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br> 經過了一場追逐戰，溫簡言對宿舍大樓里的格局了如指掌。</br> 他巧妙地借著幾個視覺死角，在被任何人發現之前，偷偷溜回了自己醒來時的那個房間。</br> 這里和幾個小時前離開時沒什么兩樣。</br> 骯臟的墻壁，狹窄的鐵床，雜亂堆放的書本。</br> 溫簡言的視線匆匆掠過那面掛在柜子上的鏡子，不敢在上面過多停留。</br> 在剛醒來時，他透過這面鏡子，不經意地和床下的那張面容對上了視線。</br> 即使到了現在，他仿佛仍然能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可怕視線從房間的一角傳來，令他忍不住毛骨悚然，寒毛倒豎。</br>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后才緩步向著鏡子走去。</br> 他這次刻意沒有往里看去，而是直接將它從柜門上摘下。</br> 在之前那個隱藏支線里，無論是NPC還是小潔，都提到了一面關鍵性的鏡子。</br> 這讓溫簡言立即聯想到了自己進入副本后的經歷。</br> 他在那面鏡子里和床下的人對視了一眼之后，初始的20分鐘生存時長就判定下來了。</br> 而且如果仔細回憶的話，那只鬼怪之后的每一次出現都是在鏡子里。</br> 這里面或許會有些什么關聯。</br> 溫簡言從床上扯下條枕巾，將鏡面蓋上，然后這才仔細地低頭打量著手中的鏡子。</br> 這是一面非常普通的梳妝鏡，橢圓形的，淺綠色的塑料邊框有些褪色，在暗處微微發著白。</br> 背面沒有夾層，也沒有什么能夠藏東西的地方。</br> 里里外外都沒什么特別的。</br> 不過……</br> 溫簡言用指尖輕輕撫過鏡子下方不凹凸不平的表面，以及鏡框上方被手工鉆出來的粗糙小孔，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br> 也就是說，這本該是那種擺在桌面上的梳妝鏡。</br> 但是，它現在卻被拆下了底座，頂上打孔，掛在了柜子上。</br> 溫簡言抬起頭，在房間內匆匆環視一圈。</br>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桌子上的一角。</br> 在一片雜亂堆放的書中，那里有一塊不大的空白，看上去仿佛是被刻意留出來似的。</br> 溫簡言走進細看。</br> 桌面上殘留著長方形灰痕，像是被什么東西放在上面許久留下的。</br> 他將鏡子向上虛虛一比。</br> 大小差不多吻合。</br> 正在這時，搭在鏡面上的枕巾突然向下一墜，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猛地滑下！</br> 溫簡言一驚，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撈，卻只堪堪觸碰到布料粗糙的邊緣。</br> 枕巾從指縫間滑脫，跌落在了地面上。</br> “……”</br> 空氣仿佛停滯了。</br> 溫簡言維持著半彎著腰的狀態，視線定定地聚焦于枕巾之上，額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仿佛有一陣冰冷的呼氣緩緩地爬過他的后頸，令他頭皮發麻。</br> 房間里安靜的嚇人。</br> ……這里是D級副本D級副本D級副本。</br> 按理說，已經經歷過的東西再來一次的可能性不大！</br>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叨著。</br> 溫簡言用力地閉了閉眼，咬緊了牙關，一點點直起身子，強迫自己向著鏡子內看去。</br> 鏡面正對著靠近門邊右側的上鋪。</br> 原本空空蕩蕩的床鋪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br> 她穿著老式的學生制服，背對著鏡子，長長的頭發垂在身后，此刻正悄無聲息地坐在床上。</br> 但是，從有曲度的胸脯，以及校服的樣式來看，她現在……其實應該是正面。</br> 溫簡言的手一抖，險些沒把鏡子摔下去。</br> 鏡子里，女人的長發微動，那顆頭顱緩慢地，一格一格地轉了過來——</br> “啪！”</br> 溫簡言猛地把鏡子倒扣下來。</br>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扭頭向著背后看去。</br> 鏡子里的那張床鋪上空空如也。</br> 不知不覺中，溫簡言已經出了一身冷汗。</br> 他掏出身份卡掃了一眼。</br> 生存時間還剩三個小時，看來他剛剛的行為并沒有觸發什么必死的陷阱，那么……剛才那個鏡子里的“人”，有可能不是危險，而是某種提示。</br> 不過……該怎么確定一下呢？</br> 溫簡言思考了幾秒，然后將隱藏的直播界面打了開來。</br> 彈幕海嘯般涌來，密密麻麻地鋪滿屏幕，比之前要熱鬧十倍不止。</br> 他往右上角掃了一眼，上面顯示的實時在線人數有足足五千多。