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只是小感冒,第二天時羽就恢復了體力,加上這幾天她沒有通告可趕,干脆待在家里休息。</br> 時羽正羽在房間里玩了一會兒拼圖后,想換換腦袋,打開了電腦,登了一個常去的網站。</br> 她在論壇逛了一會兒,朋友阮初京忽然發消息給她:【徐周衍后天生日你去不去?】</br> 時羽鼠標移到屏幕上,退出了論壇,她在對方框里敲了一行字:【我感冒剛好,不太想出門。】</br> 時羽消息還沒發出去,一條消息又彈了出來,阮初京:【也行,反正都是認識的,不去說一聲也行。我在宴會上幫你看著點江恪,別被時嘉瑜那女人給迷昏了。】</br> 她低著頭,迅速把對方框里的字刪掉,重新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去,要去的?!?lt;/br> 【……?你不怕你爸把你腿打斷嗎?感冒剛好又偷跑出來。】阮初京問道。</br> 時羽語氣無辜,把鍋甩得明明白白:【所以要你送我去。】</br> -</br> 周日,鶯山別墅,坐落在半山上,占地廣闊,挑高的門廳盡顯恢弘氣派。別墅區熱鬧非凡。</br> 賓客陸續到場,中央垂著的琉璃燈順著脈絡打下來,一室衣香鬢影。</br> 不遠處的圓弧形沙發窩著幾位談笑風生的男人,其中有兩位尤為吸引目光。從他們入場,場內的女士紛紛把眼神不自覺地投過去,然后再移不開,小心地討論這兩人。</br> 兩人的氣質大相徑庭,一正一邪??坑覒猩⒌刈谏嘲l上,一邊抽著煙,一雙桃花眼還不忘對姑娘放電的男人正是這場的生日宴的主人徐周衍,另一位,眉眼英俊,嘴唇薄且鋒利,</br> 扣得齊整的灰襯衫露出一截喉結,平添了幾分不可侵犯的禁欲,讓人覺得難以接近。</br> “恪哥,終于舍得回國了,你不知道我多想你。”</br> 說話的人叫錢東臨,夸張得要撲過來要跟他來個擁抱,不料江恪側身一躲,面容嫌惡,對方撲了個空:“你……你嫌棄我!”</br> “不然呢?!苯A身撣了撣煙灰,反問道。</br> 隨即人群發出一陣笑聲,徐周衍垂下肩膀,笑得正?。骸拔覀冦「纾叩侥亩际且恢Щ?,也老套正經,我還真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多看一眼,不是你的錯?!?lt;/br> 一提起女人,有人插話:“你身后的小尾巴呢,沒跟來嗎?”</br> 在京北圈子里,誰不知道時羽的江存在,這姑娘長得漂亮,但性格也軸,十年如一日地喜歡江恪,跟在他身后,就連江恪要出國留學那陣,她也吵著要跟去,至于后來為什么沒去成,那就不得而知了。</br> 這群公子哥,都是在順風順水的環境下長大的,階級觀念深,優越感高,除了徐周衍和錢東臨,他們骨子里是瞧不上時羽的,她成長在鄉下回到時家,也沒走個正途,不學無術,反而去娛樂圈做了個小明星,關鍵也沒什么成績。</br> 加上江恪對時羽的態度,冷淡又不明朗。這也是他們為什么敢公然調侃時羽的原因。</br> 但只有僅有的幾個人知道,時家對江父有救命之恩,婚約出來的時候,江恪那時的處境更不能拒絕。</br> 去年回國的時候他試探性地提了一下解除婚約,老爺子氣得心臟病突發,差點命懸一線,住了一個月的院。</br> 這件事,江恪不能提。</br> 徐周衍咬著一根煙,聲音慵懶又有些含糊不清:“聽初京說好像是前兩天凍感冒了,估計來不了。”</br> 江恪視線凝滯在半空中,指尖夾著的煙灰抖落,他傾身,直接將煙屁股在煙灰杠里,沒有再說一句話。</br> -</br> 時羽今天出門磨蹭了一下,衣服換了又換,直到阮初京的奪命連環call震個不停,她才出現。</br> 本來就去得晚,眼看阮初京快把車開到山腳下時,她忽然接了一個電話,神色如臨大敵,狂對電話那邊點頭:“你放心,主編?!?lt;/br> 掛完電話后,阮初京立刻拉她下車,一邊解釋:“姐妹,對不起啊,這個宴會我去不了,幫我跟徐周衍說一聲。有個采訪我們原本沒希望的,對方忽然改主意了,但他只有登機前的一小時,這個采訪沒搞定,主編讓我把頭擰下來當盆栽。”</br> 時羽被推下車,一臉地驚恐:“那我呢,你就把我扔在山下嗎?我怎么上去?”