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發(fā)的消息, 同事張妍忻至今仍沒有回復(fù)。
云厘想通過周迢聯(lián)系江淵的父母,這么多年來,對方都沒有搭理過傅識則。某種程度上, 云厘能理解他們的做法和動機。
但同是受傷的那方, 傅識則不該一直背負(fù)著內(nèi)疚活下去。
云厘翻了翻身,沒有再等對方的消息,而是做出了一件她從未做過的事情。
她把當(dāng)時那個聚餐群里面所有的人都添加了一遍, 并進(jìn)行了自我介紹:【您好, 我是云厘, 是明年入職的新員工。】
在她添加的過程中, 已經(jīng)有人接受了她的好友申請并進(jìn)行了回復(fù)。
一下子要和十幾個人打交道, 云厘的焦慮值蹭蹭上漲。
先一口氣添加完所有人,她坐到沙發(fā)上, 想起了工具人云野,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云野, 登一下我微信。”
云野:“干嘛……”雖是這么問著,云野還是把登錄界面的二維碼拍下發(fā)給了她。
云厘:“你能看到最近的消息嗎?”
云野掃了眼頭像:“姐夫發(fā)給你的?”
云厘連忙道:“你別偷看我信息。”
“……”
又要人看,又叫人不要看, 云野覺得她簡直腦子有毛病。
云厘:“你看看,我添加了十幾個好友,都是我同事,你幫我回復(fù)一下。除了那個叫周迢的。”
云野:“……”
云野不是第一次幫云厘干這種事情,云厘回復(fù)生人信息或者接聽生人電話時都會顧慮和焦慮, 后來干脆讓他去處理。他低著眼, 游刃有余地回復(fù)一條條信息。
人數(shù)太多, 他用快捷鍵直接彈出最新的信息, 不巧打開了傅識則的窗口。
除了這個頭像之外, 云野沒找出其他能認(rèn)出這是傅識則的方式。
備注是老婆。
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方發(fā)來一個表情:【[想你]】
云野覺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一萬點重?fù)簦幌氚央娔X關(guān)了。
他面無表情地輸了一個字:【哦。】
再上一條信息,云厘:【我給你做了北海道牛奶吐司,剛拿去發(fā)酵,明天給你帶過去,應(yīng)該夠三天早飯。】
還配了一個小熊比心的表情。
云野還在幫云厘馬不停蹄地回信息,這頭開始心理不平衡起來,電話里問她:“姐,我想吃吐司。”
云厘不假思索道:“你去超市買,5塊錢一袋,我做一個要花好長時間。”
云野:“……”
云厘:“沒錢的話我給你發(fā)個紅包。”
云野:“……”
云野郁悶地替她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天,掛了電話后,看到云厘確實給他發(fā)了個紅包。
點開來。
確實是5塊錢。
……
周迢是最后一個通過她的好友申請的人。
云厘斟酌了下措辭,發(fā)信息說明了自己是傅識則的女朋友,想和他見面談些事情。兩人約了兩天后的晚飯。
翌日一大早,云厘將吐司切片后裝袋。
車停在控制學(xué)院里,云厘下車時便看見傅識則站在樓前的樹下,她小跑過去:“你怎么下來了?”
傅識則垂眸,她今天穿了米黃色連衣裙,及腰的發(fā)披肩,瑩白的臉上帶著點粉嫩。
他語氣柔和:“接你。”
直接接過云厘手里的東西,他張開另一只手,看著她。
這個動作兩人已做過多次,但每次看到他安靜地等著她把手伸過去,無論多久,都會等著她。
云厘仍會心跳不已。
將手鉆到他的涼涼的掌心中,他的溫度也隨之漸次上升,他將她的小手整個包裹住,輕捏著。
現(xiàn)在是早上七點半,辦公室里其他人大多十點以后才到。
傅識則將吐司放在辦公桌上,電腦屏幕上是寫到一半的論文,桌上攤著些筆記,可以看出已經(jīng)辦公了一段時間。
云厘聞到空氣中濃郁的咖啡香味,敏銳地問道:“你的早飯呢?”
傅識則的視線下移到她帶來的那袋吐司:“這兒。”
云厘吸吸鼻子,皺眉問他:“你喝咖啡了?”
傅識則見她蹙緊的眉間,側(cè)著腦袋猶豫半天要不要說實話,見云厘抿緊了唇,他慢慢地嗯了聲。
云厘斂了笑:“空腹?”
是個正常人都知道空腹喝咖啡非常傷胃。
傅識則不吭聲。
“手術(shù)是一年半前的,已經(jīng)好了。”他淡定地垂死掙扎,觀察著云厘的神情。她完全沒信:“上次千層蛋糕你一口都不能吃,現(xiàn)在就能空腹喝咖啡了?”
傅識則拉住她的手,順著她的話說:“不能。”
“……”
傅識則接得順暢,卻像是只在嘴上過了一道。
云厘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這接的話反而像火上澆油,她心里生著悶氣,臉上硬邦邦的,卻還是拆開袋子給他拿了兩片吐司。
傅識則沒動眼前的吐司,而是看著云厘。
云厘好像是第一次生氣。
在他印象中是第一次。
兩人四目相對,就像教務(wù)主任和正襟危坐的學(xué)生。
云厘一般不會說出自己的不開心,而是將情緒反復(fù)積壓在心里。她至今唯一和傅識則發(fā)脾氣便是壓抑后一次性爆發(fā),以分手收尾。
云厘不想心里有疙瘩,她半郁悶半商量的口氣問他:“你說,我生你氣了,應(yīng)該怎么發(fā)脾氣?”