</br> 雖然早就有預感，但是在看到如此增長如此迅速的直播數據之后，溫簡言嘴角的笑容還是忍不住真誠了幾分。</br> “！！主播開彈幕了！”</br> “啊啊啊啊沖啊！求個眼熟！”</br> “別舔了，被這種新人眼熟了有個屁用，主播很有可能連今晚都活不過。”</br> “別睜著眼睛說瞎話了，能靠一己之力拉動整個副本評級的新人能有多少，估計是披皮來新手村玩兩把的大佬。”</br> “所以說主播究竟是哪位的馬甲啊啊啊啊！解碼出來的彈幕告訴我一聲好不好！我抓心撓肝的想知道！”</br> “求求了，主播給透露一下吧，我們關注一下你大號啊【打賞積分50】”</br> “求解碼＋1【打賞積分80】”</br> 好！卷的好！</br> 都給我卷起來！</br> 溫簡言面上不動聲色，對所有詢問馬甲的彈幕視而不見，笑瞇瞇地打招呼道：“沒想到才幾個小時不見，直播間里就突然多了這么多新朋友，大家好呀。”</br> 他掃過飛速刷新的彈幕，挑了幾個打賞數額高的粉絲感謝了一下，然后話鋒一轉：</br> “剛才鏡子里的那個人大家都看到了吧？”</br> 青年掃了眼不遠處的鐵床上鋪，真情實感地擰起眉頭：“這也太可怕了，那個地方我真的……完全不想接近啊。”</br> 他的臉上流露出為難的神情：</br> “但是，總感覺似乎會有線索的樣子……我要不要上去瞧瞧？”</br>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句，自然到讓人根本不會多想，但卻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帶向了能夠獲取更多信息的方向。</br> 彈幕頓時熱烈了起來，看直播的觀眾們紛紛起哄：</br> “去！當然要去！”</br> “快快快，主播不要慫，沖啊！【打賞積分100】”</br> “刺激，這個副本里我看過幾次，但是這個鏡子里的鬼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搬上小板凳坐等了【打賞積分100】”</br> 第一次見到？</br> 那穩了。</br> 根據之前彈幕里透露出來的信息，估計這個叫【德才中學】的副本他們已經看過不少主播通關了，既然他們沒見過這個鏡子里的倒面人，那說明她大概率并沒有主動攻擊過主播。</br> 那它是線索的可能性更大了。</br> 雖然心里門清，但溫簡言臉上的掙扎之色愈濃，似乎十分猶豫。</br> 終于，在將彈幕的氣氛炒到最熱之后，他這才嘆了口氣，十分無奈地松了口：</br> “既然都這么說的話，那為了大家的觀看體驗，我就爬上去看看好了。”</br> 而且有了剛才彈幕的緩沖，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已經被沖淡了不少。</br> 將面板隱藏之后，溫簡言手腳利落地爬上了床。</br> 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下，鐵架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br> 床上鋪著薄薄的棉褥，被壓實到失去彈性，墻上貼著幾張褪色的貼畫，床單的邊緣被整整齊齊地掖進了褥子下方。</br> 在摸索到床頭的時候，溫簡言動作一停。</br> 手掌下的觸感有些不太對。</br> 他掀開褥子，從下方摸出一本薄薄的筆記本。</br> 筆記本的扉頁上寫著兩個秀麗的字：徐媛。</br> 里面的內容大多數已經模糊不清，只剩下兩三篇短短的日記還看的清楚。</br> “x年x月x日，晴</br> 這個女孩真的可怕，總感覺她身上有種陰沉滲人的氣質在，每次和她單獨待在一個寢室我都好不舒服，今天下午在水房，阿欣說了一些嘲笑人的話，雖然有點過分，但我也笑著附和了，結果一出門就看到她離開的背影，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br> 不安。”</br> “x年x月x日，陰</br> 我有好幾次都想去道歉，但是每次看到她的背影我都不敢上前。</br> 今天寫生課結束之后，我偷偷跟在她的身后，本來想找個機會跟她說些什么的，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br> 我一直跟著她到了小樹林，看到她把火腿腸掰碎，喂給流浪貓吃，貓咪叫小橘，很親人，我經常偷偷去喂它，看到她也喜歡貓咪，我好開心，本來想走上前去和她搭話，然后……</br> 我聽到小橘的慘叫。</br> 我看到她逮住了小橘，然后用手掐住了它的喉嚨。</br> 小橘的爪子在她的手上抓出了長長的血道子，但是她動也不動，好像沒有感覺一樣，手死死掐著小橘，然后用一把美術刀，捅進了它的脖子。</br> 小橘很快不動了。</br> 我渾身發抖，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br> 我本來應該上去制止的，這樣小橘說不定就不會死了，但是……我真的好懦弱，要是我有阿欣一半勇敢就好了。</br> 在發覺身體能動之后，我就頭也不回地跑回來了，躺在被子里一直打哆嗦。