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斂深在第一時間趕回了濱海。
京川那邊的生意,沈謙沒辦法獨立完成,只能把后續(xù)的工作推遲一天。
這兩年,周青峰的身體大不如前,家里人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
可事情來的如此突然,實在讓人措手不及。
周斂深到底沒能見到老爺子最后一面,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了。
他不是第一次見證一個人的死亡,卻是第一次面對著親人的離世。
從小養(yǎng)在周青峰身邊,即使老爺子性情嚴厲,可對他的愛,卻是發(fā)自內心的。
包括之前要求他和簡若結婚,周斂深其實非常理解。
深夜的醫(yī)院,處理后事的人來往匆匆。
周世章顯然也是措手不及,各項事務都需要他親自操持,這樣的忙碌奔波之下,已經(jīng)分不出心神再為父親的離世而感傷。
通往太平間的那條走廊上,極度靜謐之中,男人溫厚又飽含憤怒的聲音便顯得無比清晰——
“我們周家哪里對不住他了?從他12歲進了周家的大門開始,在他和斂深之間,我一向一視同仁,包括老爺子在內,從來沒有薄待過他!”
周世章向來是儒雅又溫和的人,此刻顯然已憤怒到極點:“可他呢?離間斂深的夫妻感情,小小年紀就滿腹心機,做局害自己的弟弟。現(xiàn)在趁著老爺子病重,竟然——”
“爸。”周斂深走過去,還是出聲打斷了他。
這會兒,他和薛雅蘭面對面站在走廊的盡頭,旁邊的小窗外是濃黑夜色,偏暗的光線照在男人臉上,他眉宇間藏有隱忍。
而薛雅蘭,始終神色冷冷的。
見周斂深過來,周世章的情緒才有了一二分的緩和。
他抬起手摁了摁眉心,看起來疲憊不堪,只問了一句:“見過你爺爺最后一面了?”
周斂深點點頭:“嗯。”
周世章又問:“沛川回濱海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周斂深沉默著,又點了點頭。
提起了這個名字,仿佛有吹不散的陰云籠罩在周世章心頭。
他性情再怎么溫和,這一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充滿了火氣吼道:“周家養(yǎng)出這么一個白眼狼,當年把他趕出去,真是便宜他了!”
說到最后幾個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薛雅蘭原本冷漠的臉上,這才浮現(xiàn)出一些表情。
她緊鎖了眉頭:“你要做什么?”
周世章冷哼:“像這種白眼狼,就應該讓他哪來的滾回哪去。”
這話富有深意,薛雅蘭立刻就明白了。
她更加憤怒:“他是我的親生兒子,周世章!”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護著他!”周世章在面對著薛雅蘭時,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怒火。
他暗暗地咬牙,卻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你以為像這種白眼狼,他心里有你這個媽?”
薛雅蘭不聽,她心里只有對陸沛川的愧疚。
在她心里,陸沛川的地位勝過他們任何一個人。
她眼睛通紅瞪著周世章,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敢傷害他,我們就離婚。”
話落,薛雅蘭不再和周世章爭辯,抬步離開。
經(jīng)過周斂深身側時,她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皆是警告意味。
周斂深沉默不語,連眉頭都沒抬一下。
薛雅蘭離開后,周世章漸漸的恢復了冷靜。
他深深的呼吸,提步到周斂深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說:“葬禮的事我來操辦,你不用費心,把家里照顧好。”
周斂深應道:“明白。”
…………
舒菀這一個晚上都睡的不太安寧,催眠音頻從頭到尾聽了好幾遍,才慢慢的睡著了。
這導致第二天醒來,整個人格外的疲憊。
趙嵐做好了早餐,領著粥粥下樓了。
舒菀和周野并排坐在一塊。小孩這兩天話很少,乖的有點不像他,不免讓人擔心。
舒菀往面包上抹了點果醬,遞給他,溫溫柔柔的開口:“我已經(jīng)跟你爸爸商量過了,期末考試結束,就帶你出去玩。”
周野聞言,眼睛瞬間亮了:“真的?”
他有些不信。
舒菀歪頭看著他:“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你想去哪?到時候帶上小惟一起好不好?”
周野這才有了一點喜悅的表情,可轉瞬之間,就被憂慮所取代:“我要是考試成績特別差,沒及格怎么辦?”
“只要你努力過了,就應該獲得獎勵。”舒菀拍了拍小孩的肩膀,說:“沒及格也沒關系,我們還有下一次呀。”
聽到這話,周野的眼睛里也有了笑意。
這可能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最讓他高興的事了。
見他胃口也好了,舒菀就說:“可以好好想想要去哪玩,我跟你爸爸都要提前安排時間的。”
周野特別乖的用力點點頭:“嗯嗯!”
舒菀昨天睡的晚,休息其實不太夠,人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所以也沒吃什么東西,只是把咖啡喝了個見底。
逐漸清醒之后,才預備著送小孩上學,然后她去公司。
周野還沒吃完早飯,慢吞吞的。
不過他今天醒得早,時間還夠,也沒必要催他。
舒菀?guī)退姘夏üu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一直在輸入門鎖密碼,但是好像幾次都輸錯了,滴滴滴的聲音,有些刺耳。
舒菀說:“我出去看看。”
周野也跟著她跑出來了。
舒菀趿著拖鞋跑到門口,先朝門鏡里看了一眼。
外面的人穿著白色襯衫,臂彎里搭著西裝和領帶,此刻雖然低著頭,可英俊的輪廓是熟悉的。
舒菀愣了愣。
聽到他又在摁密碼了,她直接開了門。
周斂深像是也不意外,只是動作僵了一下。
他的臉色不太好,有些疲憊的模樣。
這么早,突然出現(xiàn)在家門口,舒菀委實錯愕,忍不住問道:“你在京川的工作結束了?”
“心有點亂,所以摁錯了幾次密碼。”周斂深垂著眼睛,答非所問。頓了頓,聲音里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爺爺過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