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那邊，氣氛格外靜謐。
他的手指有節奏的輕敲著座椅扶手，一下又一下，聽的舒菀的心臟，跟著控制不住的緊縮。
這里的空氣，似乎十分悶熱，她整個人有些眩暈，抬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就掛斷電話。
這樣的念頭剛剛閃過，耳邊就傳來男人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語調：“有事。”
他語速比平時緩慢許多，仿佛透著倦意：“我這里還有幾樣你的東西，什么時候把它們取走？”頓了一下，又說：“希望盡快。”
舒菀聞言，心口驀地一滯。
背到身后的左手，按在凹凸不平的墻面上，硌的她有些疼。
許是因為太疼了，眼眶就有些泛酸。
她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垂著頭怏怏回他：“工期還有一個月才結束，等我回去……”頓了頓，立刻又改口道：“算了，我讓寧寧這周末去拿。”
舒菀是覺得，他催的這么急，一定是很討厭很討厭她留在觀山苑的那些東西，不想讓他礙眼，也不想讓他看了心生煩躁。
舒菀想起了什么，又說：“我家里也有你的東西，到時候一并還給你。”
話落，周斂深那邊倒是立刻給了她回應：“不用了，我看著礙眼，都扔了吧。”
語氣像是驟然轉冷的。
舒菀愣了愣，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掛斷了電話。
耳邊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周遭又陷入了另一種安靜。
她像是置身在空蕩蕩的谷底，一顆心跟著不住地向下墜，仰起頭的時候，分明能看見光，可距離她又那么那么的遙遠……
舒菀握著手機怔怔出神，忽然聽到樓下有人在喊她——
“舒設計，舒設計——”
她這才猛然醒轉過來，連忙應了一聲：“我在這兒！”然后彎腰去撿地上的施工圖，又喊道：“等我一下，馬上下去！”
……
工地上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舒菀早就預備了各式各樣的傷藥。
工作結束后吃了晚飯，回到宿舍先洗了澡、洗了衣服，然后捏著一管藥膏坐在床邊檢查腳踝的傷。
當時她太緊張了，忍不住在那個地方來回走，試圖以這樣的方式緩解心境，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頭，就被絆了一下。
幸好沒什么大事，只是紅了一塊，不耽誤走路，不碰也不會疼。就怕明天早上后勁突然上來了，所以還是得擦點藥。
藥膏要過一會兒才能風干，舒菀將那只腳搭在床邊晃了晃，想著白天的事……
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九點。
她咬著嘴角，猶豫了有幾分鐘，才給舒旌打了電話過去。
父女兩人吵了十幾二十年，當時的怨氣有多深，過后三五日，也就漸漸的淡忘了。
她的童年很不快樂，她是因此怨恨著舒旌的。可那又怎么樣，難道就真的要這樣斷絕關系，從此再也不聯系了？
舒菀覺得，自己好像做不到那么狠心。
這也是小半個月來，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
“喂？”
通話接起的時候，那邊還有連續劇播放的聲音。
舒菀先是沉默了一下，接著開門見山的問：“你今天去創洲，為什么不跟我說一聲？”
話落，聽到舒旌好像關了電視。
然后，帶著點火氣的聲音傳來：“跟你說什么？我是去為你討個說法的！你跟他談戀愛，有沒有摸清他這個人？你知道他是看你年輕貌美想消遣你，還是奔著結婚打算的？”
“可我們已經分手了！”舒菀有些生氣：“而且我們談戀愛的事，公司上下沒有人知道，你這么鬧一通，我工期結束回去了，還怎么面對同事？”
“我怎么知道你們分手了！”舒旌語氣理直氣壯的，反過來責怪她：“還有，誰讓你談戀愛不光明正大的談，還偷偷摸摸玩什么地下情？”
說著，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還真像他說的那樣，你是在玩弄人家的感情！”
“……”舒菀懵了一下：“你，你在說什么呢？”
“我都已經知道了！”舒旌氣沖沖的。說話的時候，大約是用力拍了拍家里的茶幾：“他說，他是真心實意對你的，帶你見了父母，還尊重你可以晚點要孩子。但是你根本不想公開關系，還說他不夠愛你！”
舒旌的這番話，聽起來像是代周斂深埋怨她似的。
舒菀一時反應不過來。
舒旌問：“那天在醫院，你是為了擺脫趙啟明，才迫不得已說了這事兒吧？”
“我，我……”她想解釋些什么，可腦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一直回蕩著舒旌剛才的那幾句話……他說？那些話，都是周斂深說的？
舒菀有些不明就里。
舒旌倒是難得心平氣和的勸了她兩句：“爸知道，跟江云舟分手，你受傷太深，但是也不能因此就玩弄別人的感情。我還怒氣沖沖的跑去質問人家，誰知道鬧了個沒臉！”
舒菀張了張嘴：“爸，我……”
舒旌不耐煩了：“行了行了別說了，反正都已經分手了。”
他態度有些強硬：“我看啊，還是啟明適合你。等你工期結束回來了，就給我好好的跟人家啟明談！”
隨即，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通話已經中斷。
“……”
舒菀握著手機，怔愣許久，看著它自動熄了屏，才漸漸的回過味來……周斂深都跟她爸說什么了？！
舒菀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的想問他幾句。
微信窗口已經打開，甚至連‘老板’兩個字都摁出來了，理智卻還是在最后一刻，生生扼殺了她的念頭。
既然已經分手了，有些界限還是要清楚分明。今天的事情他沒有計較，就當做是過去了，以后，他就只是老板。
想到這里，舒菀有些焦躁的心情，漸漸的變成了沉悶。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關掉對話框。
朋友圈正好有個紅點提醒，她點了進去，是共友的點贊提示。
關掉以后，又順手刷了下朋友圈。
總是這樣巧。
一分鐘前，宋凝發了一張照片。
此刻，就明晃晃的掛在她好友動態的最上方——那是一張男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