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從后方走進一年老的婦人。
我起身,尋聲看去,居然是我的乳母張氏,那一刻,我不知是感動多一點,還是欣喜多一點。轉頭,我看向了男人,心頭一熱,便在他的臉頰處落下一吻,男人喝水的動作一頓,隨即微微勾起了唇角。我知自己這次做事有些不妥,便急急的朝著乳母走去,卻并未看見男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乳母名喚張氏,是家生子,知府抄家,她隨大人一起去了邊疆,后來為了送信,大人又想了法子將她的賣身契還了,她這才有機會在外面安身,此番能見著小小姐也是不易,二人不禁都微微濕了眼眶,相擁無言。
末了,張氏掏出一封信,說是爹爹臨終前所留,我顫著手將信打開,“吾兒親啟,貪墨非本意,污蔑成事實。國泰而民安,庫房易虧損。浮云且蔽日,直指是京城。居高而望遠,明目辯清正。吾兒知汝意,心愿此平生。”
主位上的男人這才開口到,“蘇州知府一身清明,卻因為貪墨而頻遭此禍,在下倒是認為此案有些不妥,不知灼灼你可否有興趣為其平反呢?”
言下之意,我這才聽了明白,少將軍居然愿意為蘇州知府一案平反,這米價也不過是個幌子,為的也只是查清貪墨銀兩的真相。
“好”我看向宋臨淵,而他也正望著我,似有千言萬語最后也都埋藏心底。
姑蘇城中商行不少,但要說可以在商會中說的上話的,便也只有城西夏家,渭河洛記,以及天字號沈記。從先帝開朝至今,無數風云變幻,這三家老字號都未倒,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他們掌管商會的大小事宜。
馬蹄噠噠的行駛在官道上,卷起一路的塵土,車中有兩名白衣少年郎,這便是喬裝后的玉娘和她的丫鬟秋辭。
“一會兒到了商會,切記多說多錯,只要跟在我身后即可,明白了嗎?”
“是,公子。秋辭省的。”
我將頭輕輕的依靠在馬車上,腦海中是如今商會的局勢,宋臨淵提及過當今商會以城西夏家為首,夏家少主夏逸是老莊主一手□□出來,對時局的變化靈敏度很高,手中的產業更是大到遠洋船舶,小到酒樓錢莊,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并且夏家在商行話語權很高,如若他開口,說不定這米價倒是可以下跌一二,只是…談何容易。
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一處私宅,這是夏家在城外的家宅,平常唯有商會探討是不受外人打擾才對外開放。
為了避免身份被人識破,宋臨淵拿出的這進門的帖子上寫的是晉城錢莊玉三公子,晉城距離姑蘇千里之遙,他人問起也方便說是外出游學。
這人著實是個細心的。
我踱步走上臺階,這私宅從外處看沒什么特別,可進門后才發現,別有洞天。園中并未擺放過多具有商人氣息的大物件,反倒是費了些心思,栽種了君子蘭,玉桂等物,已是盛夏,園中更是綠意盎然,微風拂過,帶來了幽香陣陣。
進了內堂,丫鬟小廝都低頭做著手中的事,茶水擺放好后,便退在了一邊,絲毫不見商賈無理之態,我不禁對這個顯山不漏水的少當家產生了幾分好奇。
隨著一聲高呼,“少莊主到。”眾人紛紛起身,以手作揖恭迎少莊主的到來。
我微微抬頭,眼神余光中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長發用玉帶高高豎起,高挺的鼻梁,一雙眼睛深邃無波,他本就皮膚白皙,現如今穿著一身火紅的長衫,非但沒有俗氣,反而是增添了幾分妖媚的氣質。
待到他斜靠在主位上,一眾商戶便紛紛入座,我猜想著最近姑蘇城中所發生之事,無非今天所要討論的便是最近的饑荒,果然很快便有人起身回稟著。
“少莊主,最近天災干旱,朝廷賑災糧食未到,便有官家子要我們這些商賈獻上自己的糧食,不知少莊主可否告知在下如何定這糧食的價格?”
“是啊,少莊主,咱們也是商人,他們無緣無故便讓我們降價,我們還怎么做生意。”又一人起身附和道。
“就是,就是。”
“平常都說我們一身銅臭味,如今倒也覺得我們商賈是好說話的了。”
“這士農工商,商家末流,憑啥一出事就找上咱們了。”
底下的附和聲一片,反觀首位上的男子,不知何時手中竟然多出一把折扇,不急不緩的扇著風,好似完全沒聽見底下的埋怨聲。
良久,那斜靠著的男子終究有了點動作,他看向第一個發聲之人,薄唇微起,輕笑到“哦,竟有此事,那不知這位梁掌柜需要期望的糧價預期為何呢?”
那發聲的男子身體微不可察的輕晃了一下,完全沒有猜出少莊主居然認識自己,隨即彎腰答到“少莊主,梁某希望在原有的價格上再漲上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