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的聲音在樓道里回蕩。
云厘渾身一震, 望向傅識則。
他垂眸靜靜地看著樓梯,片刻后,側頭和她視線對上。見她滿眼通紅, 他眉眼松松, 帶著安撫的笑摸摸她的臉頰:“別哭了。”
云厘本來還能控制自己的眼淚,聽到他這句話,喉間一陣哽咽:“我好像搞砸了。”
她讓他更難受了。
傅識則拉著她下樓, 等兩人都到了陽光底下, 云厘才留意到, 他戴了那條灰色圍巾。
南蕪是個位數的溫度。
傅識則將圍巾摘下, 拉著長邊, 一圈圈給她套上,順帶輕捏了捏她通紅的鼻子。
“沒有搞砸。”他俯身, 視線和她對上,他平淡道:“其實我見到他爸媽心里不會有太大起伏。”
“但是, ”傅識則重重的吻落在她的額上,“謝謝厘厘。”
他看著眼前的人,睫毛還顫動著, 帶點水跡,臉埋在圍巾里。
確認他的神態不是裝出來的,云厘心里稍微放松了點,不幾秒,又悶悶地問他:“你心里還對江淵哥哥內疚嗎?你是不是還覺得他在怪你?”
傅識則默了會兒, 點點頭。
“你有看過他后面幾年的日記嗎?”云厘的聲音還帶著鼻音。
“到大一, 以為他后來沒寫了。”
大部分的人也都是這么認為的, 更何況江淵后來的日記間隔越來越長。
云厘在手機上備份了江淵的日記, 她將文檔發給傅識則, 兩人回到車上。傅識則坐在主駕上,默默地翻著頁。
時隔六年多,才有人聽見江淵的真實心聲。
所有人都誤會了,江淵沒有怪過傅識則。
在那個時候,大部分人對抑郁癥還沒有認知和共識。江淵最后停藥,只是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他也以為自己會變得更好。
他最后停藥,目的不是為了離開這個世界。
他還愛著這個世界上的人。
他最后寫下的那篇滿是痛苦的日記,在里面埋怨傅識則的存在,僅僅是因為發病時的無法自控。
“我相信叔叔阿姨也能想明白的,他們不會再怪你的。”云厘將手覆在他的手上。
傅識則看完后日記后不發一言,只是熄了屏,坐在原處出了神。
一開始云厘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的關注點完全不在江淵的事情上,而是擔心云厘碰壁或吃癟后難過。
過去那一千多個日夜里的內疚,頃刻之間,都徹底變成了過去的事情。
然而此刻,苦澀涌上心頭。
他斂了情緒,輕嗯了聲回復云厘,便直接啟動了車子往江南苑開。
“計劃多久了?”開車回去的路上,傅識則問她。
“沒有計劃……”云厘支吾道,“在見他父母前,其實我都沒有想清楚要說什么,我只是希望,他們能不再怪罪你了。我也想找到證據,讓你不要怪自己了。”
“其實你和我說起江淵哥哥去世前寫的那篇日記,我是有點怪他的。”
總覺得是那篇日記的存在,才讓傅識則被指責和內疚折磨了那么多年。
傅識則開著車,目光放在路況上,他應道:“不要怪他。”
前車剎車,云厘看著前車的紅燈,也喃喃道:“嗯,不該怪他。”
云厘想起那一天,紅跑道上的帆布鞋,對方溫柔的笑化在日光里。
不應該因為最后的階段,而讓人忘了他前二十年的溫柔和善良。
溫柔的少年,從來沒做錯過什么。
頓了好久,云厘才看向傅識則:“那你呢,你還怪自己嗎?”
