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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憑借小張打聽到的狄虎的地址去了趟郊區,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后座的他往窗外看,果不其然灰墻上寫著阿虎養殖場,真到了阿虎哥的老巢。
鐵門上掛了塊‘招商引資’的牌子,看得周明腹誹:就這小門小戶還招商引資,不怕錢多了撐死。也好,不就扔倆錢,他正想著怎么進去抓黃珍珠呢。
周明讓司機打牌子上的電話,不一會兒,鐵門吱呀一聲打開,迎著日光走出來一個年輕憨厚的男人。
狄虎的養蝦場小而精,他愛干凈,晨起向辦公室供奉的關公捻了三支香,口中念念有詞,祈禱事業興旺,順利度過難關,早日發達之類的,之后開始灑水打掃,蝦場內幾條水泥小道掃得干凈整潔,綠意盎然。
這時,早上拜的關公起了作用,電話鈴鈴響,有位周生人就在門外,說是要入股,進場來看看。
狄虎引著這位周生和他的司機繞了一圈養蝦場,不多時介紹完畢,進入辦公室,狄虎燒水沖茶待客,說這是他的家鄉特產單樅茶葉。
周明進來時掃了一眼狄虎的辦公室,木制的沙發,墻上一隅供奉著關公,香氣裊裊,另一邊是個壁柜,透過玻璃看清里頭擺了不少藥瓶,應該是蝦藥果樹藥一類的,辦公桌后是潮閩地區常掛的諺語,愛拼才會贏。茶幾上擺著小小的燃氣爐燒水,扁的,橘紅色的,有點像柿餅,又叫柿餅爐,外頭堆著稱斤兩的秤。
閑談一番,聊聊現在的局勢后,進入主題,狄虎不敢開價太高,怕嚇跑這好不容易上門的投資人:“可以出兩萬,占股三成。如果不是這場蝦病……”
氣度不凡的男人靠著沙發從容地品茶,垂眸時半晌不語,狄虎心里發虛,又說:“要是覺得不合適,你出一萬也行。”
周明的關注點不在這個,放下茶杯問他:“你們這個蝦場有多少人?”他剛剛被狄虎陪著逛了一圈池塘,連橘子林都去了,不見黃珍珠的人影。
狄虎回答:“兩男三女,我和一個小年輕,還有兩名女工,一個煮飯阿姨。”
周明:“哦?剛才沒看見。”
狄虎:“他們今天去取蝦苗了,待會才回來。”
一個早上的功夫,狄虎再出辦公室,竟是斗轉星移,改朝換代。
狄虎有些飄飄然,那位周生自稱周明,先是八萬收購了他整個養蝦場,一個月花三千雇傭他管蝦場,負責這處事宜,年底還有賣貨分紅。關公爺也太靈驗了吧!
狄虎彼時還不知道周明的狼子野心、醉翁之意不在酒,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養殖的蝦種,既然人對他有信心,他也不能讓人失望,養的是南美白對蝦,個大有肉,不易得病,一斤飼料得一斤蝦肉,菜市上賣的好極了,還供應大酒樓和大公司的員工食堂。
周明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狄虎的養殖心得,心想不上中央七套的致富經可惜了,一句話斷了他未說完的話:“狄老板,你這塊地不錯,幾畝?”
狄虎一聽立馬失了話興,暗想原來周生不是對養殖業感興趣,而是投機分子囤地,這里八成又要蓋樓房。
簽妥周生司機送來的蝦場轉讓合同,狄虎好心提議:“這蝦場用不用改個名字?”他還搜腸刮肚想了兩個:“阿明養蝦場?或是周明養蝦場?”
“……”這話成功讓周明哽住。他一口氣冷不丁堵在心頭,心想媽的,他做了什么?他這個圈子聽說過包明星,包主持,包模特,再差點的包個女下屬,他包個農村拖油瓶小寡婦就算了,現在連蝦塘都搞了一個。下一步是什么?是不是阿明哥擔柴漚肥挑水種地啊?心思流轉,周明很難不氣得牙癢癢,把這賬通通算在黃珍珠頭上!
正在收拾文件的司機偏頭過去憋笑,周明腹誹不斷,面容卻淡淡沒有波瀾,對狄虎說不用。
狄虎還躍躍欲勸,自認為替周明考慮:周老板,養蝦場有老板名字坐鎮,得人信賴還提振銷路。
小年輕開著小貨車載回不少蝦苗,這時進辦公室歸還車鑰匙:“虎老板,看一下進的蝦苗。我和阿燕姐、珍珠姐去消毒池水。”
珍珠姐,看來黃珍珠真在這。
狄虎再被叫老板已是不適,現在老板已經不是他了,尬笑了幾聲,要領周明去看這季的蝦苗,他卻朝窗外看,陽光灑進辦公室,他的側臉線條英俊好看,聲音不疾不徐:“不急看蝦苗,我們去看看員工吧。”
一汪清水的池塘邊,打氧機打得水面微漾,取蝦苗回來的黃珍珠坐在小矮凳上,正剪開石灰袋子,遠處的狄虎揚聲讓眾人停下工作:“這是我們的新老板周生,我帶他逛逛蝦塘。”
黃珍珠因為坐得稍遠,沒聽見狄虎在說什么,而周明遠遠就鎖定了她,她腦后的長發扎成馬尾,坐在小凳上腿微屈,一雙纖長玉白的腿穿在寬大的水靴筒里,認真工作時姣好的側臉沐浴在晨光里。
她的腿又細又直,往日她稍豐腴些,還有些肉感,他在手中抓捏,手感極佳很是刺激,他總是想村姑怎么長的,連腳都長得恰恰好,合他心意。
周明依次和工人聊了幾句,當走到黃珍珠身后,狄虎喚了她一聲:“珍珠。”
黃珍珠停了動作,因為拿著剪子只能用手背把幾縷垂落的發往后捋,轉頭時應他:“阿虎哥,怎么了?”
