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仲升也幾十年鍛煉出來的演技的確是爐火純青,他這樣一說,便是徹底亮明了自己的態度。眼下之意便是不論你許傲怎么說,我都不會撤兵,有種你就撤了我職務。可傅君行知道,吳仲升能這樣說,他不能這樣說,撤掉吳仲升的職務?那是許傲都不敢做的事,到了他們這個地步,職務只是一個稱號而已,就算許傲下旨裁撤,那新上任的官員敢赴任么?吳仲升真反了怎么辦?
“吳大人說笑了,吳大人替蜀國盡忠職守多年,陛下又怎會聽信小人讒言,不過是迫于無奈,陛下也有他的苦衷,吳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鑒,我回去定會告知陛下吳大人對蜀國的忠心,對陛下的忠貞。”傅君行將忠貞二字咬的極重。
“還是傅大人明事理,那就多謝傅大人了,老臣的苦說不出啊。一定要讓陛下知道……老臣有多不容易。”吳仲升回道。
傅君行面容頓時有些僵硬,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吳仲升的氣魄,竟然堂而皇之的與陛下叫板,難怪陛下華發早失,這就是實力啊,有了實力臣就不再是臣,君也不再是君了。
“祁先生,陛下說有件東西要還給你,托我給你帶來了。”傅君行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絲鑲邊的手帕,其上刻著一對鴛鴦,針線都極為細致清楚,只是鴛鴦正中有一道紅色的印記看起來不是那么協調。
祁北愣住了,一直平靜的面容突然涌上些許復雜的神色。祁北深深地看了傅君行一眼,然后接過了手帕。
手帕一看便不是凡物,右下角有一行用針線刺上的小字,字跡娟秀,帶著一絲俏皮,上面寫著:如意北。
祁北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乾朝皇宮內,他剛剛從小皇帝的御書房出來,迎面走來一女子,溫婉可人,明眸皓齒。女子將手帕遞給了他,他卻不敢接受,連連后退。他不知道女子身體孱弱,一直有病在身,女子秀眉一簇,竟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落在了手帕之上。女子是先帝的女兒,封為如意公主,寓意萬事如意,百病不侵。他只是跟在許傲身邊的一個謀士,他不敢,內心無比惶恐。許傲迎了上去,將女子送去太醫處。許傲得償所愿地娶了如意公主,可是后來……
祁北眼底升起一股戾氣,他心中最深的那道傷疤被人揭開了,他的心感覺很痛,只有憤怒能讓他清醒過來。
祁北抓著手帕的五指開始漸漸用力,手帕上的鴛鴦與那道暗紅色的印記合在了一處。祁北五指關節在響,一下又一下……
終于,祁北松開了手,手帕落在了地上。
“許傲長本事了,很好。”祁北面無表情地對著傅君行說道。
傅君行似乎已經習慣了祁北那種不敬的口吻,淡淡地說道:“陛下還說,如果先生有意,可以來神風城一見故人。”
祁北雙眼突然瞪大,嘴唇微微發抖:“你,你說什么?什么故人?說清楚。”
一旁的吳仲升似乎嗅道一絲不安的氣息,就要伸手去扶祁北:“先生,身體重要,不要被旁人迷了心智。”
“閃開,我在問他話。”祁北一把推開吳仲升,狀若瘋癲。
吳仲升呆住了,他想不明白這世上還有事能讓祁北如此瘋狂,如此地……
傅君行看了一眼吳仲升,然后抿了抿嘴唇。
祁北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吳仲升道:“吳家主,這個人對我很重要,能否回避片刻?”
吳仲升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瞪了傅君行一眼,對著祁北說道:“對先生重要的人,我吳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會替先生尋到,若是有人因此要挾先生,先生大可不必理會。”
“吳家主不要誤會,祁北在此謝過。”祁北對著吳仲升深深行了一禮。
吳仲升轉身走了出去:“先生若有需要,老夫就在門外。”
“現在可以說了?”祁北看著傅君行道。
“如意公主已經不再人世,可是她的血脈仍在神風城中。”傅君行淡淡地說道。
“你說什么!”祁北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
“陛下一直對先生心懷愧疚,如意公主一死,先生便消失了,陛下始終不忍痛下殺手,所以他才活到了今天。”傅君行回道。
沉默,無言的沉默。
祁北過了半柱香才開口道:“是男是女?”
“男孩。”傅君行回道。
“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放過他。”祁北恢復了冷漠。
“陛下知道先生心志非常人所能企及,并未奢求其他,只有一事。”傅君行雖然心底不愿,可還是不想違背許傲的意志。
“說。”祁北彎腰重新撿起地上的手帕。
“黎三定。”傅君行開口說道。
祁北目中突然射出一團精光,逼視著傅君行,傅君行亦是毫無懼色,兩人就那么針鋒相對,面對面站著。
“不可能,這是大勢所趨,黎三定今非昔比,實力的差距之下,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無稽之談。”
祁北冷漠的說道。
“其實黎三定當年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禍首,先生何必遷怒陛下,陛下也是無奈之舉。”傅君行思索片刻后答道,他仍是希望祁北能回道許傲身邊,這樣人坐對手是在太可怕了,而且他現在還有吳家做后盾。
“你懂什么?不必說了,黎三定不可能,吳家這里,我可以保證不會插手蜀、黎二國之間的爭斗。”祁北將身子背對著傅君行說道。
“成交,”傅君行毫不猶豫地說道,他這次來要的就是這個,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個孩子現在過得可好?”祁北又問道。
“很好,錦衣玉食,鮮衣怒馬。”傅君行回道。
“好吧,就讓他安安生生過日子,不要打攪他。”祁北仍不放心。
“先生放心,那個孩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世上除了我和陛下,只有先生一人知道。”傅君行沉聲道。
“你走吧,若是吳仲升問起,你只管如實相告。”祁北冷漠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