天色漸暗,傅識則的眸色已經看不清了,汽車穿梭在往來的人和車中,片刻,他笑了笑:“我不那么怪自己了。”
至少,他不需要再認為自己是罪人了。
他不必再因為自己有了正常的生活而心存不安。
……
車停在小區里,兩人到附近的菜市場打包了些熟食當晚飯。收拾好碗筷后,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云厘卻意外地接到了江淵父母的電話。
他們想和傅識則說話。
云厘把手機遞給他,傅識則起了身,拉了張椅子坐在陽臺上。
“江叔、江姨。”
傅識則已經許多年沒喊過這個稱呼。
空中只有颼颼風聲。
“孩子,聽江叔江姨和你說一聲對不起,這么多年來,我們接受不了,愛著我們的淵淵怎么會忍心丟下我們,都怪在了你頭上。”江父的聲音發顫,“我們看著你長大的,怎么會,錯怪了你那么多年。”
他們自己也才想起來,他們看著傅識則從三歲長到二十歲。
他從小就沒在父母的身邊,每次跑到禾苑就說要吃他們倆做的菜。
他們心疼這個孩子,父母給了他優渥的資源,卻沒有給予陪伴和愛。
每年的兒童節,都是他們帶著他和江淵去外面的游樂場玩。
這么幾年,因為痛苦和怨恨,他們將一切責任歸咎到這個將他們視為家人的人。
江淵發生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見到的。
說完他自己眼里泛起了淚水,“是江叔江姨不好,沒照顧好淵淵,也沒照顧好你。”
“今天厘厘和我們說了很多你的事情,也聽叔叔阿姨說的,淵淵是個好孩子,他會希望你好好活著,而不是因為他過得不好,他如果知道了的話,會很傷心的。”
江淵確實會這么想的。
他會希望他好好活著。
這樣的江淵,也才是傅識則認識了十七年的人。
那困擾著所有人的痛苦回憶,并沒有在今天一瞬消逝。傅識則腦中一瞬劃過無數的影像,最后均化為空白。
他嗯了聲。
他想起了很多個坐在這里的夜晚,失去摯友時的絕望、痛苦、內疚似乎隨著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也漸漸地從生命中淡去。
有些一直以為跨不過的坎,也終究成為了無數過去中的一筆。
云厘拉了張椅子坐在他旁邊,他剛掛電話。
冷風中,云厘只是緊緊地抱住他。
感受到身體上的溫度,傅識則回過神,低頭,鼻間是她發上淡淡的花香。
“我想好好生活。”傅識則笑了笑,回抱住她:“和你一起。”
……
等到將近十點,云厘和傅識則才準備洗漱睡覺,傅識則在衣櫥里找了兩床被子和四件套,分別放到了他們各自住的房間。
“你去收拾床嗎?”
床上積了灰,需要擦拭了后才能鋪床單,傅識則嗯了聲,拿了條清潔毛巾。
云厘拿出化妝包在梳妝臺前迅速卸了妝,拿起睡衣走到洗手間,傅識則給她遞了條新的毛巾。
脫了衣服,云厘走到淋浴室,看著墻上的瓶瓶罐罐,才想起沒拿洗面奶。
將門打開條縫,她探出半個腦袋:“幫我拿下洗面奶。”
傅識則的聲音從房間傳來:“在哪兒?”
“在化妝包……”
云厘突然想起了夾層里放的幾個小袋子,聲音戛然而止,她剛慌亂地說出“不用了”三個字,看見傅識則從房間走出來,手里拿著她的洗面奶。
他的神態很自然。
應該是什么都沒發現。
“別著涼了。”傅識則從門縫遞給她,催促她去洗澡。
松了口氣,云厘拿起花灑,熱水淋到身上的時候,她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想起他最后如釋重負的笑,與以往對她的笑不同,那個笑容,像是所有深處最沉重的、最無力的東西,都從他身上卸掉了。
他再也不用再像從前,無數個夜晚被愧疚、痛苦、失眠折磨了。
洗完澡后,云厘坐在梳妝臺前抹護膚品,這個梳妝臺是上回傅識則特意給她買的,她記得當時她嘟囔道:“總感覺這屋子里好像沒有女生的氣息。”
隔日傅識則帶著她去挑了個歐式的梳妝臺,配了超大的一片圓鏡。
云厘往后看,傅識則正在鋪床。
她慢慢地吹著頭發,吹風機的聲音嘈雜,短發只需一兩分鐘便能吹到半干,現在長而密的發需要十幾分鐘才能吹干。
她想起兩人初見的時候,至今已經過了這么長時間。
有些人便是在不知不覺的時間流逝后,依然在你的身邊。
抬眸,她看見鏡子里傅識則的身影。
他的手指放在她的發上,接過吹風機,動作輕柔地給她吹著頭發。
再下一秒,云厘抬頭時,他關了吹風機,空氣中一片安靜,充盈著熱氣和濕氣。
傅識則將她的頭發撥到肩后,云厘看著鏡中的自己,還有身后的他。他的手放在她的發上,卻沒有離去,而是移到了她的脖頸上,輕輕地撫著。
云厘一時有些呆滯,傅識則垂眸,她穿著平領的白色睡衣,領子并不高,燈光讓領口的皮膚看起來幾近透明,還帶點未擦盡的濕潤。
他的掌心下滑,落到她的領子里。
在某一瞬間,云厘渾身一僵。
她想起身,傅識則的左手卻摁著她的肩,只留右手在她的睡衣下游走,云厘感覺被他碰到的皮膚都異常滾燙。一兩分鐘后,傅識則將手伸出來,單膝蹲下,手一用勁兒,直接扯過椅子,讓云厘面對著自己。
云厘低頭望向那雙眸子,沉沉的,純粹得只剩一種情愫。他撩起她上衣的下擺,露出小片的皮膚,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腰間,云厘只感覺被吻過的地方一陣發麻,隨后逐漸上移。
他試圖將衣服直接推到肩上,被云厘抓住手。
云厘呼吸急促起來,她輕聲道:“你看到了?”
