”</br> “什么意思”</br> “意思當然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br> 溫簡言深深地看向對方:“等我的隊友到這里之后,我會親手把畫給你,而你是隊長,只有你在我們旁邊,我們才敢相信會被你們放回興旺酒店之中去。”</br> “而你們有三個人,即使我的隊友趕到,也只有兩人……如果我們真的反悔,你們也是占據優勢的,不是嗎?”</br> “……”</br> 鐘山陷入了沉默。</br> “還是說,這點風險你都不愿意冒?”</br> 溫簡言歪了下頭:</br> “那我恐怕就要重新審視一下,你們究竟愿不愿意放我們走了。”</br> 他的唇邊仍然帶著笑,狀似遺憾的搖搖頭:“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我們恐怕就只能魚死網破了。”</br> 青年的聲音很輕,但言語中卻藏著毋庸置疑的危險感。</br> 雖說他們的人數是對面的數倍,占據絕對的上風,但是,如果對面抵死不從,沖突恐怕也是無法避免的——致命的小雨始終下著,距離興旺酒店開燈還剩不到十分鐘,在這里發生對抗顯然是十分危險的。</br> 當然,他們一定是能贏的。</br> 畢竟門就只有那么大,且被他們的人守著在,很容易就能讓對面小隊永遠留在這里。</br> 但是,對面的小隊顯然不是什么新手了,即使最后他們真的能夠將畫硬搶下來,恐怕也會至少被拖幾個人下水。</br> 對面看上去確實很識時務。</br> 如果真能和平解決,自然是最好的。</br> 鐘山抬起眼,掃了一眼溫簡言背后的青石板路。</br> 確實,只有陳默是最靠前的,其他幾人身上的負重過多,都還需要更多時間才能趕到。</br> 他松了口:“好吧。”</br> 鐘山扭過頭,向著自己身后,剛剛被溫簡言點到名字的兩人招招手:“你們兩個,跟我走。”</br> 他雖然不知道溫簡言為什么選擇這兩個人,或許是因為體型看上去不是很有威脅吧。</br> 鐘山在心里輕哂。</br> 只可惜,他的這兩個隊友都不是什么吃素的,如果對方憑借體型就輕視了他們兩個的話,可是會吃大虧的。</br> 三人一同離開了門口,進入了雨中,向著溫簡言的方向走去。</br> 溫簡言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視線微微下移,掃過三人的腳下。</br> 他們避開了水灘。</br> 這很正常,畢竟他們剛剛親眼看到了黃毛被水下的東西拖下去,但是,他們卻并沒有讓自己的影子避開水面。</br> 看樣子,他們并沒有通過遠觀摸清副本的襲擊規律。</br> ……不過,足夠了。</br> 很快,陳默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br> 溫簡言從他的手中接過皺皺巴巴的畫布,但卻并沒有遞給鐘山,而是遞給了他身后的其中一個隊友。</br> 但這和遞給鐘山并沒有什么差別。</br> “滿意了?”鐘山冷笑一聲。</br> 溫簡言沒有回到。</br> “走吧。”</br> 見到畫布到手,鐘山心下一松,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兩個隊友,命令道,“回去。”</br> 一行人轉過身,向著青石板路盡頭的興旺酒店大門走去。</br> 背后,在溫簡言交出畫布的瞬間,云碧藍黃毛幾人感到背后一輕,剛剛還死死壓在他們身上的尸體重量陡然消失了。</br> 他們都是一驚,抬頭看向前方。</br> 在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么事之后,幾人猛地加快步伐,向著青石板路盡頭跑去。</br> 滴答,滴答。</br>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砸在了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水面上濺起小小的水花,微微模糊晃動的水影之下,是無數層層疊疊的慘白尸體。</br> 雖然距離大門只剩下不到五米的距離,但是,只要雨水不停,詛咒和襲擊就不會停止。</br> 忽然,那個剛剛接過油畫畫布的隊友突然身下一矮。</br> “?!”</br> 他一驚,猛地低頭看去。