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菀沒那么冷了，心也會產生一種麻木的錯覺。
    潯陽又下雪了，小雪花落到手機屏上，她眼前有些模糊。
    舒菀看著他發來的那段話，吸了吸鼻子，冷氣瞬間蔓延在四肢百骸。
    她打字很慢，深思熟慮之后才發送：[很抱歉，老板。之前在你家里，我是一時頭腦發熱才想跟你來潯陽，是我沒考慮清楚。我覺得我們的關系，不太適合住在一個酒店里。]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周斂深沒再傳來消息。
    舒菀心中酸澀。收起手機之前，還是又發了一句：[我會找別的酒店住下，然后明天一早就回濱海了。]
    她將手機熄了屏，出于一種莫名的逃避心理，不敢再多看一眼。
    怕他又發來消息，更怕他就此沉寂。
    舒菀低著頭往前走，腳步匆匆，迫切地想找到一個地方取暖。
    手機揣在兜里，沒有了照明的工具，這邊的路燈時好時壞，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怕黑、怕鬼……什么都怕。
    舒菀第一次認識到，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堅強。
    她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撞到人的時候，舒菀差點被嚇哭了。
    她以為是鬼。渾身發抖的看清了之后才察覺到，的確是鬼，不過是醉鬼。
    男人喝的醉醺醺，手里還拎著一個空酒瓶，身體搖搖晃晃的，被她撞上以后，二話不說一腳踢了過來！
    “你特么眼瞎了是不是！”
    男人一邊罵，一邊舉起酒瓶要砸她。
    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摁喇叭的聲音，滴滴滴、滴滴——
    車前燈驟亮，刺眼的光線讓男人停下動作，本能地抬起手遮在眼前。
    隨即，‘砰’的一聲！
    是車門被人用力摔上。
    舒菀摔在雪地里，下面有冰，她滑了一下，左腳就疼的厲害。
    她站不起來，只看見一道身影從旁邊走過，像代她報復似的，也是一腳踹在了那個男人身上！
    他沉下聲音：“滾！”
    他比那個男人狠多了，經他這么一踹，對方滾出了老遠，空酒瓶也摔碎了。顯然認識到他不是好惹的，余出三分清醒艱難地爬了起來，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舒菀仰起頭看著那道黑色的身影回過身，他肩上落了雪花，好看的五官被吹來的霜雪模糊，更平添了一絲寒意。
    舒菀在他臉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怒意，沒有任何的掩飾，更像是有意的想傳達給她。
    他走到她面前，幾步路，穩而緩慢，皮鞋踩在雪里，嘎吱嘎吱的聲響，竟格外的清晰。
    他居高臨下，只有衣擺被風吹動。
    他開口：“這就是你要住的酒店？”
    不知道為什么，見到他的那一刻，不久之前蔓延在心底的恐懼，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凈。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他，看起來太過強大，他能抵御一切未知的危險。
    舒菀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
    手腕一緊，他俯身將她拽了起來，動作算不上溫柔，更帶了幾分火氣。
    舒菀出于本能，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她站不穩，搖搖晃晃，忽然委屈的想哭。
    “我……”她小聲的說：“我腳崴了。”
    周斂深聞言，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些許。
    他不發一言，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這樣的動作，讓舒菀下意識地去攬他的頸，但觸到男人沉得嚇人的眉眼，她還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周斂深將她抱進車里，坐在副駕駛上，車廂里的暖氣開著，漸漸的溫暖了她麻木的四肢。
    周斂深也坐進來，他沒開車，關掉了車前燈，又打開車內燈。
    半晌的死寂，舒菀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有他點煙的時候，打火機響了一下。
    他抽著煙，藉由這種方式慢慢的冷靜。
    半支煙燃盡，他才終于開口：“為什么這樣？”
    舒菀低著頭，揣在兜里的兩只手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做著一些小動作。
    她說：“我看見你抱著簡若了。”
    周斂深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來這邊要談的項目，合作方是簡家的分公司，前兩天接觸的，都是他們的項目經理和公司副總。簡若是今天過來的，我也不知道今晚的飯局會碰上她?！?br/>     語氣沒有剛才那么嚴肅冷硬了。
    “她也住在那家酒店。飯局結束以后，她強行上了我的車。”他平靜的解釋，頓了頓，又問：“你認為我該怎么辦，粗魯地把她拽下去？”
    舒菀沒說話。
    他聲音聽起來和緩了許多：“何況車里不只是我和她，沈謙、薛瞳都在。”
    她抿了抿唇，腦海中依然是他們擁抱的那個畫面。
    她忍不住道：“……那你們后來又回車上了?！?br/>     周斂深說：“是。我跟她一起回了車里，說了兩句話，然后讓沈謙把她送去機場了?！?br/>     舒菀終于抬了頭，詫異的看他：“你不是說，這個時間沒有航班了？”
    “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說這話的時候，他沉穩地靠在車椅里，車窗只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他往外面敲落了煙灰，淡淡的繼續道：“她要在機場過夜也好，讓人去接她也好。與我無關?！?br/>     聽起來有些冷漠，又明顯不耐煩的語氣，讓舒菀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她也是這會兒才發現的，這輛車真的不是沈謙開的那輛。
    周斂深偏頭看著她，不像最開始那么怒意沉沉：“就因為這個，所以從酒店跑出來？”他頓了下：“是打算跟我劃清界限？”
    舒菀默不作聲。
    他手指間的煙即將燃到尾。他從車窗縫隙里丟了出去，隨即，關嚴了窗子。
    沒了風聲，這個狹小的空間顯得更靜了。
    見她一直悶著，他便傾身靠過去。
    然后，撞進了她慌亂的眼神里。
    周斂深將一只手撐在她身側，這樣的姿勢，像是隨時圈她入懷。
    “舒菀，我今天很累，折騰了一整天，忙完私事忙公事，其實我很想休息了，但我又有很多話要跟你說?！?br/>     他開口的聲音又低又沉，充滿了無奈和疲倦。
    舒菀放輕了呼吸，看著他的眼睛。
    四目相對的那個瞬間，他問：“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要跟我來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