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菀陪著周斂深在車里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有人在中間調和，父子二人的矛盾也能盡量化解。
    離開之前，他還是決定上樓看看周野。
    舒菀沒有跟進去，想給他們一些獨處的空間。
    這個房間緊挨著舒菀的那一間，格局陳設都差不多，并不寬敞，進門往前走幾步就是床。
    13歲的男孩，已經長得很高了，睡覺不老實，身體歪歪斜斜的，一條腿搭著床邊，懸在半空中。
    空調的溫度很低，一進來就感覺到一陣涼意，他也不蓋被子。
    周斂深找了一圈，才看到遙控器被周野壓在了胳膊下。
    他小心地幫兒子調整了睡姿，空調溫度調高了些，又給他蓋了被子。
    平時沒過零點，他幾乎不會睡覺，今天倒是出人意料。周斂深特意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點半。
    他在床邊坐下，看著這張與自己相似的臉，便覺得恍惚。
    周斂深還記得周野剛出生時的模樣，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看，從小就愛哭，每次他都覺得無比厭煩。可一想到這是刻在他骨血中的責任，他還是克制了人與生俱來自私的念頭。
    小的時候，他陪伴周野的時間最長，所以小孩就會本能的更親近依賴他。
    那一年，他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從初為人父的慌張無措，到漸漸的把這個孩子納入生命中最重要的領域。雖然也有過松懈和不耐，但更多時候，都在為了他的成長而高興。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有沒有可能不是他親生的？
    信任是婚姻中的橋梁。他始終都很信任宋凝，給予了她最大限度的包容與尊重。
    可沒想到，他一直認為的平穩，原來在暗中充滿了洶涌。
    時至今日，他對周野的感情都是復雜的。
    就像那晚在京川市，宋凝打來電話說：要告訴周野他真正的身世。
    那會兒，他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個真相，足以摧毀孩子的一生。
    明明可以借此機會徹底的推開周野，可他還是去見了宋凝。
    付出了13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輕易割舍。
    周斂深心情沉重，進來之前，原本還有很多話想說的，可小孩一睡下，他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斂深又幫他掖了掖被角。他的舉動似乎驚醒了周野，小孩迷迷糊糊說起了夢話：“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小野？”周斂深沒有聽清，喊了他一聲。
    周野緊閉著眼睛，還在自言自語的小聲念叨：“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夢。
    周斂深耐心地拍了拍兒子，漸漸的撫平了他的情緒。
    等小孩又睡熟了，他才起身離開。
    周斂深剛走到門口，門把手‘咔噠’響了一下。
    身后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伴隨著小孩還有些惺忪的聲音——
    “爸爸。”
    周野忽然喊了他。
    周斂深動作一僵，有一瞬的失神。
    這個稱呼，陌生又熟悉，總是能撥動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不知道小孩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他沉默半晌，才回過身，淡淡開口：“我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