乍聽黃珍珠這句話音,應答狄虎時清亮好聽,無作防備,像一汪兜水的清泉。
周明被叩中心弦,想起他好幾天沒聽見她的聲音,隨后又被‘阿虎哥’三個字惹惱,叫得真親熱啊,他不在,她和狄虎進行到什么地步?這只蠢老虎知不知道她現在肚里還有他的種,他和她有□□關系,他在她身上勤懇耕耘過多少回。
轉過頭的黃珍珠目睹眼前這一幕瞬間嚇住,心臟砰砰直跳,阿虎哥和一個清俊高大的男人并排而站,有說有笑,那人氣勢逼人,池塘上方稀稀拉拉掛著幾株種不出葡萄的葡萄藤,婆娑的葡萄葉陰影蓋在男人的眉眼上,隱隱綽綽,分不清他的情緒。
除了周明還有誰?
黃珍珠下意識想扔了剪子跑掉,狄虎不知道二人的愛恨糾葛,樂呵呵地介紹:“珍珠,這是周生,今天他成了我們的大老板,以后我也是員工了。我帶他參觀一下養蝦場。”
這話不由讓黃珍珠蹙起漂亮的眉頭,老板?他這人,怎么總熱衷于做她老板?分手了到這里也沒個清凈,又想來開除她?那她現時應不應該乖乖去收拾行李,再一次被掃地出門?
當黃珍珠心煩意亂的時候,周明因為她那聲‘阿虎哥’很是不爽,她不是想逃跑想分手么?他如她的意,他的眸色冷漠,看都沒看她,直接略過了她,經過她的時候連腳步都未曾停下。
周明和其他人都有說有笑的,獨獨略過了她。
黃珍珠望向周明和小年輕說話的背影,不知道他現在在打什么算盤?她不知道的是:周明是個很有耐性的獵人,她現在就在他的地盤上,他有的是時間好好整治她。
日過中午,阿虎哥又傳來消息,說為了歡迎大老板,一起吃頓好的,狄虎挑的地點不遠,就在馬路對面的馬記鴨煲店。
眾人立刻歡呼,煮飯阿姨也樂得不下廚,而黃珍珠像一個等待判刑的人,坐立不安。
到了馬記鴨煲店,桌板上泛著油花,地上三倆丟棄的竹筷紙巾,碳報里是爆炒過的洋蔥青椒紅辣椒鴨塊,湯汁咕噥咕噥直冒著熱氣,服務員端來一大碗白飯。
好巧不巧,黃珍珠就坐在周明的對面,她的身邊是阿虎哥,往日跟著他的張助理不在,現在是他的司機,司機認出了她,也跟著周明裝作不認識。
黃珍珠現在懷孕餓得快,總要吃些米飯,大碗白飯就在阿虎哥面前,她想舀飯,阿虎哥接過她的碗,拿起飯勺為她添飯。
狄虎問:“夠了嗎?”不知道為什么珍珠這么苗條纖瘦的一個人,吃飯總比別人多了點,應該是還不習慣養蝦場的勞作。
“夠了。”黃珍珠接過,補了一聲:“謝謝。”
狄虎笑了:“這么客氣做什么。”
自然而然的一幕落在周明眼里,尤其是黃珍珠接過飯那小媳婦樣的笑,讓他的眸色更冷幾許。
鴨煲店端上自釀的米酒,滿滿一壇,斟在杯中,酒香嗆鼻四溢。
狄虎向周明敬酒,一仰脖全喝下,小年輕好飲,也和他敬酒,這么一輪番下來,除了黃珍珠沒向他敬酒,其余人全敬了。
周明掃過黃珍珠眼前滿杯未動的酒,叩著桌板閑適地望向她,對她發難:“黃小姐不喝?”
黃珍珠滴水不漏:“周生,我一喝就醉,下午還要做事,就不喝了。”其實是她近來身體不適,怕飲酒后難頂又嘔得死去活來,心臟墜得疼。
奈何周明不肯放過她,深深望著她面前的酒,明明未發一言卻給人無盡的壓逼感,大有她不喝就等她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黃珍珠被他看得發毛,心一橫端起酒杯往嘴邊送,心想嘔就嘔吧,別再看她,這時狄虎解了圍困,接手過酒:“周生,她一個女人家的,不會喝酒,我來我來。”說完,一杯飲下。
這英雄救美的舉動讓周明笑了一聲,展顏笑得和煦俊朗,挑眉,像是起了幾分好奇:“虎老板和黃小姐是什么關系?這么體貼,關懷備至。”
桌上其他人聽不出周明話語里濃厚的醋味和不快,黃珍珠是懂得,微微蹙眉望向周明,他又發什么瘋?跑到這里編排起她和阿虎哥來了。
狄虎多飲了幾杯,有些上頭,粗獷的臉上綻開笑顏,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這笑容促狹愉快,即使他為人寬厚,和珍珠還沒到那一步,嘴里說著沒有沒有,常人也推測是有的。
周明自顧自飲了一杯酒,飲酒時下頜線條優越決絕,吞酒時性感的喉結微動,再望向黃珍珠時,他的眸色染上幾分薄醉和噬人的惱意。他很是好奇,很想知道狄虎口中和她的‘沒有沒有’究竟‘沒有’到了哪一步?
黃珍珠被周明的眼神駭了一跳,不甘示弱地乜回來,心想如果他在一日,這養蝦場真待不得了。
吃完鴨煲,醉酒的狄虎嘟囔著頭疼,是小年輕和司機攙著他過的馬路,讓他在辦公室醒酒。