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婆家人·關系

（一）媳婦與公婆

1．婆家婚娶習俗

我們結婚時候這個屋里不是蠻發財，蠻窮的。婆家有姑媽、叔系、伯系的。我的公公幾個下湖弄魚，我的丈夫在屋里跟我們一起生產，一起種田種地。他把事做完了還是去下湖，冬天就去下湖。

我們結婚時候也沒什么儀式，不用跨火盆之類的。主婚人是在這里請的，不記得是誰了。娘家那個時候不興送親。結婚時候當天給公公婆婆磕頭請安，沒有端茶倒水的，也不跟哥哥嫂子請安。結婚之后沒有檢驗貞潔的習俗。

結婚之后不去祖墳上面上墳，后來女的也不去祖墳，都是兒子孫子去。娘家出嫁之后要兄弟三天來接，女婿也一起回去，帶點酒和金果回去，以前煙都沒有的。

2．分家前媳婦與公婆關系

婆家沒分家之前，爹爹婆婆為大。爹爹死了之后，那我們都分家了，自己當家長了。婆婆之前管屋里的家務事，爹爹管生產的事。我家也不開什么家庭會，要是開會，他家里也沒有哪個說得贏我。

我們來了就是一直做事，田里地里都出去做，婆婆沒做過事，她是金口（地名）的人。我們都是講伙（一起）去做，把飯弄了一吃就去做事。

我跟我婆婆關系不太好，她只喜歡她的媳婦，她是個后來的婆婆，帶了個兒子來，后來在這里娶的媳婦。我婆婆才厲害，但是我也不怕她，我就是不開口說她。她也不管我，我想出去串門就去串門。

我以前也不伺候婆婆，她自己屋里吃了玩、玩了吃。以前蠻多婆婆虐待媳婦的。我這婆婆還不是相當于虐待我，也不把我們錢用，也不把我們吃。她的媳婦就買針買線買鞋面，什么都有。一分都不把我們。我娘家有是我娘家有，你總要把我點啊？她說我幾指線沒有給錢她，我氣得直抖，一擔柴火挑出去，你的媳婦挑不挑得到七八十斤？我一個人挑二百多斤，錢雙倍都給你去了啊。你說你這像不像個話？

我丈夫要是跟公婆有矛盾，我還是在里面講。但是我的婆婆沒有道理啊，她講不出道理，她只把錢抓到手上不放，貼她的兒子媳婦，什么都不管。

我當時沒有嫁妝田地，壓箱錢還是有，那是我自己留著的，也不交給公公婆婆，我的丈夫曉得我有壓箱錢，那他也不敢拿我錢，我這個人還是蠻厲害的。其他嫁妝也都是由我自己支配，我們不管什么時候回去，我爹爹都給錢我們用。以前做事的，都是爹爹婆婆講伙去賣，賣的錢都交給公公婆婆了。要用錢的時候我婆婆也不給我們。我結婚之后自己有私房錢，那都是我娘家里給的，我的爹爹、大姐都給我錢用。

3．分家后媳婦與公婆關系

分家的時候請村里書記來分的，沒有什么儀式，屋里人都參加了，婆婆媳婦也都參加了。沒有什么分家單，不過還是寫了幾個字的，都是寫的兒子的名字。財產是平分的，姑娘不分家產。我們當時分家就是分到了這個屋，我們兩間屋，一個大缸我也給他一個。這個屋里所有東西他都比我的分得多一些。我還是一樣分，我說人呢，還是要講良心。農具都是講伙用的。

分家之后，婆婆跟他兒子媳婦那邊去了，爹爹就跟著我們在。公公婆婆都沒有辦過壽。我還是蠻憑良心的，我在這里住著，我婆婆在那后面住著。我每天早上，我都想心思去搞豬肝湯端去給她吃，她也不給你拿筷子碗，都是我去找。她就說，那個張家的自己又造業，還總是弄瘦肉下面給我吃，我的英子理都不理我。我的婆婆幾個月，我總要送點東西她吃。說盡孝，都是活著盡孝啊，死了盡什么孝呢？我的伢現在也都孝順得很。