</br> 我聽到她開門回來的聲音，我聽到她站在我的床邊很久都沒有走，我還聽到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聲音，但是我不敢動，也不敢說話。</br> 求求你，快走吧。</br> 我什么都沒有看到，我什么都沒聽到。”</br> “x年x月x日，雨</br> 有什么事情發生了改變，但是我說不上來。</br> 鏡子里的我好像有了變化，可是無論我怎么擦鏡子都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br> “x年x月x日，雨</br> 今天班長又把卷子發錯了，把她的成績單發給了我，叫錯我名字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怎么回事？”</br> “x年x月x日，陰</br> 我下課去找阿欣說話，但是阿欣用很陌生的眼神看著我，敷衍了幾句就走了。</br> 為什么？我做錯什么了嗎？”</br> “x年x月x日，雨</br> 周末了，但是我沒有等到來接我回家的爸媽，我去問保衛處的老師，但是那個老師卻很詫異的告訴我，徐媛的父母已經接徐媛回家了。</br> ……</br> 可我才是徐媛啊。”</br> “x年x月x日，雨</br> 鏡子不再模糊了。</br> 但是里面的那張臉不是我的。”</br> 溫簡言一頁一頁地向后翻著，看著上面逐漸凌亂的筆跡，后背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地往外冒。</br> 他控制不住地想起，在樓下值班室鏡子里的那只怪物。</br> 在逐漸逼近他的時候，那張慘白的，五官簡單到只剩線條的臉一點點地發生著變化，直到越來越像他本人的模樣。</br> 溫簡言打了個哆嗦。</br> 他定定神，繼續往后翻去。</br> 下一頁筆記本上只寫著幾個凌亂的大字：“我的臉去哪里了？”</br> 死寂的寢室里只能聽到翻頁的聲音。</br> 再下一頁。</br> 觸目驚心的五個紅字，力度之大幾乎劃破紙張：</br> “你有見到嗎？”</br> 下一秒。</br> “咯，咯，咯”</br> 仿佛頸骨一格一格扭動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br> ——“你有見到嗎？”</br> 一個女聲貼在他的耳后幽幽響起，幽冷的語調中仿佛浸著濃濃的惡意。</br> 溫簡言后頸的汗毛一炸。</br> 太近了，這聲音仿佛是貼著后腦勺響起的，他的腦海中幾乎能夠勾勒出畫面——那張完全扭折到背后的頭顱慢慢地轉了過來，一點點地看向前方的自己。</br> 緩緩地露出那張……</br> 失去了臉的面孔。</br> 空氣中的溫度下降到了冰點，仿佛瞬間就能將人的肌骨凍住。</br> 他來不及多想，斬釘截鐵地說著謊話：</br> “有！”</br> “咯咯”的聲音停止了。</br> 寢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中。</br> 但是，溫簡言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并非獨自一人，有什么東西……此刻正在悄無聲息地待在他的身后，注視著，等待著。</br> “我知道你的臉在哪里。”</br> 青年直挺挺地坐在原地，也不回頭，只是對著空氣，開口問道：“你想把它拿回來嗎？”</br> “我能幫你。”</br> 他的聲線平靜，仿佛帶著極為強大的自信一般，有種令人難以拒絕的篤定。</br> 但是，沒人能夠看到，溫熱的汗水從額角滑下，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道冰冷的濕痕。</br> “……”</br>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計算的標準仿佛都已經失衡。</br> 溫簡言盯著眼前的一個小點，眼前有些發花。</br> 心臟在胸腔內瘋狂跳動，血液撞擊著耳膜，尖銳的白噪音在耳邊拉遠。</br> 他在心里倒數。</br> 9，8，7……</br> 時間歸零的瞬間，他會用最快速度打開商店，購買保命道具。</br> 但是，在此之前，溫簡言想賭一把。</br> 賭一把自己猜對了。</br> 5，4，3……</br> 突然，熟悉的機械音響起：</br> “叮！恭喜主播觸發隱藏物品（史詩）開啟任務：請為徐媛尋找她丟失的臉。</br> 任務完成后將獲得隱藏物品（史詩）的開啟資格！”</br>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身邊的溫度開始緩慢地回升，那種芒刺在背，仿佛正在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覺也消失了。</br> “……”</br> 溫簡言轉動僵硬的脖頸，小心翼翼地向著背后掃去一眼。</br> 空了。</br> 仿佛心頭一塊大石瞬間落地，過大的壓力驟然消失，令溫簡言的四肢都有些發麻。</br> 很好，過去了。