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斂深打開了書房的窗戶,外面吹進來的風,卷走了一室煙味。
他走回到茶幾前,臺面上放著平板,早上收到的郵件,他已經(jīng)循環(huán)播放了無數(shù)次。
畫面里的人,那么熟悉,是躺在他身旁的枕邊人,是他未來日日夜夜都想守在身邊的對象。
鏡頭把一切都記錄的格外清晰,男人在親她的臉,一直吻到了肩膀,小心翼翼,又好像十分的珍視。
雖然視頻的時長很短,可這樣曖昧的畫面,于他而言還是過分的具有沖擊力。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抽過這么多的煙了,胸口發(fā)悶,有關(guān)于過往的記憶,不受控制的往他腦子里鉆。
周斂深還清楚的記得,當年親眼看到宋凝和陸沛川躺在一張床上時的畫面。
而在前一個晚上,宋凝還在說愛他。
他一直以為,夫妻之間、維系婚姻與感情的基礎(chǔ)就是信任。
她是他的妻子,他并不吝嗇這種信任,而宋凝卻一再的踐踏他的信任。
周斂深不明白,為什么有的人,能同時愛著兩個人。
無論是情還是性,認準了一個人,那么她就只能是那個唯一。
和舒菀在一起之后,他同樣給予了他全部的信任。
雖然很多時候介意她跟其他男人走得太近,可人與人之間的社交,又豈能因為感情,而被推出生活之外。
他愛舒菀,同時也怕舒菀。
不是廣泛意義里的害怕,而是那種時時藏在心里、驚恐而又難以捉摸的情愫。
可能是怕她放棄、怕她離開、怕她的愛只是過眼云煙。
二十七的舒菀,生命里還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怎么會像三十四歲的他一樣,倦怠之后,認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還不到三分鐘的視頻,在循環(huán)播放了數(shù)遍之后,還是被他摁下了暫停。
周斂深習慣性地又要去點煙,剛碰到打火機,動作一頓又收回了手。
她不喜歡他抽煙。
司機去接舒菀了,算算時間,該回來了。
他心里有些亂,數(shù)十年了,鮮少會有這樣的感覺,像是害怕有什么東西要從他身邊溜走。
跟舒菀相處時的一幕幕,在他腦海里走馬觀花一般的閃過……
極度靜謐里,他聽到了外面開門的聲音。
趙姐被他支走了,粥粥也不在家里。
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坐在沙發(fā)里,將臺面上的平板關(guān)掉,而后倒扣過來。
過了有幾分鐘,才聽到她敲門。
叩叩——
書房門是沒關(guān)的。
周斂深手里握著一枚打火機,往茶幾上一扔,語氣平靜到了極點:“回家里還敲門?”
舒菀拘謹?shù)恼驹陂T口,下意識避開了與他的眼神對視。
從他們確定關(guān)系以后,已經(jīng)很久沒在她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反應了。
她雙手交握著,低垂著腦袋,聲音很輕:“怕打擾到你?!?br/>
周斂深往后靠了靠,手臂搭在沙發(fā)扶手上,沉了語氣:“進來?!?br/>
舒菀感覺到他整個人的氣場有些冷,心里就更害怕了,體現(xiàn)在言行舉止里,她所有的反應,就像極了心虛。
她就走了幾步,距離他還很遠,停在那里一動不動了。
她的腦袋埋得很低,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似的,垂落的長發(fā)將她的臉遮住了。
周斂深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沉默數(shù)秒,問道:“為什么站在那里?為什么離我那么遠?”
舒菀抬了頭看他:“我……”
很快的又低了頭。
像是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她不說話,他竟然也不敢說話了。怕她開口的第一句,是要跟他分手。
盡管他已經(jīng)為此做了無數(shù)遍的心理建設,可一想到,還是覺得心口都在發(fā)疼。
窗外的風又吹進來,裹挾著不屬于盛夏的涼意。
在無邊無際的沉默里,終于還是周斂深先邁出了第一步。
他從沙發(fā)里起身,緩步走近舒菀。
察覺到他的靠近,她竟然往后退了退。
周斂深當即擰緊了眉頭,手臂一抬,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將人拽到了面前。
舒菀本能的抬頭時,眼底的慌亂被他清晰的捕捉。
他問:“昨晚去了哪,跟誰在一起?”
舒菀覺得,這副身體都不再屬于自己似的,她發(fā)抖的厲害,尤其在他深不見底的目光里,她耳邊始終縈繞的,是江云舟說過的那句話——“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女人,和前任滾到一張床上?!?br/>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冰冷。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好害怕。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恐慌,周斂深的語氣溫和了很多:“菀菀,我沒有質(zhì)問你的意思。想好了再說,我愿意等,你可以慢慢的回答。”
他的鎮(zhèn)定,終于將她心底的驚懼撫平了少許。
舒菀眨了眨眼睛,盡量控制自己的發(fā)抖,她深呼吸著,雖然很怕被他嫌棄,可還是應該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清楚。
而且……他突然派人接她回家,又是這樣的態(tài)度,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舒菀不想讓他誤會。
她抿了抿唇,措辭之后,立刻道:“我昨晚忽然收到了小野的微信,他讓我去四季酒店,說有重要的事情求我?guī)兔Α?br/>
說著,她拿出手機,想給他看聊天內(nèi)容。
可打開微信以后,和周野最后的對話,竟然停留在兩天前。
那會兒,他們隨意閑聊的,是晚上要吃什么。
舒菀腦子里‘嗡’的一下:“微信消息呢?!”
周斂深低頭去看,沒見到舒菀所說的內(nèi)容。
他還沒有做出什么反應,舒菀已經(jīng)慌了,她抱住他的手臂,仰起頭急急地解釋道:“我真的收到了小野的微信,當時小惟也在的,他也看到了!”
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周斂深甚至沒有時間多做思考,當下本能的念頭,是先安撫她:“不要急,后面發(fā)生了什么,又見到了什么人?”
“后面……”舒菀眨了眨眼睛,聲音忽然有些哽?。骸拔疫^去酒店,剛一進門就被人打暈了,醒來之后……”
江云舟的那番話,像是一個魔咒一樣,已經(jīng)侵入了她心底深處。
話說到一半,再也說不下去了,眼淚先掉了下來。
舒菀哽咽著,再發(fā)不出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