公婆去世時候我們穿的孝服跟丈夫都是一樣的，下葬的時候婦女不參加，都是兒子孫子去。公婆的墓地那都安排得很好，公公的墓還是大手些。祭拜的時候我們都沒有去，不清楚順序情況，我們在屋里招呼客人。

往日不講道理的才去離婚，講道理的就不敢說離婚，那離婚我的爹爹要把我們打死。離不離婚也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的好壞跟婆婆沒什么關系，她管什么呢。往日個別有婆家休妻的情況，我也搞不清楚為什么休妻。

要是兒子死了，有孫子的還是非要分點財產，要是沒有孫子就不分。

要是丈夫在外面去謀生或者經營產業，媳婦也可以一起去。公婆要媳婦出去當幫傭，到別人屋里當傭人，丈夫不同意的話，媳婦就可以不去，不同意去什么呢。

（二）婦與夫

1．家庭生活中的夫婦關系

我們是結婚之前就見面了的，要去打結婚證。見面之后，滿意不滿意那都有什么區別，不滿意又能怎么辦。結婚之后他就是喊我小張，我就喊他名字，我不管做什么事都帶著他。

分家之后，他當個鬼的家，他就是打牌，夜里一晚上到天亮都打牌，日里做事，夜里打牌，就喜歡打牌。屋里的農業生產都是自己做，沒哪個安排，把飯弄熟了吃了就趕快走。我家以前借過錢沒借過糧食，說是借，就是去我娘屋里去拿，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分家之后沒得建房子。那是現在做的這個屋，那我八十多歲了還是我當家做主啊，我的兒子說哪樣做啊，我說做兩間丑死，做三間，要借錢總是一起借的。去年那錢我們就還完了。我還跟我兒子說，買床要買三張，我也要睡新床的啊。

我以前花錢我丈夫也不管我，我用錢他也不管，我買衣裳跟他買跟我買啊他都不管，他也不說我買貴了怎么樣。

分家之后，我們就是兩夫妻同心齊力的做事，什么農活我都會做。我會做的就覺得勞動負擔沒什么。出去借債借農具都是我的老伴去，不與我相干。我以前也不伺候他，我不是那耐煩的人。我還伺候他？他不曉得伺候哈子我咧？廚房的事我也做他也做，他也會燒火，往日冷天沒有煤氣，燒那個柴火。他冬天就不要我起來，要我弄伢，往日那伢多。他就起來把飯弄熟了，他就把爐子生起來，幫著伢穿。倒馬桶那肯定都是歸我倒，要他倒就不像話了。屋里衣服也是我洗，我做事利落，短褲子就是小腳盆洗啊，其他衣服就大腳盆里一起洗了。我生病坐月子時候，我老伴也就洗兩天，還是要歸我洗。曬衣服時候，短褲子啊、片子啊都曬在下面，他的都曬在上面。

我剛來的時候，我的嫂子、婆婆、姐姐都在一起吃飯啊，不曉得是說了什么，我笑了一聲，他就打了我兩嘴巴，我沒有做聲算了。第二回，他罵我不該去罵那個婆婆的，他又打了我兩嘴巴。打了我兩回我沒理他，第三回又打我兩嘴巴，這回我就不依了，我把他打個夠。我打了他之后，他從來都不敢打我了，我大他三歲，我個頭又大又高，勁也大，他打得過我？別個說去調解，我都把門關著打，我說看你還打不打老子，一敲兩嘴巴的。