“嗯。”傅識則含糊地應了聲,與此同此,他托住她的脖頸,讓她低下頭,舌頭肆意地竄進她的齒間。
云厘情迷意亂,但還是死要面子,斷斷續續道:“我、我就是以防萬一。”
傅識則輕笑了聲,輕咬了下她的脖子:“是我忍不住。”
他咬著她的耳垂,她在他的撫摸和親吻下手足無措,只是懵懵然地睜著眼睛,云厘感覺耳垂處像無數電流穿過。
她咬住下唇,耳垂處的酥麻讓她被動地別開頭,睜開眼睛,才發現他已經地將她的衣服推到肩膀以上。
云厘本能地將衣服往下扯,卻被傅識則扣住手腕,他咬了下她的脖頸,唇里呢喃道:“別鬧。”
似乎知道她心里怕什么,傅識則停下動作,只是盯著她,視線緩緩往下。
云厘別開臉,小聲道:“你別看了。”
他笑了聲,說了句“那我不看”,卻低頭直接吻上去。
云厘只感覺渾身熱乎乎的,無法言說的渴望從心底滋生,她低眸看著被他扣得緊緊的手腕,用另一只手去解他的扣子,探進他的衣服中。
而后一切就如疾風暴雨,他直接抱起了她,將她放在鋪好的床上。
“知道么?”傅識則貼著她的耳,“硬著鋪床的。”
他毫無忌憚地在她耳邊繼續低聲道:“鋪完床還得給你脫衣服。”
云厘因為他調情的話面紅耳熱,她也毫無懼意,帶著情意的眼睛望向他:“那我給你脫?”她盯著他身上的襯衫,毫不掩飾地說道:“每次看你穿白襯衫,都想給你脫掉。”
他穿起白襯衫時,總會讓人覺得清清冷冷不可靠近,卻讓她有更強的企圖,想看見另一個他。
“嗯。”傅識則順從地靠著床頭,任云厘坐在他身上,她將扣子一個個解開,主動低頭吻上他的喉結,傅識則呼吸聲加重,他催促道:“這次也不脫褲子么?”
云厘想起上次在寢室發生的事情,感覺一切都順理成章,她的手下移,剛碰到的時候,傅識則忽然用力將她壓在身下。
云厘望著面前這張臉,想起那年見到的視頻,那應該已經是九年前了。
她勾住他的脖子,傅識則抱著她的雙肩,力道逐漸變重,她感覺到無數毫不克制的吻落在她的身上。
傅識則從枕頭底下摸出個袋子,隨后是塑料撕開的聲音,還有他充滿蠱惑的喚聲。
“云厘厘……”
三個字飄進她的耳中,她渾身一麻,驟不及防地,云厘抓緊被單,見她疼得蹙眉,傅識則吻著她的眉間,放慢了動作。
“厘厘……”
隨著他的喚聲,他一寸一寸地將她占有,動作隱忍而柔和。見她眉間完全舒展開,傅識則沙啞著聲音問:“好點了?”
云厘輕點了頭,傅識則低低地笑了聲,掌心落在她的腰間,又挑逗似的上移。他啃咬著她的右耳垂,將她的腰托得更高,齒間吐出兩個不清晰的字眼。
“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