</br> 腳下是一片水洼。</br> 不對!他剛剛明明避開了所有可能的水泊,為什么這次會——</br> 還沒有等他想通原因,下一秒,水面之下有什么東西死死地捉住了他的身體。</br> 另外一個隊友叫道:</br> “快!把畫給我!”</br> 他們剛剛親眼目睹了溫簡言他們破解詛咒的方式,只要取走畫布,詛咒就會轉移——</br> “接著!”</br> 那人下沉的速度很快,瞬息之間就已經沉到了腰際,他咬著牙,將畫布向外一丟,扔到了自己隊友的懷里。</br> 但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br> 散發著森冷氣息的雨水之中,那本該松手的存在卻仍舊死死地捉著他的腿,還在持續不斷地將他向下拉去。</br> “怎,怎么回事?!”</br> 男人大駭,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神色。</br> “這不應該——”</br> “畫在我這里,你怎么會……”隊友也慌了起來,他急忙再次上前一步,但腳下卻突然踩了個空。</br> 陰冷的水中有什么東西纏住了他,像是無底的泥沼一般,帶著他深深地陷了下去。</br> 等等。</br> 怎么可能!</br> 明明隊友還沒有脫險,自己又遭遇了同樣的事情!</br> 他頭腦一片混亂,一邊驚恐地掙扎著,一邊低頭水面看去。</br> 這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br> 并不是死去隊友那張慘白微笑的臉,而是一個模糊的虛影。</br> 那虛影在水面之下浮沉,伴隨時間推移,五官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緩緩地上浮著,向著他的方向貼近過去。</br> 男人的瞳孔一縮,駭然地瞪大雙眼,尖銳地倒吸一口涼氣,所有的尖叫都被堵在了喉嚨里,什么聲音都發不出。</br> ——那是他自己的臉。</br> 慘白的,潮濕的,泡的腫脹,但確確實實是他自己的面孔。</br> 唯一不同的,就是水里的影子嘴角高高上揚,露出了一個詭異至極的微笑。</br> 【誠信至上】直播間:</br> “?”</br> “???”</br> “????等一下?我為什么沒看懂!”</br> “你們還沒有發現嗎?剛剛溫簡言指出的那兩個隊友,就是對方小隊里,最后進入破屋里的那兩個人,他們兩個一個在三十二秒,一個在三十三秒的時候進的屋!全都超過白雪說的時間了!”</br> “簡單來說,就是在剛剛的雨水之中,待的時間超過三十秒,但是又沒有超過立刻死亡的界限,他的影子就會被留存進水面之下,如果成為被襲擊的目標的話,就會被水中自己的影子取代。”</br> “等等!我也注意到了,之前那個死人身后其實一直隱隱約約能看到兩個白色的虛影,我還以為只是水面晃動我看錯了,現在看樣子……其實就是那兩個人意外留到水面之下的影子咯?”</br> “我去,這個本好狠,我之前以為白雪給的時間只是一個虛數……稍微超過一點也沒有關系的,沒想到還在這里等著呢……”</br> 遠處,白雪抬起那雙漆黑鬼魅的眼珠,隔著朦朧的雨霧,定定地看了過來。</br> 他說過了。</br> 三十秒。</br> 一切發生的都實在是太快了。</br> 鐘山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兩個隊友就已經被接連拽進了水中,幾乎沒有激起半點漣漪,眨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br> 他驚愕地瞪大雙眼。</br> 不可能——這——怎么會——</br>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從背后捉住了他。</br> 冰冷的銅制刀尖抵在了他的脖頸邊。</br> “……”</br> 鐘山臉色煞白,緩緩扭頭。</br> 青年濕漉漉的眼睫微垂著,優越的五官被水沾濕,越發顯得輪廓深刻鮮明,帶著毫不留情的攻擊性,像是冶艷過頭的毒花。</br> 溫簡言臉上仍是剛剛那副溫柔的模樣,嗓音柔和,言笑晏晏:</br> “是的,我滿意了。”</br> ()</br> ()</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