村里面的好媳婦就是說對公婆好，對丈夫好，不扯皮（吵架）啦。我們一生也只打這一回架。我的媽媽沒有生到兒子就是三個姑娘，那他罵我娘老子睡三天不起床，那我就不服氣啊。你做什么罵我娘？我從來不罵他的娘。一哈（鬧）我就把他治住了。以前賺錢他哪里賺得過我，我挑柴火都比他挑得多。家庭日常消費都是我們共同管，那我們什么都是自己去買，我要他去買他就去買，不要他買我就自己去買，管他是撕衣服（買布做衣服）還是搞什么。

一般都是有錢的有能力的娶小房，大房不生的就娶。娶小房也不講什么門當戶對，大房小房之間都是扯皮吵架的。以前有的窮得沒辦法了就把堂客賣了，陰著偷偷賣。通過別人，別人知道了要打死他。他扯謊說他堂客跟他一起做事不見了，他哄他的堂客說今天去哪里做什么事，走人家啊。總不能說我把你弄去賣掉吧？那她肯跟著你去嘛。

2．家庭對外交往關系

以前哪個屋里要送情了就送情去，哪個屋里人不好就去看看別個。總是我老伴去得多一些，我不愛走。家里有客人我也一起吃飯，那不然還單單坐著不成嗎？到別人屋里吃飯我一起去，丈夫不在家我就自己去。

我的老伴那年當個出納管錢的，他輸了就要我的超伢在樓上去拿，輸了就去樓上拿錢。把人都笑死，回來了呢，輸了幾多錢呢。他輸的當時還了幾多錢我不說，后來一窩母豬、豬娃子都賣了，給他還了（賬）。別個說那回來不扯皮的？我說那扯什么，過后我老伴長個子了，大塊頭壯家伙的，錢輸了是小事，人在屋里扯皮打架，還是要還錢別個。我們以前出去借錢，不管哪里借錢都借得到，我們借錢不留債啊，借了就還給別人。借錢不還的人就借不到錢。

以前是哪個不想在這個屋里為人就哪個問題多啊，一個男的他不想要這個女的，他就問題多些，一個女的到處去見鬼，那男的就不想要她啊。丈夫在外面有婚外情的話，村子里面的人肯定要講他們不是東西啊，起碼要講哈子。我們懶得說的，事都做不完還管這些。女的在外面有婚外情的，蠻多的，男的都管不住的。

我有關系好的朋友啊，那是在屋里做小孩時候認識的，是女伢，沒哪個跟男伢去玩啊。往日一起玩就是那個角子錢（指面值幾角的紙幣），就疊著玩。我以前也老是出去玩，不出去在家里蹲著干嘛呢。我到最遠的地方就是到咸寧去賣母豬，只有那里收。我當時還在丁字橋上面歇了一晚上的，跟我侄兒子一起去的。

（三）母親與子女

1．生育子女

（1）生育習俗。我現在只有兩個姑娘兩個兒子了，我生了十幾胎的。大的是姑娘，1953年出生的。生頭胎的時候才報喜，買紅蛋啊、冰糖啊、餅子啊。生姑娘就是餅子和紅蛋吧，生兒子也是染紅蛋。我搞不清楚了，不曉得姑娘是哪樣的，我忘了。不掛紅布條什么的，生兒子姑娘也沒有什么說法。

生兒子也不辦酒也不怎么樣，也搞慶祝，我家就是有個小孩十歲辦了酒的。別人來送情就請，娘家也來人，外婆啊舅娘姨娘啊都來。他們來就是送錢，有的買東西買衣裳。生了伢沒怎么樣，隨便都可以抱出去看。滿了月就接回娘家去，住幾天，丈夫來看然后就把你接回來。伢周歲時候就是外婆來看看，沒有請人過生日。伢出生也不去祖墳上面祭告。生兒子姑娘都是一樣，也不慶祝也不見外，我們那都還好。就是往日就是我的婆婆都當我們賤死。