</br> 阮初京發動車子轉了個頭,朝她眨了眨眼:“這正是機會啊,讓江恪來接你?!?lt;/br> 未等時羽回話,阮初京腳踩油門刷地一下就走了。時羽站在原地有苦說不出,阮初京怕是沒體驗那天的場景,現在她再打電話給江恪,只怕他會神色厭煩地說出“滾”這個字。</br> 可是遠山郊嶺的,夜色沉下來,時羽有些怕,猶豫再三,還是打給了江恪。電話打了好一會兒才接通,時羽的一顆心七上八下,開口時帶著一點鼻音:“你是不是在周衍哥的生日會上?”</br> “嗯?!甭犕材沁厒鱽硪痪淝謇涞膽暋?lt;/br> “我也來了,本來是初京送我過來的,然后她主編打了電話過來……”時羽沒有頭緒地解釋一大堆,像是順便很輕地提了一句,“你能不能來接我?”</br> 電話那邊久久沒有聲音,但也沒掛,時羽聽見打火機發出“咔嗒”的聲音,他好像點了一支煙。</br> 時羽剛想說“那算了”,江恪忽然開口,低低沉沉的聲音傳來:“在哪?”</br> 等江恪把時羽接來宴會上時,生日會已經進行了一小半。眾人一見兩人一同出現,爭相發出起哄聲。</br> 時嘉瑜在一旁看得暗自咬牙,剛才在宴會,她盛裝出席,只為讓江恪看一眼,只是人還沒靠近,江恪抄起鑰匙離開了宴會。</br> 一群人玩鬧聲過于明顯,江恪一個眼神看過去,無聲但帶著壓迫,其他人紛紛噤聲,不敢鬧騰了。</br> 一行人入座,時羽也在江恪旁邊坐了下來。先前出聲調侃的是一位公子哥叫王臨,是時嘉瑜的發小,兩人關系親密。</br> 因為時嘉瑜,王臨看時羽哪哪都不順順眼。他坐在他們斜對面,看見一向乖戾的時羽坐江恪乖得不行,看他的眼睛里透著光,心里就直冷笑,替角落里默不作聲的時嘉瑜不平。</br> “妹妹,聽說你在娛樂圈混得沒戲可拍,要不我投兩部戲給你拍拍?”王臨語氣輕挑,實則在嘲諷時羽的沒用。</br> 時羽正低頭剝著荔枝,聞言眉毛一挑,語氣老成:“別呀,盛姨跟你媽媽天天打牌逛街,姐妹相稱,按輩分,你該叫我小姨媽。”</br> 一群人哄堂大笑,這擺明就是時羽在占王臨便宜,還有人嗤他——“還不過來跟你小姨媽敬茶。”</br> 時羽偏頭的時候,好似捕捉到江恪一閃而過的笑意,她愣了一下,再去看的時候,江恪神色如常。</br> 徐周衍指了指江恪,一臉的正經:“你小姨夫也在這。”</br> 本來王臨純粹是想讓時羽難堪,沒想到她從包里拿出經紀人的名片遞給他,語氣坦然,也不覺得丟臉:“還請大外甥多多提拔我?!?lt;/br> 怎樣都難堪,王臨一時間接也不是,不接也是。她分明是惹不起的祖宗。就在王臨尷尬時,一陣落雪滴落,輕快的音調的響起,王臨松了一口氣,起身去接電話了。</br> 沒一會兒他折回落座,有人問他:“你也喜歡theone啊?!?lt;/br> “對啊,我女神,她的編曲可對我的胃口了。”王臨一說起這個,眉眼透著神彩。</br> “theone的編曲確實很獨特,不按常理出牌,卻將每一個細節處理得很到位,又擊人心,有時間想跟她學習一下編曲?!币幌蜃园恋臅r嘉瑜難得露出幾分欣賞和崇拜。</br> “我也有聽她的曲子,最近金曲榜上有好幾首都是她編曲的吧,聽說這人很神秘,不知道年齡,長相,只知道是個女的,仍擁有無數粉絲擁泵。而且聽說長得很好看?!?lt;/br> 他們討論的正是最近大熱的一位屠榜級的鬼才編曲人,多次斬獲金曲獎,曲風靈動多變,最擅長大編制弦樂,通過豐富多變的和聲和強弱有趨的動態變化,把其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Theone的編曲多出現在大型游戲比賽里,傳唱度強,好記,也出現在電影中,極少的藝人曲目上。</br> 傳聞有好幾個廣告公司開出豐厚的酬勞邀請theone作曲,對方斷然拒絕,給了一個很酷地回復:不缺錢,作曲看心情。</br> “不敢露面怕不是個如花吧?!庇腥顺雎暤馈?lt;/br> 時羽正在吃著一塊橙子,眼底是一閃而過的心虛,隨即不小心被噎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有些不適:“我去下洗手間?!?lt;/br> 時羽在洗手間里洗漱了一下,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白皙的臉頰微紅,眼尾上挑,透著幾抹神彩。