</br> 根據他從觀眾那邊得到的信息來看，這個徐媛從未在曾經的直播中出現過，再加上日記本中的內容，她本人更像是一個受害者，即使有殘余的怨氣，也遠不及之前那個鏡中女鬼危險，她的日記內容中訴求也十分清晰。</br> 所以，溫簡言一直沒有改變過自己最開始的判斷。</br> 像線索，不像危險。</br> 看來他賭對了。</br> “史詩級隱藏物品的任務！啊啊啊啊啊啊！好強！”</br> “史詩隱藏物品還真要讓他找著了？！絕了，這位真的是有點nb在身上的。”</br> “前面的干嘛這么激動？其他難度更高的直播里又不是沒解鎖過史詩級的隱藏物品，至于嗎？”</br> “前面那個倒也不必亂秀優越感哈，我看是你看直播看少了吧？大部分主播的新手期別說傳奇了，就連普通級別的隱藏物品都很難找到，就算是新賬號開局，既能拿到困難的隱藏物品，還能開啟傳奇的物品任務……我真的第一次見。”</br> 溫簡言的上半身晃了晃，有些遲緩地伸手摸向一旁的欄桿，然后一臉菜色地探身出去——</br> “嘔！”</br> 彈幕里一片噓聲：</br> “呸！別裝了你！”</br> “雖然暫時還沒有扒出來主播大號，但是也沒有必要這么簡單粗暴地裝萌新，過了啊！”</br> “如果不是裝的，那主播有點菜啊……”</br> “前面新來的吧，你不知道嗎，就是因為這個主播，【德才中學】這個直播大廳的難度和觀看評級全都提了段，怎么可能是真菜雞。”</br> 從一開始就在這個直播間里的老觀眾們懵了：</br> “？？？”</br> “！！！？？？”</br> “啥？前面那個在說什么？”</br> 新觀眾的彈幕蓋了上來：</br> “啊？你們不知道啊？”</br> “我也是因為這個點進來的，不然我怎么可能會來看這種D級廣場。”</br> “＋1”</br> “＋1”</br> ……</br> “+10086，不信的出去看看唄，入口的評級又不會說謊。”</br> 彈幕的人數急劇波動，先是大幅減少，然后重新增長了回來。</br> 跑回來的觀眾們全都一臉恍惚：</br> “……草，真的，評級真變了。”</br> “就算是大佬的小號，能在資源這么受限的情況下達到這個水平，也真的太強了……”</br> “媽的，管他是新人還是大佬，我宣布我從此在這個直播間住下了！”</br> “提前入股，血賺不虧！”</br> *</br> 溫簡言白著一張臉，有些虛脫地從床上爬了下來。</br> 胃部因緊張而產生的抽搐終于消失了，但是帶來的生理不適還沒有完全消失。</br> 被倒扣在桌上的鏡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小鑰匙，鑰匙上掛著一枚褪色的銘牌，似乎是某個儲物柜的鑰匙。</br> 鑰匙下壓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潦草地寫了一行字：</br> “四樓408教室，368號柜子，租借期限：凌晨一點前。”</br> 看來這就是他完成這個所謂“任務”的時限了。</br> 不過……408教室？</br> 溫簡言想起了之前在那間女廁中他偷聽到的那段話。</br> 那面鏡子所在的房間，是408宿舍。</br> 這里面有什么關聯嗎？</br> 溫簡言把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但卻再沒有發現什么其他的線索。</br> 他將紙條和鑰匙一起揣進了口袋。</br> 正在這時，鐘聲從樓下響起：“當——當——當——”</br> 鐘聲敲了十下。</br> 清晰而洪亮，仿佛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擴大，好讓寢室樓里的每個人都聽到。</br> “啪！”</br> 走廊中的燈光突然熄滅了。</br> “熄燈時候到了——”</br> 遠遠的，樓下傳來老妖婆的聲音。</br> 她的聲音變得極為古怪，原本極粗的嗓門中夾雜著嘶嘶的聲音，顯得怪腔怪調的，在一片無邊的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讓人沒來由地起雞皮疙瘩。</br> “你們這群壞東西，不要讓我發現你們還留在寢室外面……嘻嘻。”</br> “叮！”</br> 每個主播的耳邊響起了那個熟悉的機械音：</br> 【直播任務已更新】</br> 仿佛要將每個人推向噩夢和恐懼深處一般，那個沒有情緒的聲音一刻不停地繼續說道：</br> 【發布任務：在熄燈后離開寢室，探索校園】</br> 【為了給觀眾帶來更好的觀看體驗，請主播保證直播暢通，不要斷線哦！】</br> 與此同時，溫簡言聽到耳邊傳來“叮”的一聲。</br> 緊接著，眼前出現了幾行字：</br> 【NPC楊老師異化倒計時：00：00：01】</br> 【NPC異化完成】</br> 【仇恨值集中對象：小溫】</br> 【在主播堅持不懈的作死和持之以恒的挑釁之下，您終于成為了NPC仇恨值針對的對象！恭喜主播得此殊榮！普天同慶，可喜可賀！】</br> 溫簡言：“……”</br> ……我有一句臟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