（2）生育觀念。我的公公婆婆對生男生女態度那還是有一點不同的，我只曉得生我的桂芳的時候，別人一瞄說，咦，這跟個貓子一樣的，養得起來吶？我說要是個兒子，是個蝦子、貓子你都要把他養起來的。在家里還是過生日，就是一歲生日，擺桌把酒。以前要是媳婦只生的了姑娘沒有兒子，那還不是一樣的過，都看輕你們。

（3）子女教育。我的姑娘兒子都讀書了的，我家伢個個都認得字，那都是我們要決定讀的，不讀那不行啊。往日讀書便宜，要不了幾個錢，不過借還是借點的。我家教育都是一樣的管，不存在兒子歸爸爸管，姑娘歸媽媽管這樣的。我的老伴就還喜歡姑娘些，姑娘還穿得好些。

（4）性別優待。沒有什么給男孩優待了，到我們手上都是一樣的，不跟婆婆相干。

（5）對子女權力（財產、婚姻）。兒子姑娘結婚之前賺的錢他們自己管，給錢我們就拿到大家用。我的姑娘興許還有幾個私房錢，都是她們自己賺的。他們的婚事都是請人介紹的，他們結婚自己同意就好了，要我同意什么呢。我的大姑娘出嫁，（女婿）一個人天黑了來的，是哪個說搬東西什么，他說不搬，小心把酒搬壞了。我說鬼的酒，酒蓋子都沒得。就是兩斤粉，我們嫁姑娘沒有想別個的一點。我的大姑娘陪嫁了被窩啊、還有柜子、桌子、板凳。出嫁，魚是我的買了送去的，肉是我的殺了豬把了半邊他的。那邊的爹爹也死了，家里可憐。

2．母親與婚嫁后子女關系

（1）婆媳關系。我兒子不記得哪年結婚的了，他是1970年生的。結婚時候我老伴都死了，也沒有拜公婆什么的，我媳婦蠻好說話的，換了別人指不定要幾多東西去。我的媳婦還可得，也幫我洗衣服什么的，鋪床疊被這哪個要她來弄呢？

（2）分家。我的沒有分家，我的大兒子、小兒子都一起住的，都蠻好。

（3）女兒婚嫁（定親、嫁妝）。我的姑娘都是二十多歲結婚的，定了親的，都定了幾年才結的。都是介紹人去定的，我們不去。我的姑娘們還是有自己意見決定的。定親時候姑娘也跟對方見面，都是親戚介紹的，親戚周圍的人。新女婿還是來拜見我們，就是提點酒來，煙都舍不得買點，他沒得錢。我的大姑娘（的婆家）也是爹爹死了，小姑娘（婆家）也是爹爹死了。都是我貼他們的，他沒有幫我。我陪嫁都陪了電視，還有衣服箱子柜子什么的。

（4）招贅。以后招上門女婿那也沒有講什么，要來就來，要去就去，我們也沒有那個。我的二姑娘女婿蠻好啊，就是命不長，早就死了。他一來就說把錢給我，我去買菜。

（5）與已出嫁女兒關系。我跟姑娘屋里來往多啊，都是姑娘來得多，我們去她那里是少數。姑娘屋里有困難我肯定出錢幫她的。我只帶我的孫子，外孫那邊有他的婆婆帶，那邊有奶奶的。我往日還去我姑娘家住一住，我也沒有在別個屋里住長過，在我姑娘那里也頂多住兩晚上，我要回來做事。我這幾年不想走了，哪里都不去，眼睛也看不見。

（6）養老。現在我的兒子都養著我，我這個兒子是今年沒有出去做事，往日都出去做事。我之前摔了手就是我兒子招呼我。姑娘也把我錢，現在外孫都給我錢。我的屋里還可以，我的姑娘幾個講道理。我的每個姑娘都好。農村爹爹婆婆要是沒有兒子只有出嫁的姑娘，都是自己有錢，要是沒得錢還不是歸姑娘女婿養去了。那還不是要照顧。有的就跟姑娘一起住，有的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