她生氣時眼角的英氣更重,顯得咄咄逼人,但半商量的語氣弱化了了這份攻擊性,傅識則看著她,問:“我來決定嗎?”
云厘:“參考一下你的意見。”
其實很古怪。
云厘自認(rèn)為不太會處理矛盾。
只能求助于現(xiàn)場情商最高者,但這個人又恰好是惹她生氣的那位。
傅識則俯身,主動把臉湊到她唇邊:“親一下。就消氣了。”
“……”
云厘瞅他一眼:“你惹我生氣了,還要我親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傅識則笑:“那我親你也可以。”
“……”
兩句話云厘的心情已經(jīng)好了許多,她指著自己的臉頰,“親這兒。”
“嗯。”傅識則貼近她,薄薄的唇蜻蜓點水般在她的唇上貼了一下:“看錯位置了。”
“……”
趁云厘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又輕輕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這次對了。”
云厘的神情已經(jīng)松了,只有下巴還收著,見狀,傅識則繼續(xù)道:“別生氣了,我錯了。”
認(rèn)錯倒是挺快的。
云厘感覺,每到這種時候,傅識則就軟到像沒有骨頭一樣。她這下已經(jīng)徹底生不起氣了,念叨道:“你胃不好,不要空腹喝咖啡。”
傅識則點頭。
“你不要干點頭,你要記在心里。”
無論她說什么,傅識則都是點頭。
見傅識則態(tài)度良好,云厘又覺得自己剛才有點太兇,憋了半天,說了句:“其實我剛才也不應(yīng)該生氣。”
覺得傅識則是個軟柿子,她頓了會,教育道:“你得有點底線,不要輕易認(rèn)錯。”
她想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太對:“但你確實做得不對。”
傅識則拿了一片吐司,撕了兩塊放到口中細(xì)細(xì)地咀嚼,等云厘的話說完,他才開口道:“我只和你認(rèn)錯。”
云厘的脾氣這下徹底沒了,坐在他身邊陪著他。
想起公司的事,她隨口道:“昨晚公司有個同事問我,要不要提前去入職。他們說最近開了個VR游戲的項目組,好像是和徐總那邊合作的,見我有過相關(guān)實習(xí)經(jīng)驗,就特地來問我。”
傅識則知道云厘要去那家公司后便和徐青宋打探過,這個消息他也是知道。
“你想去么?”
“嗯,因為我們一起在EAW工作過。”
云厘選擇這份工作只是因為它朝九晚五的工作時間而相對而言有趣的工作內(nèi)容,但聽他們說起和EAW有合作后,她卻突然,很想進(jìn)入這個項目組。
因為是和他們有關(guān)的。
云厘繼續(xù)道:“但我有點擔(dān)心碩士論文的進(jìn)度,我一個人的時候不想寫。”她看了傅識則一眼,“所以我想和你一塊兒上自習(xí)。”
她繼續(xù)自言自語:“但是我又擔(dān)心,兩個人的時候?qū)懖涣恕!?br/>
傅識則明知故問:“為什么寫不了?”
“……”
有時候,他的話,會噎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傅識則似乎就喜歡讓她直白地將那些情感袒露在他的面前,或者喜歡看她因為羞赧而窘迫的模樣。
像是沒留意到云厘的無言,他抬起眼皮問她:“是你的原因,還是我的原因?”
承認(rèn)是她的原因,不就是在說她美色在前定不下心來。
云厘嘀咕道:“你的原因。”
傅識則笑了:“我做了什么?”
云厘萬分淡定并且理直氣壯:“你坐在那兒——每時每刻都在故意引.誘我。因為你坐在那兒,我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大腦。”
云厘繼續(xù)道:“可能你就屬于,存在即錯誤。”
她一堆歪理,等著傅識則打臉,但他完全沒和她爭論的欲望,側(cè)頭問她:“你是怎么管不住的?”
“……”
看得見他時,想看他。
看不見他時,會想他。
時時刻刻都離不開他。
傅識則思索了會:“你好像也沒做過什么。”
他說得——她好像就應(yīng)該做些什么,來佐證她被他引誘了,她控制不住自己。
見云厘不說話,傅識則徐徐地靠近她的臉,鼻翼和她的輕觸,見她眼睛明亮睫毛根根分明,直直地看著他。
傅識則問她:“除了眼睛和大腦,其他地方都能管住?”
屋內(nèi)沒開燈,半透明的棕色窗簾均數(shù)拉起,四周是擺放了各類教科書的辦公桌。在離校前的最后幾個月,置身于這個場景,云厘覺得眼前的人就是高中時坐在觀眾席上的少年。
傅識則似乎也和她想起了同樣的事情,指腹碰了碰她的發(fā)間,高中時她也是留著長發(fā)。
四下無人,兩人之間靜謐得過分。
下一刻,云厘打破了自己的默不作聲,直接勾住他的脖子。
她前傾的推力將傅識則壓到了鐵制柜子上。
門鎖哐當(dāng)作響,這聲音讓云厘有些分心。
眼前的眸子卻一動不動,始終如一地倒映著她的臉。
云厘彎了彎唇,親上去時,唇齒間吐出幾個字——“哪兒都管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