</br> 她在想剛才江恪來接她的事,這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有可能,關系得到了好的進展,一想到這,時羽就心情明朗起來。</br> 等時羽回到大廳的時候發現江恪已經不在那里了,她去二樓四處找人,終于在陽臺處找他。</br> 江恪和徐周衍在一塊,他難得放松,倚靠在欄桿上,胳膊肘閑適地支在欄桿上,神態漫不經心透著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不知道在和徐周衍說些什么。</br> 時羽正要走過去,忽然聽見徐周衍開口:“時羽那小姑娘你到底打算怎么安排啊,你又不能主動退婚。要不從了她吧,時羽長得漂亮,性格也好,說不一定你會慢慢喜歡上她?!?lt;/br> 時羽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心口一窒,她想聽江恪的回答。</br> 江恪嘴里銜著一根煙,低頭伸手攏住火,再抬頭,一雙清湛的眼睛夾著輕慢:“沒可能?!?lt;/br> 江恪語氣過于篤定,說沒可能就是沒可能,徐周衍愣了一下,一雙桃花眼蘊著不解:“那你剛才去接她?!?lt;/br> “處理麻煩。”江恪的聲音很涼,語氣平平。</br> 時羽的雙腿下一下子就像灌了鉛一樣,走也走不動。剛才還雀躍的心冷卻下來,心臟像被一把鈍刀來回地割,是延長的,鈍感的疼。</br> 她慢慢轉身走下樓,腦子里還在想江恪說的那兩句話,以及他的語氣與她十二歲年在廢棄花園里找的江恪重合。</br> 時羽緊張地問他什么想法。那個時候,江恪眼底透著無所謂,他說:“我沒想法。”</br> 是啊,江恪的態度她不是一直知道嗎?他當她是個麻煩,一直是公式公辦的態度。拋去她是他未婚妻這點,江恪可能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br> 半晌,到了切蛋糕的時候,一群人對著空中搖香檳,伴著歡呼聲,啤酒“嘭”地開花。徐少爺站在中心,笑罵道:“誰他媽往我頭上扣蛋糕,就是我孫子?!?lt;/br> 一行人哄笑著,還是爭相擁上去。半晌,時羽走過去,端著一杯血腥瑪麗,眼睛也沒眨地喝了下去,笑得討巧:“周衍哥,生日快樂,這是我和初京的禮物,我還有點事就走先走了?!?lt;/br> 全程,時羽看著徐周衍,自動忽略了旁邊站個氣場強大,身材高大的男人,沒有看他一眼。</br> 徐周衍隨手扯下領口的巴寶莉方巾隨意地擦身上沾到的蛋糕,裝作不經意地看了江恪一眼,結果人一臉的無動于衷,他只能笑道:“好,路上注意安全?!?lt;/br> 時羽點了點頭,拿起手提包就往外走,恰好王臨坐在游泳池旁的椅子上同人吹水,一見時羽心不在焉地走了出來,問道:“喲,這就走了啊?!?lt;/br> 時羽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一句話都不想說的。王臨臉色有點掛不住,恰好時嘉瑜在旁邊,他更是覺得面子沒地擱。</br> 在時羽經過兩人身邊的時候,她垂著頭,壓根沒看兩人一眼。她正失神,沒注意到有人伸腿絆了她一腳。</br> “嘭”地一聲,時羽整個人摔進游泳池里,發出不小的驚呼聲。一時間,里廳的人聽見聲響全跑了出來。</br> 剛入冬,泳池的水雖然很淺,但刺骨又冰冷,時羽站在池中冷得發抖,水珠順著頭發滴下來,臉色蒼白,十分狼狽。</br> 眾人紛紛圍上前來,亦有人遞毛巾,皆關心道:“沒事吧?”</br> 時嘉瑜站在不遠處,心底正得意開心著,卻看見江格走了出來,他眼底繃不住的一閃而過的情緒被她捕捉到了。江恪眼底驟寒,他從旁人拿里接過毛巾走向了時羽。</br> 時嘉瑜笑不出來了,江格不是一直不喜歡她嗎?怎么會?</br> 他單手插兜走到泳池旁,半蹲下來朝時羽伸了手,想拉她上來。</br> 時羽伸手擦去眼睫上的水,一雙眼睛漆黑且清亮動人,她看著江格伸出來的手,搖了搖頭:”不用?!?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